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欧力，9月20日。我到中国啦！我偷偷来的，没有告诉Emma。我想给她一个惊喜。She seems to be busy these days. But anyway， I managed to find her way back home. I'm gonna sit here， and wait for her.”
奥利克把GoPro放回衬衣口袋里，正好能勉强露出镜头。在路边的酒吧挑了一个室外的座位坐下。霞光揉搓下，紫色的霓虹灯显得分外突兀。
“天哪，我马上就要见到她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but， damn， I am so thrilled.”奥利克压着嗓音低声说。他已经把视频的标题都想好了——《美国小伙在中国：异地女友竟然……》。虽然他并不确定真的在这第一次见面，Emma就会答应自己，但是他仍然觉得自信满满。
“9028号。常温少糖大杯的，谢谢。”
奥利克看见了，连忙起身上前去。
“咳咳，遮危削接，我闷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奥利克故意学着典型的外国人腔调讲话。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吧。”张慧敏夹紧了手袋，侧过头去准备绕行。
“Emmmm， I think if I recall correctly， your name was supposed to be， Emma.”
张慧敏的脚步停住了。因快步而飘起的长发仿佛在空中冻结。
“It is my pleasure to see you here，我是‘pay2winbeach’。 Or perhaps， you are very welcome to call me， Ulrich Lynch.”
张慧敏迟疑半晌才开始转头。
……
地铁车厢里，空位很多。气流似是能穿透人的胸膛。夏末秋初，竟有寒意。
走进来一个外国小伙，走路略带摇晃，眼睛通红。傍在车厢角落。
“Fuck you.”小伙喃喃自语。
醉汉罢。老外也有loser，林岚心想。
似乎是见没人有反映，小伙又来了一句，“Fuck you all.”
依旧没人理他。小伙哽咽一声，开始抽泣。
林岚看了他一眼，心想该是如何的辛酸经历，才能让一个异乡之人如是痛哭。想想又觉得，能哭出来，真是极好的。
小伙抹了把泪，目光和林岚相遇：“你看什么看！”
惊于这让人难辨的口音，林岚回一句“I am sorry”便挪开视线。
未曾想到，小伙竟又一句“Fuck you”投向林岚。
“Sorry?”
“I said fuck you!听不懂英文是吗？操你妈！”
“Say what again?”林岚起身走向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精瘦小伙。
“I said fuck you， fuck you all， fuck all the Chinese! Goddamn fucking whores!”
林岚一个扫腿就把他放倒在地。小伙想要起身，却因地铁靠站刹车而又摔个趔趄，被林岚反扭过手摁在地上。
林岚用腿压在他的背上，整个人的重量。
白人浓重的体味，酒味，无法识别的烟味。地上还有一个GoPro摄像机。
“Now， apologize.”林岚咬着牙，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
……
林岚：【你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吗你个榆木脑袋】
方伟强：【你不是机器人吗，你怎么突然又有感觉了？】
林岚：【我说正经的你这种时候别跟我开玩笑不好笑】
方伟强：【不开玩笑。你无非就是在她桌上发现了避孕药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岚：【可这他妈的才两个月啊】
方伟强：【两个月？可是她已经往前看了你只是个前任而你呢？犹豫半天，捏着前女友留的备用钥匙回去捡几件衣服还tm要斟酌半天卑微到土里去我是她的话我绝对不会看上你你现在就是个废物】
方伟强：【醒醒，她跟你没关系了。】
林岚：【但是她本不是这样的人】
方伟强：【你早就看见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并且你选择了她。而且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因为我根本不认识她。我只认识你。】
方伟强：【现在，抬头】
林岚放下手机，拨开桌上的酒瓶。呼一个大耳光子扇到他脸上。
方子从桌子上一把拽起来林岚，往酒吧外面拖。紫色的霓虹灯像是在幸灾乐祸地笑。
“哎……”
“哎你妹闭嘴，钱我替你给了。”方子一把把林岚扔在后排座上，“收脚，我关门了。”
方子担心林岚会不会吐车上。
而林岚想起他曾在妈妈车上的后排，就这么躺在张慧敏腿上，惬意。
“莫盈找你来的吧。狗日的。”
“对啊。你还指望一脚踏两船？”
“嗯？她跟你说啥了？”
“这还用问？莫盈满脑子都是你。”
林岚感到窒息。
……
“没事儿，让她坐歇会儿呗，平时都是她干。”
她方才想笑自己女儿可不像是会给男朋友洗碗的。
她看得出来莫盈确实喜欢他。林岚很不一样，尤其是跟莫盈的初恋相比。做母亲的，心里这杆称，既沉重又轻巧。
手机震动。
张慧敏：【刘老师，新年好。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这本该是您阖家团聚的日子。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需要帮助。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想不到其他人能帮我了。】
张慧敏：【我跟林岚要分手了。我现在很后悔。我很爱他，我本来准备跟他结婚的。】
她往下看完张慧敏的文字，怒火快要把自己气晕——自己当初对林岚的看法是对的。可是，小女生就是对人渣无法抵抗，而林岚恰好就是这种完美的人渣。完美得，以至于，自己当初最骄傲的学生都折戟沉沙。现在又轮到自己女儿。
曾经多想，自己的女儿要是张慧敏就好了。自己教高中教了将近三十年，却再没有一个让自己如此喜欢的学生。
然而讽刺的是，倔强的莫盈，从不听自己。更无从得知林岚的过往。
她在林岚身上看到了决心。但她始终无法相信林岚的人格——即使他用了自己的高考志愿作为赌注。
本来她曾经想着，把这些事瞒着莫盈，直到自己入土。
起身。拿着手机，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到顶，再看一次。慢慢地走进厨房。其实是她是怕自己因为高血压而晕倒。
咽了咽口水，尽量以平静的音调开口：“所以，你和张慧敏怎么分的？”
莫盈立刻从沙发上弹射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