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自认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恨就是恨,我若恨你,死也得报复一回才甘心。后来,我就发现自己并不似想象中那么非黑即白。
听着井黎沉稳的呼吸,我怀疑当初想一刀劈死他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为什么当初那么恨,如今却能安安静静的呆一块儿?就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他对我,也是如此?
想着想着,突跳的心就平静了下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瞧他没反应,拿起手机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没再被拉回去,看来,他是真的睡着了。
顶着太阳出门,好不容易打着车,电话就响了。接起电话,俞谦那温柔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里,热得两分毛燥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休息得怎么样?”
这么问我,看来昨晚的事儿已经闹开了。打了个哈欠我道:“不太好。”
“他为难你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井黎。但是我现在不想提起那人,所以转了话头:“看来我迟到了啊,你先吃饭别等我。”
“没关系,我等你。”
“不用,我还要一会儿才到,你先吃。”
“我等你。”顿了顿,他的语气突然就认真起来:“多久都等。”
脑子有点儿晕,不晓得是因为透过车窗的阳光,还是因为睡眠不足造成的眩晕?亦或,是他这突然认真的一语双关。
挂了电话,我揉着抽疼的眉心叹了口气。
好好的悬疑剧,干净利落走剧情不是挺好的嘛?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强加感情线呢?当初我自带感情线的时候非得给我换剧本,现在我跟着剧本走了,又要我把感情线加上。虽说身为棋子要有棋子的自觉,但是,我这想揍人的想法怎么就这么强烈呢?
一路叹气一路堵,好不容易堵到茶楼,已经两点多了。跟着漂亮小姐姐进包间,一开门,就见那坐在窗前的白衣少年回头看来。
是的,少年。那儒雅的,温和的,被斑驳树影覆盖的白衣少年。一如当年那惊鸿一瞥,然后久久难忘。
一瞬间的恍惚之后,理智在关门声中归位。
“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先休息下?”俞谦迎了上来,接过我手里的背包,问得轻和:“刚起来?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看着他关切的模样,听着他温和的声音,我趴桌上,下巴搁手上打趣道:“我想挑战一下边睡觉边进食。”
“这个也不难。”俞谦笑着把菜点递过来:“看下想吃什么。等下你闭着眼尽管睡,我负责投喂。”
“嗯,看来你对养猪很有经验。”我也没客气,接过菜单点了个三鲜粥,“不是我自恋哈,我总觉得你在不遗余力的勾着我回忆过往。”靠着座椅,看着对面那笑得温和的人,我问他:“我们能不能正常来往。”
俞谦按了内线,又点了几样吃的,才问我:“我们现在不正常吗?”
“有点刻意。”我指着他刚才坐的地方,“刻意得太明显了。”
“那当初像勤劳的小蜜蜂围着我转圈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太刻意?”
“问得好!”我一拍桌子,理直气壮:“这问题我还真回答不了!”
俞谦的笑意加大,拉了椅子坐到我身边,“你否定现在的我,就是在否定以前的你。现在也好,以前也罢,我们都是一样的。就算是我们都不一样了,有些事却不是想忘就能忘的。许多事情,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
“说得好!”我鼓掌:“把我堵得无话反驳。”
“无话反驳即代表了你对我的认可。”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溜呢?
好在这会儿吃的送来了,不然我还真的只能跟他干瞪眼。
“啊,终于可以吃东西了。”我还没感叹,俞谦就抢了我的台词:“不然这么尬聊真的很伤脑筋啊。”
“......”
