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嫂子到县里领东辉看病来了,她在街上等着你呢。”上午弟弟鲁钢突然来办公室找我。
“孩子怎么了?”心一惊,觉得事来得太突然。
我很着急,赶紧跟着弟弟来到街上,见到了背着儿子的翠花上前摸摸东辉的头问他:“儿子你咋的了?”
“上了汽车一折腾瞅着比在家里时强多了。孩子早上一个劲儿地吐,躺着起不来,又睁不开眼睛,都把我吓坏了。”翠花跟我学着孩子的病情。
儿子没吱声,只是抬头看着我。看他精神头儿好象没太大的病。我瞅着儿子笑着逗趣说:“你是不是几天没见到我想了,找个理由与妈妈进县城来看看爸爸呀?”
“真是小孩子不藏病,这么大一会儿就好人似的了。”妻子见儿子有了精神,高兴地说。
“既然来了,还是去看一下心才踏实。”说着我就领她娘俩儿一块去了县医院。
内科门诊苏医生给儿子试体温不高,听诊后平静地告诉说:“孩子肺部有点炎症,没大事,吃点药就好了。”
从县医院出来已是中午,没好意思领她俩去部里食堂吃饭。就对翠花说:“走,我请你和儿子下馆子去。”
“鲁强咱房子还没着落呢,下馆子得花多少钱,不如在街边买两个面包垫巴垫巴得了。”一听要去饭店,翠花赶紧阻止说。
“爸,我要下馆子。”见妈妈不去,东辉在后背上嚷嚷说。
“你瞅瞅,咱儿子这大小还没去过饭店呢?今天咋也得让孩子拉拉馋。”
说着领翠花进了政府门前路南的小饭店,坐下来我操起菜谱本摊在桌上说:“咱今天吃点好的,儿子你想吃啥?”
“肉炒瓜片,尖椒干豆腐,三碗米饭。”翠花怕花钱,接过菜单挑来选去只点了两个便宜菜。
“这连二十块钱还不到呢?”
“要吃好的以后回家我给你做,鲁强你别鼻子插大葱在这里装象了。”尽管这是我和翠花结婚这多年头一次下馆子,可她还是拦着不让我要贵菜。
我坐在对面瞅着她娘俩儿吃得很香,可是心里酸酸的。觉得奋斗了这么些年让老婆孩子尽受累了,她们跟着自己也没享到什么福。
“鲁强我们得回去,炕头小鸡崽刚出壳,晚上离人不行。”下午已没有了回家的客车,可妻子又不愿意住下来。
我很为难地说:“若在农村还好说,可以张口求个四轮子。”
虽说单位有辆绿吉普,可觉得自己刚来几天,也不好意思公车私用。当老师这些年交往面太窄,这刚进城又没有别的朋友,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古部长。
“部长我家属领孩子来看病,下午想回去,可再没有公共汽车了。”
“真不巧,部里的车正在大修呢,等晚上修完了给你送一趟吧?”部长脸上的笑容让我打消了心里的顾虑。
听说一会用部里车送,翠花高兴的说:“鲁强你来县城和在农村工作确实不一样,这要是原来在学校进城来两眼一抹黑的,咱上哪找吉普车去呀?”
“夫荣妻贵,我们古部长说也让家属们享受一下领导的待遇。”我笑着打趣地逗她。
“可不是咋的,这绿吉普都是县里的大领导们坐着,俺长这大小还从来没上去过呢。”翠花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妻子和儿子坐在我办公室等车,我不敢让孩子去走廊里活动。又怕有人进办公室来遇见她俩,就担心干扰机关其它人工作,整整一个下午都在焦急地等待之中。
眼瞅着部里人员都陆续下班回家了,天渐渐也黑了下来,可车还无消息。翠花着急了,几次催促说:“鲁强你去看看,车咋还没来。”
“车还没修上,我给你找了辆车,马上就过来。”古部长饭后从家里出来散步,遇到了在院子里的我们。
一会儿,一辆绿吉普车大灯射着耀眼的白光从大门开了进来,嘎一声停在了面前,司机从车窗探头喊我们。“快上车吧?我姐夫让我送你们去。”
原来车主是古部长的内弟兰大锛儿喽,他对我很不见外,上了路就搭讪开了:“鲁部长听说你原来是教学的,调这儿来可比学校强多了吧?”
我冲他笑了笑说:“对,原来当老师的,说实话能来这里工作我还真都没敢想。”
“这地方可是好单位,没两下子进不来。你看我下岗了弄这个车出租,一天尽在路上跑,累个半死也挣不多少钱,真羡慕你呀!”
