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押差的默许下,母亲和承恩整夜都陪在蓝承安房间谈心。
“源灵啊,前天看到你那副模样真叫我担心”母亲的话令蓝承安神情一愣,深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脸,“我还以为我儿在临死前还得被逼疯不成,还好一切失而复得,你又完完整整地回到了我们母子身边,老爷在天保佑,源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听到这些,只觉都是在嘲讽自己,不由得沉下脸去。“母亲您以后别再老爷前老爷后的,他已经死了,不要再让我们都多一份牵挂。”
母亲神情一滞,她禁不住流泪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是你父亲,你心里不再有他,可我不能没有他啊,你怎么这么不孝了?”
蓝承安哑然,目送母亲伤心离去。
“对了承恩,这几天好像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到处是卫队,连城外也到处可见。”
“哥哥有所不知,两天前大王的三个孙儿被人劫走了,至今还下落不明。”
“噢,竟有此事,谁被劫走了?”
“听说是大将军家的大王子和西王家的小公主,还有东王家的三王子。”
蓝承安脸上露出笑意:“这叫报应。”
“报应?”弟弟歪着头。
“不说了,去睡。”
弟弟依旧歪着头,“哥哥,他们为什么又把你释放了?”
他往弟弟头上抓了一把,“因为,哥哥不是杀人凶手,是他们弄错了。”
“哥哥,为什么你又不是凶手了?一下说你是凶手,一下又说你不是凶手,搅得我好糊涂。”
“他们在那个死人身下发现了我的侍卫牌,所以就认定我是凶手。后来呢,他们说搞错了,凶手啊,另有其人。这样你懂了吗?”
“那块侍卫牌是谁扔在那里的?”
承恩正处在好奇心重的年纪,问的问题没完没了。
刚才气走了母亲,蓝沉安不想再撵跑了弟弟,只好耐下心解疑。“我怎么会知道,我的侍卫牌早就不见了,肯定是被人偷走了。对了玉儿,我离开家那几天有没有可疑的人到过家里?”
承恩摇了摇脑袋,“没有啊,半年来就只有哥哥回过三次家。”
蓝承安心下一惊,问道:“我何时回过三次家了,不就放行李和取行李各回过一次吗?”
“不对,哥哥你回过三次。”
他越听越糊涂。“我如何回了三次?”
“哥哥的记性一向比我好,难道是我记错了?”
他连忙抓住弟弟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说:“不,承恩你没有记错,赶快告诉哥哥你看见我回过几次。”
承恩掰着手指犹豫不定。蓝承安禁不住他这么拖沓,索性道:“好吧,哥说三次,就是三次。”
得到哥哥的肯定,承恩的口气立马充满自信。“哥哥白天回来放了行李,可能忘记带什么了,到了晚上又回来,从房间里取了东西就走了,玉儿还来不及喊你……”
蓝承安心下明白了大概,忙推起承恩的肩膀道:“告诉哥你见到那个人的脸了没有?”
“那个不是哥哥么,我还以为是哥哥呢,那天夜里我见到的不是哥哥,那么又是谁呢?”
蓝承安忽然茅塞顿开,“对了,没错。那天唯独知道我行踪的只有他,是他盗走我的侍卫牌,是他要陷害我。难怪今天在大殿上见到我时他的脸色异常奇怪。遭了,他现在肯定知道了我被放逐,他怎么会放过我?”
“哥哥?”
蓝承安拉起承恩就往房间外跑,再找到母亲一道出了客栈。
押差察觉便连忙追了上去,拔刀拦在了三人前面。
“两位大哥,我们现在被人追杀,请你们先让我们躲一躲吧。”
押差闻言看向自己手中的大刀,笑道:“被人追杀,难道你说是我们两个?”
“跟你们说不清楚。母亲、玉儿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他说着就先一脚踹倒了一名押差,另一名押差立马挥刀砍向他。他用手腕上的链条挡过,只可惜镣铐太重,使不上力气。倒地的押差叫骂着上来偷袭,被他躲过。押差再攻,蓝承安依仗身手敏捷频频躲过他们的刀,三人虽一时难解难分,但也不敢下杀招,毕竟各自都是公差。
见母亲和承恩焦急地躲在一旁不愿离去,蓝承安厉声催促。承恩听到哥哥的骂声就怕了,哀求母亲快走。母亲只得带了承恩沿路而逃,幸好今夜月光如洗,地上一片蒙蒙亮,母子俩趁着月光走得飞快。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见蓝承安赶来,母亲欲要回去找他,被承恩执拗着拉住。
“你哥此刻有危险,我怎么能弃他而去?”
