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世子妃。”
那熟悉的声音，荣玥放在一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攒着丝巾，嘴角微抿，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凤冥自然一眼就认出了郡主，上次见面时她说过的话，他还记得，可是事急从权，他没法子，拱了拱手作揖道：“见过郡主。”
苏曼见着他出现，心里有了些舒坦，走上前询问：“你去黑市可有什么着落？”
凤冥默然，他看了看郡主，旋即看了看苏曼。
荣玥也陷入了沉默，她自然晓得他的意思，正好她也觉着有些尴尬，冲苏曼柔声道：“嫂嫂，我还是去看看母妃，我担心她老人家。”
“你去吧。”苏曼自然早已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心里有些明了，瞧着凤冥的视线随着她的离去而发生变化，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们之间的疙瘩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解开？”
“世子妃，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凤冥看了看四周道，“世子妃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我放下进世子府的时候，发现除了有侍卫还有暗探。”
“嗯，我自有法子。”苏曼岂会不知他的意思，便差了幽若前来在屋子外头唱戏。
幽若之前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潜伏在戏园子里，也学了几段，闲来无事之时唱了几段，还不错，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可是凤冥记得，她是皇上的人。
瞧着凤冥一脸不解的样子，苏曼走上前解释道：“你放心，幽若如今是值得信任的。”
“可她到底曾经替皇上做过事，世子妃不担心？”
“那依你所言，我曾经也是天枢阁阁主，也是皇上的手下。”苏曼挑眉看着他问道，“我是不是也不值得信任？”
“世子妃说笑了，我不过是。”
不容凤冥说完，苏曼打断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之前确实发生了许多事，幽若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切都说开了，我相信她，她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情了。你还是告诉我，那清风散到底有谁买过？”
凤冥适才切入主题道：“慕容楚。”
“那个家伙？”苏曼心中一团乱麻，“他虽然很坏，可似乎还想不到那么多计谋。”
“他的妹妹可是当今皇后慕容静。”凤冥摩挲着手指头，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因而有些顾忌。
苏曼瞧着他怔忪的眼神，还有那紧皱的眉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介意。”
“那我就斗胆了，世子妃。”凤冥起身，若有所思之后缓缓道，“当年世子妃之所以在燕回峰，正是因为这位皇后娘娘找了个会临摹笔迹的教书先生，她命那人私自写了一封信让人转送与你，让你去燕回峰，而与此同时，这位皇后又暗中派人传信给世子，暴露你的行踪。”
看着世子妃已经拧的很皱的眉头，凤冥淡淡一笑以掩饰尴尬道：“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世子妃，皇上对世子妃有好感，而这好感令身为皇后的慕容静感觉到不安，所以她必须想方设法除去你。可是她是一朝皇后，怎能亲手杀了你？毕竟你当时是皇上的属下，所以咱们的皇后只能借着世子的手除去你。当然，谁也没有想到世子会爱上世子妃，这是后话。所以咱们这位皇后对你始终都揣着杀心，而慕容楚是她亲哥哥，皇后的命令他自然听从。”
苏曼顿了顿，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些眉目了。
凤冥瞧着她陷入沉思，继续说道：“玄月之前离开世子府曾出现在国舅府上，所以这也能说明为何会有那些传言，定然是玄月暗中与慕容楚再度勾结。我猜想他一定是知道世子与世子妃会去质问那位小莲姑娘，他担心这位小莲姑娘会扛不住世子的手段将一切都和盘托出，索性先下手为强。”
“你真是看得透彻说得清晰。”苏曼若有所思地看着凤冥，他瞧着总是一副凡事与己无关的样子，实则置身事外看得最是分明，不由得微微勾唇笑道，“只是为何在郡主面前，偏偏乱了阵脚？”
凤冥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也不隐瞒，眸光闪烁着光亮笑道：“世子妃说笑了，我这个人素来自由散漫惯了，一向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着，所以当初才会做了错误的决定。”
