天行住在小厢房内,哪也不去,一天到晚就看书。在普度寺生活的日子,最大的收获就是耐得住了寂寞孤独。
一连几天文辉都没有过来,好在有一位老妇人早中晚都按时送饭过来,而且饭菜还挺好吃的。天行本来还想体验“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这样的生活,想不到比在家里吃得还好。
天行也不担忧自己无法进入识海,如果文辉不教,自己还有牧可以帮忙。
这天早上老妇人送饭过来后,把他的房门上了锁,道:“今天郡王和世子要来赴宴,老爷怕你不懂事失礼,所以要我把你锁一天。”
天行心里有气,暗想:你不让我出来,告知一声即可,却要将我锁上,将我当什么人了?
绕是天行脾气这么好的人都不禁生气了,连书也看不下去了。但他也不好发脾气,毕竟在别人家里,吵架没底气。
“我不信,你不教我就自己学不会!”天行低声怨恨。
“二哥,你将我拉进识海,我今天不停的进进出出,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个点。”
牧道:“不行,我强行拉你进来很费我魂力,而且对你的身体与意识也有伤害,不能多次进行。”
天行不禁气馁,道:“我以前都能经常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按理说我的意识很敏锐啊,而且我的识海灵力充沛,应该很好感应,为什么就进不去呢?难道我真的悟性这么差吗?”
牧道:“确实有点奇怪,我进入识海就是一动念之间,就好像识海自动帮你开门请你进来一样。而你却像打不开门一般。”
天行心想:难道是因为我服用的是龙形丹,不适合人进入?
他不敢说出来,怕牧心里不舒服,于是他也不提这事了。
吃完饭,心里还是有些乱,天行端坐在床边,平复心情,他试图不进识海,直接用意识感知四周。他刚服用龙形丹时,就能感知很远的动静,此刻静坐下来,周遭的声音都入耳来。
“文辉兄面子好大呀,郡王与世子都能请来家中,小弟真是羡慕啊。”一个男人的声音。
文辉的声音:“哈,我是世子娘舅家的亲戚,如今又是世子的老师,关系自然比较近一些。洪老弟,听说你家那座弘愿书香租给了薛国公的儿子,你看你能否帮我跑个腿,请薛公子一起过来。”
“额,那薛公子平素极少外出应酬,我没多大把握。”
“他住着你家的房子,你去请他,他怎么也会给你面子。你跟他说郡王与世子也在,他肯定会来的。”
“主要是我跟他就最初收租金时见过两次面,他看起来很清高,我怕……多谢多谢,我这就去试试看。”
天行暗想:他如果真能请来薛公子就好了,纵然不能相见,至少不用再担心他的安危。
过了一伙,又听文辉喊道:“文继你快出来。”
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父亲,我刚吃饱饭,让我休息一下。”
“郡王和世子中午就要过来了,你还不趁机多练练,可别到时候出丑。”
“这还用练?一只鸟还能飞出我的手掌心的话,我的正气功法就白练这么多年了。也是怪你没用,若能搞到一颗智慧丹给我服用,我也不至于还是以气御物初期。”
“你以为想要就能要到,如果你今天表现好,被郡王看上了,招你做了世子陪读,就有很大机会得到智慧丹的赏赐了。”
“哈哈,如果我吃了智慧丹,说不定能快速突破以气御物,到达正气凛然的阶段,那我就超越了郡王,成为禺郡第一高手了。到时候凭我十七岁就有此成就,肯定会引起朝中大佬的注意,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
“呸,就知道做梦,等你先成了世子陪读再说。”文辉又冷笑一声道:“郡王跟我一样都是御物后期,我跟他谁是第一高手还说不定呢,只是他官职大,别人拍他马屁才说他是第一罢了。也是他家运气好,本来按照我儒国法制,世袭郡王只能三代,他爷爷是圣人封了郡王,他父亲据说才是正气凛然中期,到他这代更差,本来按理郡王到他这代结束世袭,可惜我国这两三百年没出新圣,没有大功德的能人出现,所以他家才继续坐着郡王的位置。他坐拥那么多资源,连正气凛然都无法成就,其实也是草包一个。”
“父亲,你我都是天资聪颖之人,就是苦于出身不在豪门。”
“在不在豪门倒是次要,主要是靠运气,你看西厢房那个小乡巴佬,蠢得跟猪一样,但人家就有运气吃了智慧丹。”
“父亲,我看他整天看书,也不像太蠢的样子啊。”
“哼,吃了智慧丹,连最基本的识海都无法进入,这种资质不叫蠢叫什么。我才懒得理他,养他一个月,到时候跟福将军说他悟性太差便是。”
天行听了这话,气得心又乱了,低声骂道:“说我蠢得像猪,你们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御物后期就敢称禺郡第一高手,夫子早已是正气凛然阶段了。无知之人,自大之人!”
牧也觉得好笑:“一般正气功法到达了正心的人,德行都很高,不会去显山露水招摇过市。只有这种半桶水才喜欢追名逐利。他们跟你当初一样,都不明白修心养德才是正气功法的关键,只想着去追求法术的提升。我看他们的成就最高就是御物后期了,根本不可能勃发正气。”
“二哥你也对正气功法有研究啊?”