土路上静悄悄的,很少碰到行人和车辆。夜色漆黑漆黑,车窗外路两旁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车灯的强光,照在颠簸的路面上在不断地晃动着,特别刺眼。
应该说前些年在地里干活,路上遇到马车捎个脚就很知足了,在上边坐着觉得比牛车快得多。可自从屯里有了小四轮拖拉机,即使跑在土路上把人颠簸得肚肠子都疼,速度这么快,搭个车心里也美滋滋的。
可它与这吉普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跑起来飞的一样不说,这车座垫象沙发床一样柔软,就是路再颠簸,让你坐在上面还是非常舒服。
到家进门一看,炕头刚出壳的小鸡仔挤成了一大堆,饿得叽叽地直叫。来给做伴儿的刘哥家姑娘小文与女儿春苗俩正在炕上熟睡呢,满屋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鸡粪味。
翠花手举着两个死掉的小鸡仔,非常心疼。“这是炕凉小鸡冷了扎堆压的,今晚要是不回来,明早说不上还要死多少呢。”
女儿还在甜美地熟睡,上车往回走我心里很不情愿。虽刚离家几天,要不是怕司机说我没出息恋家,宁可明早满头大汗地蹬着自行车回去,今夜我也愿留下来。
八一节刚过,松辽军分区政治部伍德友主任就领着组织科长冯占海和宣传干事祖天华来了。
坐在会议室里,伍主任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清源县民兵科技致富活动搞得很不错,我们来是想总结一下经验,准备推到十月份的全省民兵科技致富表彰大会上去。”
“主任你这是过奖了,我们全县民兵中带头发展经济的万元户其实并不多。”一听分区来总结经验,韩政委虽说心里高兴,可他还是觉得仅有的几个典型都拿不出手。
古部长急忙插话道:“主任你看看能不能换换别的县?”
“你们就不要推脱了,咱们得为全省民兵科技致富带个好头,服从大局吧?”伍主任在烟灰缸里掐灭烟头,摆摆手说。
“主任,你看这么重要的事我们恐怕承担不起来啊!”高春良害怕了,他知道这么大的材料自己部门的几个人是无法担当的。
伍主任根本不理他这个小科长,他瞅着俩主官问道:“振帮,志明你们部里由谁来执笔?这个材料可要拿到省里去的,必须有个得力的人来写。”
韩政委回头瞅瞅高春良,又瞅瞅武占军和我,琢磨了片刻说:“我看这事就得鲁强了。”
“政委我可不行,刚来两天半,情况还不熟呢。”我心里咯噔一下,如大祸临头一样赶紧站起来为自己辩解说。
古部长在旁边插嘴道:“鲁强你就别推辞了,这样的大材料才锻炼人呢,行不行试一试吧?”
“这,这--,”我彻底没辙了。
接下来材料在会议室里研究了一天,我以起草人的身份,同部长政委和冯科长一道参加了会议。
听了韩政委的情况汇报,冯占海科长提议道:“现在民兵科技致富还处在起步阶段,咱追求高精尖的大项目也不现实,我们应该立足现有基础,把主意打在促进长远发展后劲上。”
伍主任坐在沙发上一拍膝盖叫好说:“占海说得好!我看咱这题目就叫《立足当前,着眼长远,深入开展民兵科技致富活动》”
“那就按主任说的办。”我也觉得这个思路很好,不由的插嘴说道。
被主任这一夸,冯占海科长很兴奋地瞅着我吩咐说:“鲁强你这样,你把各乡镇较出名的养羊,栽葡萄,办罐头厂等典型个人都换上咱民兵的身份,材料中一定要体现出这些成果都是在咱武装部指导下取得的。”
“科长这样不行吧?”我觉得这是弄虚作假,摇摇头说。
韩政委瞅我笑了笑,他开口告诉说:“鲁强你这是一根筋,你想想,全县的青壮年不都是咱们民兵吗?”
“假如共青团抓典型的话,他们也一样会说这些人是优秀团员呢。”古部长笑着补充道。
“可也是啊!”我彻底明白了。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就不愁没有素材可用了。
接下来,大家集思广益,对大小标题下的每一部分内容,都逐一进行了详细地推敲,最后共同列出了撰写提纲。
散会后韩政委把我叫到办公室殷切地嘱咐道:“鲁强这个材料可是咱在省军区的脸面,你一定要全力写好了。”
“政委,我会用心的,只是心里没底。”
“鲁强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遇到难题咱们与分区共同来研究解决。”
从政委屋里出来心里沉甸甸的,我知道这个材料写作上如不突破原来的自我,任务是根本无法完成的。心里十分清楚,这回可不比古部长那篇讲稿的小打小闹,必须得体现出省级的高度来。
晚上躺在办公室睡不着,越来越担心。觉得接下这个材料是福是祸难料,就意味着自己将面临巨大的风险。若写好了则在省军区,军分区里从上到下扬名,今后自然会被部领导赏识,工作起来一帆风顺,也许还会令自己出尽风头。
若写砸了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从此威风扫地被各级领导所矮看,还打了韩政委和廉主任的脸,很有可能被调出武装部,到头来自己将被弄个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