“母亲我们还是走吧。”承恩怯懦地哀求。他心底很害怕,他害怕押差,害怕会来追杀他们的人,但他更害怕哥哥。
“你先在这躲着,我去把你哥找回来。”
承恩一看周围幽暗一片,硬是拖住不让她回去。
母亲一把抱起他,将他藏在一片茂密的茅草后面就往回赶,走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听见身后传来承恩的喊声,回头一瞧赫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朦胧的月色中,甚是凄然可怜。于是低泣着跑上去将他抱在怀里,带着他一道去找承安。
赶回到和承安分别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没了人影。母子俩又四处找了一通,仍旧没有寻着他的下落。母亲决定回到客栈去看看,眼看客栈就在眼前了,突然黑暗中几条人影闪过,母亲心觉不妙欲带承恩离去,才一转身,竟不知何时已有两个黑衣蒙面人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他们身后,须臾就有十几个蒙面人围了上来。母亲将承恩护在手下,不安地扫视着众人。
一串清晰悦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到了近处时几个蒙面人让出一条道,一匹浑身枣红的骏马伏着一人走近母子跟前。承恩抬头看到此人身材魁梧,一身绚丽华贵的衣冠透着不可一世的霸气,他的脸躲在了月光的阴影下不甚明了,眼睛却泛着晶莹剔透的白光。
眼前这人在一群功夫深不可测的蒙面人的簇拥下坐在一匹神气十足的马背上面对着他们母子,那种死亡的气息似乎都能闻到了。他不由得紧紧贴在母亲的腿上将脸躲在裙摆间,一只眼睛却睁圆了窥视着马背上的人。
……
一名押差一瘸一拐地在同伙的搀扶下在幽暗的林子中四处搜寻。“这个该死的蓝承安,到了天灵城公孙大人那我一定告他一状。哎呦慢点,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么大的地方还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同伙道:“不行啊,若是我们这般回去大王定不轻饶咱们,还是找吧。”
那受伤的押差瞄见一条黑影在林间闪了一下,惊呼一声“哎呀”。
“怎么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会不会在那?”
同伙顺着他的手望去,前方不是树影就是雾气,并不见任何异样。他正待嘲讽,突然从那地方传来一声清脆的折枝声。两人同时一惊,使了个眼色猫着脚步朝那走去。待靠近了伸手将挡在眼前的树叶掰开,还没有看清楚就见黑暗中一脚踹出,正好踹中了受伤的押差。见同伙飞到了一丈外的地上痛苦呻吟,押差吓得两脚发软。
这时听到声音的一众蒙面人蜂拥而至,而那躲在黑暗中的黑影也出来了,原来也是蒙面人。
押差惊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蒙面人如哑巴般立在当处。承恩母子俩却在另几名蒙面人的拉扯下出现在眼前。押差又惊又喜,叫道:“是你们?”
骏马伏着主人也出现了,押差一眼瞧出此人,再次惊道:“东王?”
此人正是东府的安永仁。他冷言问道:“你们让他给跑了?”
俩押差上前躬身,一人道:“那个蓝承安骗我们说是有人追杀他,欲要逃走,我被他打伤。不过东王请放心,他戴着镣铐走不远,眼下就在附近藏着。”
另一押差似乎从安永仁一行的行头看出点名堂,心下慌了,忙拉了一把同伙,不让他再说下去。
同伴不解问:“你干嘛,神经兮兮的,眼下有东王在你还怕什么?”
后者回答的声音小得就像一只蚊子,“他们就是追杀者。”
同伴一听傻了眼,连忙环顾四周的蒙面人,再瞧瞧那母子俩的神情,恍然大悟,转而慌张起来。忐忑不安地问:“东王,他是大王放逐的犯人,为何还要杀他呢?”
安永仁居高临下,蔑视着二人,微微一笑。“因为他知道得太多。”
押差卑躬地点点头,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迎合的笑声,道:“小人只是奉命办事的,不当知道的绝不会说知道。”
安永仁淡淡说道:“这里没有你俩的事了,大王问起就说他逃了。”
押差如蒙大赦,连忙领命离开。
马背上的主人忽然轻轻地做了个手势,一蒙面人立即冲上去,将才走出不远的两名押差一一击杀,把一旁的承恩和母亲吓得紧紧拥在了一起。
安永仁催马走出几步,对着林子大声说道:“蓝承安,不管你在不在听,你都得作出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出来投降,要么三日后再来投降。前者是我现在就放了他们母子,保证不伤害他们一根汗毛;若是后者,你将只能再见到他们俩中的一个,而且,活下来的是谁这次不再是由你来决定。”
躲在暗处的蓝承安咬牙切齿,嘴唇被牙齿咬破流出血来,他痛定思痛,小心抱着镣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