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小贩为难道,“这个…我这个也是小本买卖……”
“呦!阿正~”对街的茶楼上,有人把半个身子探出窗栏,兴奋地冲他挥手。
离正抬眼望去,神色一轻:“离飒。”他话音刚落,离飒已经从楼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飘,轻盈地落在地上,站在离正面前。
离飒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斜眼看到离正手中的那串糖葫芦,挑起一边的眉毛:“我记得你不爱吃这种甜的东西啊。”这么说着,他还是伸手探进自己的囊袋里,取了几个铜板扔到摊子上,“我帮他付了!”
离正道:“多谢,下次见面还你。”
离飒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嘻嘻哈哈道:“就几个铜板还啥呀!你帮我挣的钱还算少吗?走,兄弟我请你去吃饭。”他说的是离正在巡视花观的时候,顺便帮他带回来了一些灵草,离飒在祁京一倒卖,可不是挣了不少钱么。
离正竖起两根糖葫芦:“我还有事……”
离飒挤眉弄眼道:“什么事啊,这么着急?上次你买的那块暖玉送人了没有,那人什么反应,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她?”
离正举起手腕让他看,一本正经道:“我有红签。”意思是事情不像他想得那么龌蹉,否则他早就肝肠寸断而死了。
“害,我都离开花神宫那么久了,早忘记还有这档子破事。”离飒对红签的阴影犹在,在外面生活越自由,越痛恶花神宫里处处受束缚的日子。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他跟上离正并肩走着,明面上一双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口中却小声严肃道:“近来祁京涌入了不少不明身份人士,我怀疑是敌国探子借着灾民逃难的契机混入京城,他们来的目的不单纯,你可要多加警惕。”
离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戴着斗笠、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正蹲在路边抱着破碗用手抓饭,因为他身上散发着恶臭,路过的人都不禁加快脚步或绕了远道,可能就是这样,很多人不能发现他肌肉结实、青筋暴涨的手臂和稳如泰山的蹲姿。
离正挑了挑眉,同样放低了声音道:“细作?”
离飒点头:“我听闻大夏派了使者来商谈守和条约,各国都在听风声呢。”
近年来气候愈发恶劣,大夏国干旱缺水,邶国蝗虫肆虐,西烈国地动频繁,其他国家也各有各的忧患,他们这些小国无力处理这频发的祸事,都指望着祁国伸出援手。可是祁国根本自顾不暇,炪州、壅州等地雪灾、洪患接应而来,又怎会分出财力物力去支援他国。
当然,明面上祁国不可能断然拒绝,都是找各种理由敷衍了事,要不就是略施甜头。小国们自然不会满意,以冲动勇武闻名的邶国率先向祁国宣战,频频挑衅祁国边境的几个州;大夏也派出使者来重修和平条约,大有不满意就动武之势。小国虽小,联合起来力量却不能小觑,是以祁国虽然现在表面上海清河晏,实则波涛暗涌,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国事的动荡,离正在外行走半年,不会无所耳闻,只是他根本不在乎坐在祁国皇帝位置上的是谁,自然不放在心上。
啪——
一声响亮的鞭子打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交错不停的马蹄声。一群锦衣男子骑着马疾行于闹市,远远就高声呼喊:“闲杂人等退让!退让!”
“啊!我的手……”
“呜呜,奶奶,我好怕~”
“我的摊子——天杀的!哪个王八羔子!!”
避让不及的无辜百姓们被鞭子抽中,顿时混乱成一片,哭闹声、叫骂声不止,骑行队领头那个红衣男人不觉得羞愧,反而嗤笑道:“祁国人个个都是废物!”大笑声随着马群远去,只留下漫天尘埃。
“是那个疯子。”离飒咬牙吐出一句,回头对上离正移过来的眼神,又解释道,“他是大夏国的二皇子,正得国君喜欢,预备立为储君呢。这次就是他带着使者来修守和条约,仗着圣上不敢怠慢,天天在祁京里撒野!”接着他气势一泻,委屈道,“我红鸾院里那个相好的香香姑娘就是被他给霸占了,吗的有钱有势了不起啊——好吧,是了不起。”
离正无语凝噎,抬头瞥见前面花神庙的侧影,道:“我走了。”
离飒见不得他回到火坑,又一次伸出橄榄枝道:“阿正啊阿正,这花神宫有什么好的,你跟着小爷我走,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美女随便挑!”
离正微微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眼眸逐渐凝聚成暗色,再抬起头来时,唇边还是那抹淡淡的笑意:“你不是说有钱有势了不起吗?”
离飒:“啊?”
“我也觉得有钱有势了不起。”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离正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独自离开。
离飒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什么啊…”说的像是待在花神宫就能有钱有势一样,现在还不是连一串糖葫芦都买不起?离飒实在想不明白,两手一插兜,转身,摇头晃脑地走了。
两人渐行渐远,各自融入了人潮当中,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