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兵临城下
他许我的终究没有兑现。
那是一个原本欢喜的不得了的日子,却满城火光,静安门被烧了。满城的人慌乱的四处逃跑。
我看着他身披盔甲的样子,很好看却有些暗自心疼。
不知是谁向旒国告密,说北浠无和亲休战之诚心,竟以一个不洁的女子来搪塞他们的一国王子。
他们口中不洁的女子莫不过是南郭无月。
旒国王子气急怒发,也不顾新年之喜立刻点兵遣将兵临北浠边境娄城之下。
消息传至北浠王都宫廷内时正直十五,古南姜自有正月十五闹灯会的习俗。
我终是等不得春来草长求了姬月带我溜出北浠王宫。
王都里,大街之上,何其繁华热闹,所有的人都沉寂在新年的喜悦之中,辞旧迎新,春燕暖归。
所有的人都在幻想着来年的美好丰收,却不想边境之地,娄城已然死伤遍地。
他作为北浠唯一年长的王子必须亲征,远赴娄城,给娄城的子民一个交代,给旒国发怒的王子一个交代,给北浠万万忠志之士一个交代。
待我回到王宫之时他已然离开。
留守殿内的侍女告诉我,他出发前曾来寻过我,他让她们告诉我,他答应我的不会变。
春天,他便回来,带我去策马狩猎。
这一切,都没事的。
那天夜里我爬上了屋顶,躺在上面,瞧着脚下的北浠王宫和不远处街市上的点点星火,讲不出的难受。
南姜地处偏远,虽也有战乱,但母后跟我说都是小打小闹,做不得数,南姜没事的。
而这次,姬月告诉我,北浠遇上难题了。
如今格局诸国并立,旒国的兵势强盛隐约有称霸的试图。
此次怕就是借着南郭无月的由头起兵攻打而已。这是不可逃脱的一战,无解。
我很想对她说,我相信他,他很厉害,无解也可以解决的,可是我说不出。
我虽年小却也知道她说的句句属实,更甚至我比她都要明白旒国的强大。
当初母后的家颐圩被旒国所灭的时候我便听父王气急了说要连同北浠攻打旒国,替颐圩讨个公道。
可是母后阻止了,我仍记得她说,“旒国兵势强盛,颐圩民少,南姜虽兵壮人多但却粮草堪忧,短仗由可,长攻远不行,北浠虽与南姜同气连枝,然兄长仁厚一味求安,若是想两国联合,怕兄长会拒绝。况,两国联合怕也只涂伤兵险。
不若先行安待,若是被旒国知晓你我企图,怕是会有不安。颐圩已灭,吾此生之求不若家安。”
南姜北浠联合尚且没有全胜的把握,如今仅北浠,当真堪忧。
思及此,我再是按捺不住连忙从屋顶跑下,跑至大哥处。
他见我袭衣单薄,又未着外衫,不免有些生气,连忙从内殿取来一件大氅覆盖在我的身上。
“身子方才好全又做如今这做派,可是想着入春了便不得寒凉了?待你生病了,吃苦药时再没有那蜜饯子随药。”
往日里,若是听他这般说我不免又要埋怨他的唠叨,可如今竟是听的这般亲切。
猛一动的钻入他的怀中,“大哥,我们回南姜好不好?”
他揉揉我的头,梳梳我的背,“怎么了?是谁惹到我们的娇帝姬了么?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欺负回去。”
我从怀中出来,摇了摇头,“大哥,我们派人回家告诉父王母后旒国兵犯北浠了,好不好?”
原想着他会拒绝,可却不知他竟然点点头,很是温柔的瞧着我,说,“咱们的石姻小帝姬总算是长大了,忧心国家大事了,可是王兄怎么不希望呢!”
