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月耳朵好使,从南川暮启迈入大殿的那一刻,她就听到金銮殿周围布满了浓重的呼吸声,可能有几十个吧。
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跑进,殿门大开,他一阵风似的跑到乜月身旁,紧紧的箍着她,害怕她出现任何闪失。
殿内之人皆大惊,乜月抬头,就对上了他温润如玉的眼眸,他一脸紧张的模样,担忧的望着她。
“逸……逸王?”她下意识的想开口叫逸哥哥,可是转念就想到还有旁人在,才改口唤逸王。
“别怕,我来了。”他轻声安慰。
“尘儿,你怎么来了?”皇上一脸不悦的问道。
“启禀父皇,夜已深沉,儿臣接……”他顿了顿,艰难开口:“接皇婶回去。”
南川暮启狠狠甩袖,背对着他:“乜月暂时还不能回去,尘儿先回吧。”
逸王似是没听懂皇上的意思,固执的答道:“皇叔临走之时将皇婶托付给儿臣,儿臣就要担得起皇婶的安危。”
乜益庭看事情越来越复杂,跪在地上不敢动弹,想当一个被皇上遗忘的透明人。
乜月看到逸王前来,自然是知道他是来救自己的,就更不愿意撒手了。
最起码现在,他是她的救星。
李公公看皇上与逸王之间电光火石乱闪,忙弯着腰走到逸王面前,毕恭毕敬的劝道:“逸王还是先回去吧,陛下正在气头上,违逆旨意,你同这位月姑娘也没有好果子。”
逸王牵起她的手,转身就要走出殿门,不欲理身后气的要冒烟的皇上。
“站住!”皇上一声长喝,金銮殿内涌出众多手持利刃的身着金甲的御林军,将她和逸王团团围住,使他们不能前进半步。
“你口口声声称她为皇婶,你别以为朕看不出你对她的心思,寡人还从未见过尘儿为哪个女子这般冲动过,你别忘了,她是你的皇婶!”皇上怒的极点,说话毫不留情。
逸王听到此处,心忍不住一阵颤栗,握着乜月的手不自觉的使劲。他说的对,她是他的皇婶!
“尘儿,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与你不相干的女人违逆生你养你的父皇?”南川暮启阴沉着脸,打起了亲情牌。
南川逸尘脊背发凉,转过身直直的面对他的父皇,说出的话依然温润,却多了一层坚定不移的抉择:“父皇,为了她,儿臣愿意做一回不孝子。”
“你……你……”皇上指着他的手抖动不止,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乜月看着他的侧脸,突然一阵心痛袭上心头,她另一只手紧紧的覆上他的手,感动不已。
南川暮启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除了乜月,这次不止是因为她身带煞气,身兼十六字谏言,更是因为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夜王与逸王均对她用情至深,被她蛊惑了心智。
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或者说她本身就是红颜祸水。
殿内僵持了一会儿,皇上阴鸷的开口说道:“若你执意护着她,朕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朕不介意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乜月大惊,自古伴君如伴虎,皇上掌握着众生的生杀大权,若他会放弃逸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自古帝王多无情。
“逸哥哥,谢谢你的拼命相救,月儿明白你的情谊,一直都明白,但也请不要为了我而冒犯陛下,不值得,放手吧。”她毫无波澜的说出这些话,但是,她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逸王如以前一般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微微一笑:“我的这条命可是你救起的,难道你忘了吗?若没有你,也不会有往后的这些欢乐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是你,就值得!”
乜月听到他深情的话语,泪眼婆娑,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淌,怎么擦也擦不尽。
逸王心疼的摩擦着她脸颊上的泪水,心疼的说:“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
乜益庭跪在地上看到这种场面,才后知后觉原来他的女儿乜月并不简单,前有夜王为她散千金下聘,后有逸王为她出生入死,甘之如饴。
他才知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女儿,突然有了一个这般有本事的女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是成为了皇上的眼中钉,他心里多少是有点惋惜的,但也只是一瞬而过。
南川暮启看到他们这样,心里莫名一阵心烦,开口问道:“看来逸王是做好决定了?”