“你喜欢郡主，郡主其实也喜欢你，既然两厢情愿就不要再互相让对方难过，毕竟人生苦短。”苏曼抿嘴笑着。
凤冥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声音骤然间提高了些：“世子妃，咱们现在不聊这个，那个玄月呢？”
“不见了。”苏曼耸了耸肩。
“不见了？”凤冥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容易追查到的线索就这样断了，他可是想了些法子，整了些药，看她会不会说实话。
“劫走她的人，我想应该与慕容楚有关吧。”苏曼暗暗思量着道，“毕竟皇后恨我入骨，慕容楚也恨我，他们绝不会给世子留任何机会的。”
“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摆布？”凤冥有些不甘心，“可是这人都不见了，谁还能还世子的清白？皇上本就对世子多有偏见，只怕这是皇上所想看到的。”
苏曼之前还有些烦躁的心，在听着他这句话之后，杏眸之中不由得闪过一抹亮色，柳眉舒展，旋即冲凤冥耳畔说了许多。
天色渐渐有些黑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行驶在燕回峰蜿蜒的山路之上。
道路两旁有常青的冬青树，那叶子纵然天气寒冷也依然青碧。
偶尔能够见到几株梅树，那摇曳的树枝上，红色的梅花黄色的花蕊点缀其中。
天色越来越黑，马车才缓缓停下，马儿停在路边，许是觉着饿了正低头咬着一侧的杂草，因为前几日大雪，杂草都少了许多。
一切都显得很寂静，良久便听着马车里头一阵闷哼，是一个男子喑哑的声音。
“水，给我水。”
说话的正是慕容楚，看着荣轩被关押天牢，世子府被包围这是何等的畅快，故而今日他便去怡红院喝了花酒。
这车夫可真是不懂事，他这就去和管家说要撤了这车夫的职，顺便赏他一顿板子。
“该死的家伙，没听到吗？我说过了，给老爷我端茶来。”因为愤怒，慕容楚不由得伸脚一踢，只是有些虚空，这外头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慕容楚竭力睁开双眸，他撑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掀起帷幕，只见这里十分空旷，他不由得酒一下子就醒了，恐慌一下子到了嗓子眼，不由得失声大吼了几句，以驱散自己内心的焦躁不安。
是谁这样做的？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对自己？
待他回去，他必定不轻饶。
不对，一定是做梦。是梦，他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慕容楚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神智越来越清楚，不对这是哪儿？
嗯旁边有一间客栈，上头写着燕回峰客栈，而且还点着灯。
或许有人，慕容楚虽然有些慌张，可是这里有客栈，说明有人烟，之前还有些忐忑的心稍稍松快了些。
一路沿着石子路朝前走，慕容楚正要伸手敲门，木门腾地一下打开了。
慕容楚之前还有些平静的心，一下子变得暗淡了许多，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慌乱。
他从不信什么鬼神，那些都是骗人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慕容楚转身就要离开，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喝杯茶再走？”
这声音有些熟悉，慕容楚渐渐脸上有了些眉目，他缓缓转身果然看见苏曼端坐在一张桌案旁，她正握着茶盏抿了一口茶。
只是同往日相见不同，今日她一身黑色玄衣，细弱的腰肢用一根宽宽的腰带束着，衬得腰若无骨。
乌黑如瀑的发丝，只用一根束带扎着，可是丝毫掩饰不住她秀丽如水的容颜，那一双灵动的双眸真是有些迷人。
慕容楚不由得心中紧张放下了许多，他缓缓上前，环顾着四周笑道：“原来是世子妃想要见我，只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世子妃要见我，只需派人通知我，我必然会赴约的。”
他的语调有些提高，苏曼心头一动，静静地看着朝自己靠近的慕容楚，感受到了来自他周身有些不安分的气息，忽而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道：“国舅说笑了，您比谁都清楚，眼下世子府都被皇上的人给围住了，我没有法子，想要见国舅只能出此下策。毕竟世子府周围那么多双眼睛，想要说些什么话总是担心被人偷听去。”
迎着苏曼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慕容楚心里有些坐立不安，他直直看着她的眼眸，装着不知道：“世子妃这话说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曼低下头，侧过身子看着那明灭跳跃的烛火笑道：“国舅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慕容楚虽有些呆愣，可还是回复了平静。
