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新临。崇文门大街拐角处的醉春楼前人流涌动,柳远与范仕林从人流中钻出来进了醉春楼,醉春楼前站着几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她们用丝绸制成的团扇遮住脸上厚厚的胭脂,只露出一双明若秋水的双眸。对门前来往的行人细言浅笑。
两人来到门前那些少女便一拥而上,将柳远与范仕林围在中间,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脂粉香伴随着她们自身独有的体香,混合成一种独有的气味,这种气味钻进柳远的鼻孔里再飘进大脑,让他浑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柳远楞楞的跟着范仕林进了大堂,这里面的香味更加的浓郁,比先前更多了几味花粉香,柳远四下张望,大堂里侧有一个半个身子高的木台,台上有一群衣着清凉的少女正跳着柳远从未见过的舞蹈。在台的一侧有几位乐视,正低着头用心的演奏自己的乐器,相比舞蹈这美妙的音乐更让柳远留意,让他在这喧闹的场景找到了一种归属感。
台前四散八开的桌上都坐满了人,他们喝酒谈笑忘乎所以,柳远从他们身旁路过又闻到一种酒香,一种令人作呕的酒香。范仕林带着柳远从一旁的木梯上了二楼,楼上是一圈回字形走廊,走廊里面都是一间间单独的房间。
柳远刚上楼便听见一阵铜铃般的笑声,这笑声的源头是一个四十多岁却风韵犹存的女子。她拉过范仕林的手止不住的媚笑,范仕林摸着她的手一脸的坏笑。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那女子才注意到范仕林身后的柳远,又响起一阵铜铃般的笑声,随后她说道。
“哎哟,范公子,带新朋友来了。”
她随后走过去想抓柳远的手,柳远见她走过来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将双手藏在身后。那女子一愣随后笑道。“这公子,有些见生啊。”
范仕林在她耳边轻言了几句,那女子微微点头露出一脸了然于胸的笑容,随后那女子带着他俩进了房间。房间不小,摆放了一张床和一个圆木桌,还剩了许多的空间。柳远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桌上鲜红的红蜡烛,和墙边粉色的窗纱,都散发着一种温馨而又不可言状的微妙气氛,柳远觉得这就是一风月场所,他想逃离这里。
这时从门外进来的两个少女,两人低着头用左手长袖遮住自己的脸,慢慢的走向柳远,此时先前那令他舒畅的感觉又来了。柳远定了定神看向她们,只见她们缓缓的放下长袖露出一张打扮的精制绝美的脸庞。两位少女矮身行礼,身着绿色长衫的少女说道。“两位公子好,小女名叫翠翠。”旁边身着粉色长衫的少女接着说道。“两位公子好,小女香香。”柳远置身于如此温馨的场景,觉得她们的声音也是那样的清脆悦人。
范仕林笑道。“好好好。”他拉过香香的手坐在了桌上,见柳远愣在一旁一动不动,连忙给翠翠使了个眼色。翠翠见此走上前双手抓住柳远的手臂,将他拉到了桌前示意他坐下。随后给他倒了杯酒,双手递到柳远面前。以一种能触动柳远心弦的轻柔声线缓缓说道。“小女翠翠,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柳远的脸庞能感受着到从她嘴里散发出来的温度,和初春新晨的阳光一样暖,他转过头不敢看她,说道。“柳远。”
翠翠笑道。“柳公子很高兴认识你。”又把酒递到了柳远的面前。
柳远想伸手去接,但是细小的酒杯已经被翠翠是双手握满了,他不知道如何去接,双手停在半空犹豫不决。见柳远呆呆的模样翠翠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将左手从杯上拿开抓住柳远的右手,然后去接住杯子。就在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柳远像是被电流击中了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范仕林在一旁又好气又好笑说道。
“行了,我兄弟初来乍到,你放他一马。”
翠翠这时才将手拿开,笑道。“范公子,你的这位朋友可真有趣。”
范仕林道。“以后他就是我的兄弟,你好好伺候。”
翠翠道。“那是自然。”
柳远喝完那杯带有温度的酒,翠翠又给他倒满,单手握杯递到他面前。柳远接过酒杯放在桌上说道。“我不太会喝酒。你也喝啊。”
翠翠给自己倒了半杯举杯道。“好,柳公子请。”
柳远无奈的举起酒杯喝完,还没放下翠翠拿起酒壶又给他倒满了一杯。此时柳远的脸色已经泛红,他深知自己的酒量不佳,想起那日与展香菱喝完酒自己失态的模样很是后怕,现在手中的这杯酒是万万喝不得的,他想转移注意力向范仕林求助,于是他对范仕林轻声说道。
“你说来这不是做那事的吗?怎么现在…”
范仕林闻言恍然大悟说道。“柳兄不急,咱们先喝点酒,等喝的兴起了再说也不迟。”他一旁的香香笑道。“没想到,你的这位朋友还挺性急。”
翠翠突然害羞的低下头柔声说道。“柳公子,这么着急干嘛。”
柳远听的不明所以,他看着翠翠回想自己刚刚那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想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时范仕林说道。“要不你们给我兄弟跳个舞助助兴。”
这时翠翠抬起头问道。“柳公子要不我给你弹个曲吧。不知柳公子懂不懂音律,可有喜欢的曲目。”
柳远认真的想了想。“我之前拉过二胡,吹过唢呐,你会不会?”
翠翠摇摇头,柳远又问道。“那你会什么?”