他将我抱在怀中,声音低沉,“南姜帝姬少的可怜,这三十年也就你一个女娃娃,王兄当初瞧着你窝在母后怀里,小小的一团的模样,当时就想着,国家大事,家国纷扰那都是哥哥们的事,咱们得帝姬只要天真快乐的长大便好。
哪知道,如今来了一趟这北浠,却让你吃了那般多的苦。
早知道,便是惹了你生气也不许你来这北浠走这一遭。”
我自来晓得哥哥们对我的极其好,极其爱,可却不知竟然如此如此。
我摇摇头,忍着眼眶中的泪,“姻儿如今很好,哥哥们当真很宠姻儿呢。”
在大哥殿内被逼着吃了碗姜汤后便被送回了桐云殿。
步入殿内,我便瞧见了她。
南郭无月。
她似是等了我很久,走到我的面未有片刻叙旧便直入主题,告诉我,她想去娄城,可否借她姬月一用。
姬月武术高强一路上倒是可以护住她。
我思忖半刻便点点头应下,姬月可以借她,但是我必须一并跟着去。
她有点犹豫,毕竟于她看来我不过是个七岁孩童。
我扪心一怒,察觉到了身体里的力量当着她的面,立刻将一木凳石化,而后那木凳便化作石末,消失于风中。
见我如此,她方同意我与她一同前去娄城。
星夜出发,一路上不敢耽搁多久,只做片刻休息,终是在第三天天光亮的时候到达娄城。
已是兵临城下,三日未曾梳妆,我央求着南郭无月可否寻个客栈稍作休息然后才去见他,她见我眼底青黑终是应了应。
三四个时辰,从辰时睡至申时。
娄城星光点点,城外火光冲天。
她焦急的跑到我的房内,告诉我,静安门失火了,是旒国人放的。
今日里他寻了旒国王子谈了好些时候,旒国王子提出的割地赔偿太过过分,他神色有些不堪,未曾当即应下。
旒国兵士傍晚便火烧了这娄城城门静安门。
火烧的天通亮,我跟着她,站在那城墙上,瞧见了他,他一身铠甲,面色冰冷却也那般好看。
我记不得太清南郭无月同他说了些什么,又同城下的旒国王子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身影。
她穿了一袭白衣,原先我还同她说丧气,原来她是在替自己穿丧衣。
她死了,南郭无月终是死了,死于流言蜚语,死于人情冷暖,死时方十七岁。
她的丧礼办的极为简单,匆匆了事,整个北浠真正替她伤心的能有几人?
不过,她的死终究是灭了点旒国王子心中的怒火,旒国终是愿意和解,不过,北浠要允诺给旒国娄城,应城,鋆镇三座城池。
和亲一事不变,不过是南郭无月换成了北浠王室里另一个王姬,南郭长姚。
婚期也不似南郭无月那般择定几日,只匆匆的带着嫁妆跟着旒国王子的军队嫁去了旒国。
此后如何再无别人关心。
他们关心庆幸的永远是当下的安宁。
南郭无月的婚事随着她的死也渐渐消寂,那富丽堂皇的帝姬府及满府的十里红妆都像是个笑话,北浠王被旒国的一顿羞辱怒火无处发,只得将南郭无月的母妃诗昭仪打入了冷宫。
我前去瞧过她,她已不复当初晒红妆那日的风华,整个人挫败,邋遢的很,面色枯黄如行尸走肉。
只瞧了一眼我便匆匆离开。那样的她落入我的眼中当真不好受。
本是因着初春之时南郭无月的婚事而来的,而如今么,
想了好些天,还是想着来跟他告别。
很多次到过渝离殿,而这次却觉得那便不舍,他瞧见我似也是猜出了我的来意,只让我坐下与他对弈一局。
我由来是个废棋篓子,处南姜时也常爱缠着大哥与我对弈,可每每我都是悔棋耍赖的。久而久的,他们都怕了和我对弈。
今次他这般,怕是还不曾体会过与我对弈的苦楚吧。
已然是第三局,我耍赖了好多次他都依了我,也不恼的,我要做啥便做啥。
他的态度委实有些奇怪,不过我也只做他是舍不得我,故而多让让我。
只已是第三局,棋是下不完的,可话我今日却是要说出口的。
我落下手中手中的最后一枚黑子,“虚乐哥哥,我该回去了。”
他看我一眼,又看了看棋案上所剩无几的黑子,“是该回去了,输得多了些。”
他说的回去显然与我说的有些不同,他明明猜到了却仍是装作不晓得。
“虚乐哥哥,我要回南姜了,待我长大,姻儿嫁于虚乐哥哥可好?”
我抬起眼,明晃晃炙热的瞧着他。
他点点头,“好,待姻儿长大,我便去南姜接你。”
听他此言,我笑的眼眯成一条缝。
次日,大哥朝北浠王也就是我的亲叔叔递交了归呈,北浠王同意了。
又是五日,我磨了好久的五日也终究结束了。
我骑上疾风,那是他送我的,我原先那匹早就死于了大哥的刀下。
耳边是呼呼风声,眼前是黄沙漫漫,而身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