“这是什么地方，国舅可还记得？”慕容楚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这四周，不由得挑眉道，“我怎会知道，只不过世子妃可真是大手笔，不仅买通了我身边的人，还将这整座客栈都包了场子。”
“这是当年我在燕回峰被下药的地方。”苏曼之前还是明媚如春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冷凝，一字一句地冷冷道，“天香水，国舅应该很熟悉吧。”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胡说什么。”慕容楚轻笑一声，不想搭理她，转过身子欲走。
苏曼定定地看着他，那双似青葡的大眼睛透着股决然道：“那天香水是你从黑市购买来的。”
“胡说八道。”慕容楚转过身子看着她，有些愤怒道，“我看你是疯了。”
“一切都是被你逼的。”苏曼不紧不慢看着他，瞧着他想要朝前走，缓缓上前道，“今日你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这脚是我自己的，我想走便走。”话音刚落，慕容楚有些悔恨，想要走，可是手脚突然有些不利索了。
“哈哈”苏曼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挑眉看了看站在那里没了之前生气的慕容楚道：“当年你送给我的，我也要让你尝尝。”
“你是说，你给我下了天香水。”慕容楚不由得瘫倒在地上，眼底满是震惊与愤怒道，“你敢杀我？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这两个字你不配说出口。”苏曼的眼眸之中多了几许冷漠，不由得俯下身子看着表情有些痛苦的慕容楚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无力，心里还有些痒痒，没事，这天香水的毒还没有渗透进你的全身，不过是表面罢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慕容楚这下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要浪费时间，应该一刀将她灭了，都怪方才他留恋了一下她的容貌，真是该死。
“不过是想要让你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苏曼声音有些低沉，“当年我身中天香水之毒，却还要应对那些想要向我索命的人，都是因为你，所以我才会坠入悬崖之下那冰冷的河水之中。我经历了那么多非难，如今世子也有难，世子府想必我也待不下去了，既如此今日我要你死。”
“不，你可以逃走，”慕容楚瞧着她有些激动的神色，连忙说好话道，“你杀了我才真的什么都没有，再者，你误会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可以帮助你。”
“杀了你，我心里舒坦，这些日子流言蜚语不断，国舅，好手笔啊。”苏曼面容之上多了些阴沉，不由得低下头撑着脑袋痛苦道，“都是因为你与玄月暗中勾结，派人四散流言，如今我婆婆也对我十分厌恶，更是要将我赶出世子府，国舅，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世子妃对我偏见太深了。”
话音刚落，苏曼不由得伸手将一把利剑掏出，迅疾地朝慕容楚身边砍去，慕容楚瞬时脸色发黑，倒吸了口气。
苏曼不由得将两张字据晃过慕容楚的脸前，眸中射出寒芒道：“国舅，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说真话吗？两年前你亲自去黑市购买了天香水，为了让我抵不过荣轩的人坠下悬崖。只是我命大，如今你又派人前去黑市购买清风散，在怡红院对南风下药，害的所有人都以为世子的人为了维护世子妃的名声而动手杀人。”
“你胡说。”慕容楚低下头，已然不打算承认。
“白纸黑字，你不承认，我自然清楚你的性子，慕容楚，不管你承不承认，今夜我都要你的命。”苏曼说完将刀横在他脖际，那森寒的冷意渗入皮肤有些凉。
慕容楚眼神闪烁，垂下眼睑咬着牙道：“你不敢。”
话音刚落，苏曼顺势就将那刀朝他肩膀刺去，他的衣裳瞬时有些殷红，一种疼痛袭来，慕容楚失声怒道：“你这个疯女人。”
“是，一切都是被你逼的，我说了，我只想知道真相，为何当年你对我苦苦相逼，如今又要毁我幸福？”苏曼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在此取出一把匕首挨着慕容楚的脸颊道，“你几次三番对我下手，若是让你这样死了岂不便宜。你说，我这匕首若是一刀刀从你脸上切割一寸皮肤，那会是怎样的感觉？”
“不，不。”慕容楚看着她满腹怒气，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求饶道，“世子妃到底想要做什么，我答应你便是了。”
苏曼手中匕首收回，歪着脑袋瞧了一眼外头道：“当年你为何对我下毒？是谁指使你？”
“没有人指使我，是我想要杀你。”
苏曼不由得匕首再度朝他挥去，就在靠近之际慕容楚立刻改口道：“是皇后想要杀你，皇后见不得皇上对你一往情深，所以才布了局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