“无论怎样,儿臣都会带月儿离开!”他坚定不移的说道。
皇上的眼神中一片阴暗,满目复杂,心中五味杂粮。
他儿子很多,且又已有太子,哪怕是牺牲一个儿子,他也绝不允许未来会有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动摇国之根本。
他下定决心,利索的一挥手,周围手执利刃的士兵一轰而上,直取他们性命。
南川逸尘并不像他的形象一样弱不禁风,而南川暮启显然也低估了他的实力。
只见逸王从袖中抽出一把银色如月光的软剑,薄如蝉翼,软如绸缎,剑柄被握在手中,剑身尽情飞舞,快如闪电。
看者眼花缭乱,只觉精彩绝伦,只可惜,这是在厮杀搏命。
惊呼声四起,把把利刃应声落地,发出咣当一声响。
原来,逸王并非要取禁卫军性命,而是准确无误的在他们的手腕上划了一道血痕,在利刃落地的瞬间,以便寻找机会突围。
皇上气的五脏六腑如被烟熏火燎般难受,气急败坏的大喊:“再派人,杀无赦,杀无赦。”
逸王带着乜月成功突围,逃出金銮殿,可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的追着他们。
他们在暗夜中奔跑,可看这阵势,今晚成功逃出皇宫的机会微乎其微。
“月儿,前面左拐,有一处废弃的宫殿,里面无人,你可先暂且躲避一夜。”
“那你呢?”乜月问道。
“我去引来那些追兵,等过两天我再悄悄的接你出来。”
乜月和他突围之后耳边还不断响起南川暮启暴怒的话语‘再派人,杀无赦,杀无赦,’她害怕逸王被捉住之后真的被杀,她不敢想。
逸王看出了她的顾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放心,虎毒不食子,他不会杀我。”
“可是……”乜月心里七上八下,顾虑重重。
“相信我。”他趁乜月分神的片刻,一把将她推入拐角处花丛里隐藏起来。
暗夜之下,御林军并未发现异样,经过花丛朝着前方奔跑的白色身影追去。
逸王跑了一段距离,估摸着乜月应该安全了,就停了下来,准备束手就擒。
秋夜霜寒露重,沁凉如水。
金銮殿内灯光摇曳,肃穆庄严的龙椅上坐着明皇身影,俯瞰下方跪着的逸王。
“乜月在哪?”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知。”
皇上命御林军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一波一波的前来报道,都未发现乜月的藏身之处。
逸王嘴角含笑跪在地上,脊背挺的硬直。
几乎要趴在地上的乜益庭免不了心中唠叨:逸王怎么还有心情笑?莫不是魔怔了?
逸王听闻乜月被召进皇宫一下午方不见回转,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将将等到天色黑沉,他方进宫一探究竟。在进宫的同时,他也派人前往慈宁宫告知太后,请求她援助。
谁料想左等右等不见太后前来,事情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其实逸王并不知道,皇上下午去了一趟慈宁宫,亲手端了一碗安神的红枣粥,看着太后一口口的喝完,方起身回到金銮殿。
南川暮启做的真是周全。
“你不要仗着你是朕的儿子,以为朕不敢杀你?”
“儿臣从未存过侥幸心理,要杀要剐还不是父皇的一句话?”他声音无波的说道。
“你……来人,将逸王押入天牢。”皇上吩咐道。
逸王优雅起身,独自往天牢的方向走去。
他脸上没有凄苦之态,反而隐隐含笑。
乜益庭瑟瑟发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皇上说道:“乜爱卿,天很晚了,回去吧。”
他就差老泪纵横,五体投地了。
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去,跪了一个时辰左右,双腿早已麻木。
“乜爱卿是打算今晚宿在朕这金銮殿了?”
“微臣不敢,不敢。”
最后双腿实在是动不了,只得爬着往门口挪去,李公公不忍看不下去,吩咐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他离去。
这一趟皇宫之行,乜益庭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