翠翠道。“小女子不才只会弹琴,其他的一概不会。”
“琴啊。”柳远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而后说道。“也行,还没人为我弹过琴。”
翠翠道。“能第一次为你弹琴是小女的荣幸。”
随后翠翠取出琴,香香在一旁伴舞。范仕林喝着酒欣赏着香香曼妙的身姿随音律的舞动,柳远则看着低头弹奏的翠翠。随着琴声在身体里流动他越发觉得翠翠美艳不可方物。翠翠时不时微笑着抬头望他,柳远就立马转过头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待翠翠低下头认真抚琴,柳远又缓缓转过头,欣赏着为他而挑拨的手指。
不多时正当几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三十模样的男子惊慌失措的闯进屋,又急忙的关好门,低着身子透过门上的纸糊的半透明的格子小心的朝外偷看。这时琴音戛然而止,屋内的四人都怔怔的看着这个闯入的陌生人。
那人朝门外看了一会儿,觉得放心了才缓缓的站起身理了理因刚才慌乱弄乱的衣服。他回头突然看见房间里有四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抱歉的说道。“诸位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雅兴了…”当他的目光看见范仕林时突然愣住了。
范仕林见到他也愣住了,惊讶道。“张兄你怎么会在这?莫非”他突然一脸坏笑的说道。“你也是过来…”
那人见此立马改变自己刚才慌乱的神情,指着范仕林怒骂道。“放屁,我张言载岂能跟你一样。”张言载走上前抓住范仕林的衣服将他提起来。“好你个范仕林,我忍痛将妹妹嫁给你,你却在这风月场所流连忘返。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范仕林求饶道。“张兄,你轻点疼。”
张言载放了手怒不可遏的说道。“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妹妹不漂亮吗?不比这些胭脂俗粉强吗?你脑袋里装浆糊了你。”
范仕林指着柳远说道。“张兄你先别生气,我兄弟今天刚来京城,我带他过来见见世面。”
张言载打量了一眼柳远又指着范仕林骂道。“放屁,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推到朋友身上算怎么回事。”
“诶。”范仕林说道。“这事你替我保密,我替你保密。咱们两全其美。”
张言载道。“做梦,待会我妹妹过来你好好认错,别胡说八道冤枉好人。”
“什么?”范仕林惊到。“玲玲来着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范仕林如临大敌,浑身虚脱,他怔怔的看着门外的人们走过,来到了自己房门前。脚步声停止四周一片安静,屋内无人敢说话,气氛紧张至极。不知是发出了一声咽唾沫的声音,随后一声巨响门被人踢开了。
进来一个二十岁女子,女子清妆素裹,却美艳动人。随后跟进来五六个打手模样的人,个个威武雄壮,面色冷峻。张言载上前说道。“玲玲你可来,你要是晚来一步那范仕林就跑了。”
玲玲笑道。“哥,我爹叫我来抓你,可没提我家范郞。你别冤枉好人啊。”
张言载道。“玲玲这你可错怪我了,我是那种留恋风花雪月之人吗?再说那范仕林,身为你的未婚夫不洁身自好,常常混迹于此,我这个做哥哥见你所托非人,心里很是痛心啊,今天我见他来到此,我能不管吗?所以我就进来把他带回去交给你处置。”
玲玲四下望了一眼,没有看见范仕林。说道。“哥,别嘴硬了哈,我家范郞在哪了?”
“这不是吗?”张言载回身看去,发现屋内不见了范仕林,心里一惊急忙说道。“妹你别急,他肯定躲起来了,我找找。”
张言载在屋里找了半天未果,心里越发的奇怪,不停的念叨着。“刚刚明明在的啊,躲哪去了?”这时他便问柳远。“刚刚你那兄弟藏哪了?”
柳远虽然看见范仕林藏在了桌下用桌布档住自己,但是他还是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玲玲笑道。“别装了,来人把他架回去。”话毕她身旁的打手一拥而上,张言载急忙喝止。“等等。”他又问翠翠,翠翠摇摇头,然后又去问站在一旁发愣的香香。香香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的看着桌子,张言载顺着她眼神瞧过去,心中一喜。他掀开桌布将里战战兢兢的范仕林揪出来。“玲玲你看,我没说慌吧。”
玲玲见到范仕林一脸震惊吼道。“好你个范仕林,你尽然干出这等事。”说完负气而去。
范仕林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四五个打手架着抬出了房间,随后张言载乐呵呵的跟了上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柳远。柳远看了看翠翠不知说什么好,见范仕林走了,他一个待在这里有些局促不安,虽是不舍但也追了出去。
等他出了醉春楼,范仕林一等人早不见踪影,他只能孤身回六扇门。回到六扇门自己的房间,范仕林并不在里面,他大失所望的躺在床上,怀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有点些许的惬意。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是他这二十年都不曾体验过的。他怀着畅想与期许不知不觉睡着了。
子夜时分,夜色穿户。柳远被一声开门声清醒。他睁开睡眼朦胧中看见有人进了房间,躺在了对面那张床上。
“范仕林是你吗?”
范仕林轻声说道。“柳兄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柳远见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感觉不对劲,好奇的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小声的问道。“他们把你带哪去了?你没事吧。”
范仕林惊呼道。“柳兄真是一言难尽啊,”随后又问道。“你成亲了吗?”
柳远道。“还没。”
范仕林突然抓住柳远的手说道。“柳兄听我一句劝,以后成亲千万别找大户人家。”
柳远心想,那也要大户人家看得上我才行啊。问道。“为什么啊?”
范仕林道。“别管为什么,听哥一句劝。先睡吧明儿一早咱们还要去巡街了。”
柳远回到了床上但此时睡意全无,他又想起翠翠了,突然心生一念想要迫切的见到她,但他深知机会渺茫。他将手放在胸前触动到了他师傅留给他那封信,他猛然间颤抖一下。师傅的寄托与期许竟被他顷刻间忘的一干二净。他晃了晃脑袋想把翠翠从脑海中甩出去,当睡意袭来,翠翠不知不觉又回来了,温暖着他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