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对俞秀是恐惧的。他的眼神让我害怕,他的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未知的恐惧。如今,这个人就在眼前,我却平静了。
就像面前摆了一个箱子,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时候,你不敢伸手,那种未知的恐惧折磨着你,让你连自己在害怕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你事先知晓里面装的是条毒蛇,你反而没那么恐惧了。
虽然你怕毒蛇,但是那种未知的恐惧化作了实质的形态,反而让你能冷静下来;甚至于在你反应之前,潜意识已经开始思考对策,琢磨着用什么办法把蛇给捉了。
俞秀就是那条毒蛇。虽然我没有捉毒蛇的心思,但是心里也有自保的法子——既然俞秀要跟我合作,那么,他就不是想象中那么深不可测,坚不可摧。而所谓的合作,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我就那么看着俞秀,他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像那钓鱼的钩子:“所以,你今晚不但给自己找了有力的盟友,还要给哥哥加一个对头?”
“也算不得什么对头。”我也笑了,“那几家本来就不对付吧?大家族的事儿,那可是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全族俱损。本来这就是苏、江两家晚辈联姻造成的恩怨,你又何必来横插一脚?至于我和江景,那就更简单了,他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要,非得来掺和我和白婷婷的恩怨,那就怪不得我出手没个轻重,不顾他江家大少的颜面了!”
拍了拍俞秀依旧按在肩膀的手,在他力道放松时,接着道:“再者说,这事儿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啊。江景再蠢,也不可能把这怨气往你头上扯,他若再被收拾,你想想他会恨谁?会找谁报仇?”
“自然是井黎他们了。”俞秀的眼睛弯得更好看了,“好不容易才找着的盟友,你转头就坑?说说看,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我说了,诚意。”退开两步,与他面对而立,“这事儿你不管,算是我们彼此的诚意。”
俞秀抄手靠墙,上挑的目光是我看不清的算计,“彼此的诚意?算来算去都是你们占便宜,这亏本的买卖哥可不干。”
“哦。”我趴着窗台又往下看,“不合作就是让我去死呗,也不晓得这儿跳下去死得难看不?”
“不然哥先跳下去给你打个样儿?”
俞秀这话我就笑了,退开两步,冲他弯腰伸手,“您先请!”
“一副欠揍样儿!”俞秀那爪子又招呼上我脑袋了,下一秒的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一如当年在机场的相遇,“走吧,哥送你回去。”
我阻止:“还得去善后!”
“善个屁的后啊!让你的同伙去处理。”
被他一巴掌呼啦出门,我推着脑袋上的大手道:“成吧,反正哥都不管了,这打击报复我也就受了。”
俞秀呵呵笑了两声,呼啦着我脑袋把我推车里了。
这一路上插科打诨没再说正事儿,把我送楼下,俞秀才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这话问得我懵圈儿:“怎么个意思?这是转到了梦想剧场?”
“只是好奇,你这样的人,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俞秀呼啦我脑袋的力气小了些,就像在哄着傻大个金毛:“突然就想给你圆个梦想。”
他还真把我给问住了。
小时候,我最想做的就是让妈妈开心,希望那些三儿统统消失。妈妈去世后,我最想做的就是报仇。那报仇之后呢?我突然就迷茫了。
报仇之后,我该做什么?履约找他们要的东西?如果运气不好,死在了这场争夺中,那也就算了。如果运气好,在他们的争夺中活了下来,那我又该做什么?我该去哪里?我该怎么过后半辈子?
我突然就不知道了。
在我迷茫间,俞秀突然道:“不着急,慢慢想,想到了跟哥说,哥一定满足你。”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我想了一圈,又理不出头绪来,只得胡乱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谢哥了!”
懒得多想梦想剧场这一小插曲,我只想回去瞧瞧今晚的事儿怎么善后。正琢磨着怎么打车回去,就听到了俞秀的警告:“你要敢偷偷跑回去,小心哥打断你的腿!”
“残暴了啊!”我一副害怕模样,“喊打喊杀的,有损哥哥这白面书生的儒雅形象。”
“世人皆知白面书生最是心狠手辣。”把我撵下车,俞秀没好气道:“这两天哥得不到清净,就让你尝尝抓心挠肺的感受。”
典型的我不好受也不让你好受,打击报复还没完没了了。我忍不住冲他喊:“幼稚不幼稚啊!”
车子一个急刹,那人伸了脑袋出来,似笑非笑:“要不,咱上去玩点不幼稚的?”