“研究个屁,我就是听别人教你,无聊又跟你一起看书,想不会都困难。”
“二哥,你们神兽是怎么修炼的?”
“跟你们不一样,我们主要是修炼两颗内丹,强化身体,身体进化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到达通天彻地的圣者标准。而我更加不同,我是神龙,身体强到一定程度后,不用成圣都可以破碎虚空飞升。”
“那你现在没有了龙身,就只能成圣才可以飞升了?”
“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花几百年时间把你的身体凝练成龙身。只不过你这身体太弱了,浪费时间。还是看大哥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且强悍的身体为好。”
天行突然不想说话了,自己到哪里都是弱者,跟谁比都不如。
这时后院走进来两个人,天行从窗户格子往外看,一个是文辉,另一个跟自己年龄相当,应该是文辉的儿子文继。
文辉手中提着一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锦雀,那锦雀七彩羽毛,头顶更是长出一条花翎般的长羽,显得威风又美丽,竟是一只异种锦雀。
文辉道:“注意了,我要放它出来了。这鸟飞得非常快,若有迟疑,我都抓不回来。这鸟可是我花大价格买的,世子喜欢玩这种东西,呆伙要引他注意好送给他的,可别让它飞走了。”
文继朝天行这边努努嘴,文辉看了一眼,道:“别管他,让他开开眼吧。注意了!”他将鸟笼门一开,锦雀瞬间钻出来。
文继双手一抱,两只气手将锦雀紧紧抓住。
文辉叫道:“别抓死了,困住就行。”
文辉气手一松,转而变大,挡住锦雀飞行的去路。
锦雀撞到气手即被弹回,不会受伤,左冲右突都无法飞出气手范围。
文辉又道:“放它飞高点,练习远距离掌控气手。”
文继气手一收,待锦雀飞出一丈远方才再次聚出气手阻拦。距离越远,所消耗的意念越大,而且反应速度越慢。文继坚持了一柱香的时间,渐渐力不从心了,额头上开始冒汗,终于一个疏忽,锦雀脱离了他的掌控,朝天飞去。
文辉凝聚气手一把将它抓住,直接放入了鸟笼内,关上鸟笼,道:“还可以,你先去休息,等下郡王和世子来了你再出来展示。”
天行看了也不禁羡慕,若是自己凝聚的气手,肯定挡不住锦雀的冲击。忽然一只气手浮现在窗户面前,对着天行竖起了小指,慢慢朝下。
天行看到文继挑衅的表情,不禁有气:我对他们没有一点恶意,他们却视我如仇人,这人的心胸也太狭隘了吧。
牧怒道:“快给我还击,揍这小子一顿,老子活了这么久,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过。”
天行摇头离开窗户,轻声道:“我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生气也只能自取其辱罢了。因为我无能,他们看不起我也是正常。”
牧道:“让我来出手,保证打得他们跪下求饶。”
“算了吧。又不是什么怨仇,没有意义。”天行嘴上如此说着,劝说牧,也劝说自己。他拿起书轻声阅读:“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天行反复念这句,心想:我还不是君子啊,他们看不起我,我心里还有些怨恨。这主要是怪我自己还不够好,若我真正有德有能力,他们也不会轻视我了,我还需要学习啊。
天行这样说服自己,心里终于不再有怨恨,更加坚定了学习的念头。此时心中安静而充实,泰然端坐看书,书内的道理如圣水般洗涤了心灵,每次读起《论语》,都有新的收获,学得越多越能发现自己的不足,君子之道仿佛没有尽头,天行站在路上遥望,拿着书毫不怀疑的前行。
时间在书内流淌,天行一直轻声读着《论语》,思考着,体味着,对外界一切都浑然不觉。又进入了天人合一的状态。
“嘣嘣嘣!”直到房门被用力拍打,天行才回过神来,问道:“外面何人敲门?”
文辉在门外怒道:“你是聋子吗?敲了这么久才有反应!你给我闭上嘴别读出声,一伙我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天行道:“好的,我知道了。”
文辉道:“反应这么慢,你怎么可能学得了正气功法,你根本没这种资质。我劝你老实回家吧,当福将军的手下很危险的,没有点本事很容易死在妖兽手里。不要怪我不教你,我归根到底是在为你好。”
天行道:“好吧,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福将军复命吧。”
文辉道:“现在不行,我今天没空,明天我再带你去。记住了,可别在他面前说我不教,只准说自己学不会。”
天行道:“明白。”
或许是天行太配合,语气太平淡,文辉竟然生出一丝的不忍,叹口气离开了。
天行内心没有任何波动,继续坐在窗前看书。
牧道:“这个姓文的这么对你,等下郡王来了,你就大声吵闹让他难堪。”
天行摇头道:“不,他已经教会了我做人不能失礼,我又岂能明知故犯。”
牧道:“他是官你是民,你怕他?”
天行道:“这不是怕的问题,这是礼。我没有给他带来一点好处,而他也并没有虐待我,只是没有以礼相待而已,我并没有任何损失。相反我还能从他身上学到更多。所谓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牧沉默良久,道:“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引经据典,自欺欺人?”
天行道:“是我的真心话。”
牧感叹道:“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