差点儿没被这话噎死,我抬手一指,面无表情道:“哥哥你大胆的向前走!向前走!别回头!”
然后,俞秀那货就轰油门儿没回头了。
踩着树影进了大门,我琢磨着不管怎么着都不能让井黎坏了事儿,洗漱之后,坐客厅沙发上等着井黎回来。
等啊等,盼啊盼。我都看了两部电影了井黎还没回来,我就真有点抓心挠肺的感觉了。
叶佩文应该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但是井黎会不会阻止?如果我的计划与他的安排有冲突,他会不会直接给我摁下了?要是井黎把白婷婷给放走了,那我的计划就麻烦许多。
第三部电影实在是看不进去了,我干脆趴阳台上盯着大门。
一辆车进来,没人开门。又一辆车进来,还没人开门。就这么进进出出无数辆车之后,我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挪回客厅,没有预料之中的气急败坏,纳闷儿之时,就见井黎身后跟着进了几人。
怎么都来了?
抬头一看,凌晨三点。
嗯,看来今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啊。
“小表妹,来抱抱!”
叶佩文一见我就冲上来,给了我一个爱的抱抱,完了还拿那火红的唇往我脸上可劲儿的戳,嘴里头一个劲儿地喊着:“姐姐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小表妹战斗力真是太强了!”
“稳住,叶姐你可稳住!”实在是太热情了,我招架不住啊!
“行了,大晚上的别鬼叫。”齐容把叶佩文拉开,又道,“整个像凶案现场。”
我摸脸一看,顿时叹气:“果然电影里都是骗人的,亲了之后怎么可能还是干干净净的?”
“哟,小表妹你看的电影都挺劲爆啊。”叶佩文冲井黎挤眉弄眼,“谁选的电影啊?”
井黎没什么表情看了我一眼,手上却是递了一张湿巾过来。
接过湿巾擦着脸,我问道:“这么晚了,怎么都过来了?”
叶佩文搓手道:“太兴奋了,总觉得该过来跟小表妹喝两杯。”
怪不得井黎一副死人样,敢情是有气儿不敢发。
再次感叹,有盟友就是好啊!
叶佩文一招手,岑念二人组立马把东西摆盘。茶几上摆满了烤串儿,他们人手一罐啤酒来了个‘切死’,我喝着椰汁撸着串儿,看着电视里头的画面,耳边还有叶佩文浮夸的讲解。
“瞧瞧,小表妹好霸气!你们都不知道,小表妹一砸瓶子冷眼扫视全场的样子有多酷!”
我默默啃鸡翅,无视那忽高忽低的笑声。
喝酒就喝酒嘛,围观什么的,真是不要太尴尬啊!进击的恶狼什么的,不求你快进,至少不要反复观看好吗?好歹也关照关照尴尬的人啊!
真是的,我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才要化身恶狼?
好不容易看完了,我还来不及叹气,就听岑念声情并茂道:“那个江景,我是非揍不可的。你如果执意拦我,我不介意先跟你来一架!”
我忙给岑念塞了一把鸭舌,真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岑念呸呸两下把鸭舌吐垃圾桶,随手一指,又道:“生死恩怨,你别管。”
“是吧是吧,是不是特酷特霸气?”叶佩文跟着起哄。
我只能双手合十求放过。
眼瞧着岑念又要冒出什么尴尬的台词来,齐容一把把人给摁沙发上坐实了,给他嘴里头塞了根烤玉米,沉声道:“啃干净!”
终于,那货没声儿了,老老实实窝沙发上啃玉米棒子。
“那个,”喝了口椰汁缓解尴尬,我问道:“白婷婷呢?”
“扣下了。”叶佩文举手回道:“知道小表妹的意思,没放她走。”
嗯,还是盟友给力啊!
往沙发一靠,一偏头就对上了井黎那沉沉的目光。我后知后觉发现,从进门开始,井黎就没有说话。
看来他这口气憋的挺重啊。
脑子里一闪,我又瞧了他一眼,见他还是那副要死的模样看来,手里头的烤串儿突然就没那么香了啊。
他不会认为,我一开始就认出白婷婷了吧?他不会认为,我憋了这么久才把白婷婷指出来,就是以退为进争取叶佩文这些盟友吧?他不会认为,今晚这一切都是我的算计,就为了跟他们所有人合作吧?
虽然这些都成事实了,但是这想法也太高估我了吧!我要有这脑子,至于被他关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