成吧,你们一个个的如今都挺能呛人的。
本来是约了一起吃午饭的,哪知道被井黎那浑蛋给耽搁了,路上又是堵得够呛,饭点自然就过了。都说了让他先吃,他却非得饿着肚子一起,也真够死心眼儿的。
嗯,这话只能在心里头说说,要是说出来,指不定又被他说尬聊难受了。
正往嘴里头塞着粥,一碟子萝卜丁就推到了手边,俞谦卖力介绍:“尝尝这萝卜,味道很是不错,挺开胃的。”
“我还挺能吃的,用不着开胃。”一块儿萝卜入口,酸甜凉辣四感顿时在嘴里头散开,一口下肚,忍不住又吃了一块儿。
我这小半碟没了,才听俞谦说道:“再开些胃口也挺好的,至少打群架的时候更有气势,别人一看就晓得你是老大。”
我顿时胃口更大了。
也不晓得昨晚的视频是怎么处理的,我把粥几口刨进嘴里,擦嘴时摸了手机进行昨晚被井黎打断的操作。一打开网页,我就给呛着了。
大爷的!这谁的恶趣味?头条上这‘进阶的二哈’是谁的手笔?配上音乐的视频真是没眼看,我赶紧退出来保命。
“现在全网都在找这个进阶成恶狼的二哈是谁。”俞谦明显打趣,“好在他们还知道给你打码,不然你王子阳的大名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啊!!!果然是叶佩文吧?除了她谁还有这么无聊的恶趣味啊?
悟了脸,我十分尴尬表达心情:“情绪管理失败,我脑子突然那么一抽,就这样了。”
所以有个又无聊又八卦的有力盟友,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一顿的摇头晃脑摆脱尴尬之后,我强转话题,“我准备明天回家,估计最少要占用你一周的时候,有问题吗?”
“问题不大。”俞谦转桌煮水泡茶,“早上把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可以挪出半个月的时间。”
看看,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省事儿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人看到视频就知道我有什么打算了。
“有道是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如今事儿闹大了,白婷婷又不现身,你家那几位又联系不上她,必会自乱阵脚。不给他们准备的机会,在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你再把白婷婷丢回去,逼得他们不顾一切反击。”俞谦泡了茶朝我笑,我也笑眯眯坐了过去,接了他递来的茶杯感叹,“怪不得人家都说,宁跟聪明人吵架,不跟糊涂人说话。瞧瞧,只看了几个视频,你就把我的打算猜得一清二楚了。”
俞谦却是一点儿也不谦虚,笑着应了,然后问我:“所以,我跟你回家,好处是什么?”
“机会啊!”我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循循善诱:“你们争的是什么?”
俞谦看着我,不说话。
扣指敲了敲桌子,我道:“严肃点,认真回答。”
他倒也认真了,放下茶壶,坐得端正看来,“证据。”
“找证据需要什么?”我继续引导:“证据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们得去找线索。恰巧,我知道俞秀有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他恋人留给他的。那人会给他留什么呢?名册?证据?”
俞谦的神情严肃了几分。靠着椅子,我缓缓道:“或许我们的目的不一样,但是,这次回家,兴许能找出点有用的线索。就算没有,你也不吃亏,至少,你知道了俞秀手里的钥匙也是线索之一。你还知道了,俞秀是真的打算让我去找证据的。”
合作嘛,自然是要等价交换。至于这个价值是否对等,就看个人是如何想的了。
俞谦忽然就沉默了,他继续泡茶,继续分杯。我也没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喝着茶,等他答复。
鱼饵已经撒出去的,至于这鱼要不要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这鱼实在老道,我也只能再退几步。毕竟,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到其他人了。
井黎要忙订婚的事,这时候俞秀肯定也走不开,叶佩文他们忙着处理江家,肯定也是乱事儿一堆,唯一闲着的,好像就只有这个早做好安排的俞谦了。
哎,不对。抬眼看向一脸认真的俞谦,我暗叹:差点儿就着了道了!
昨晚的事儿,他应该是事发不久就知道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安排好半个月的行程?虽说这个年纪的人还算自由,可他好歹是俞家二少,离开半个月想来也没那么容易才是。
不满地扣响桌子,我问他:“别含蓄成不?想要什么直接开口,不必拐弯抹角耽误时间。”
“你这反应倒是比预想中快。”俞谦又抬眼冲我笑,只是这温和的笑在我眼里就变得没那么好看了,“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对我,你愿意吗?”
嗯,又开始走感情线了。
揉了揉突跳的太阳穴,我问他,“这个重要吗?”
“重要。”俞谦的声音里没了笑意,我转眼看过去,就见到他异常认真的神情。他看着我,神态话语,严肃认真:“对我而言,这是最重要的。”
得,还没完没了了。
继续揉太阳穴,我回:“顺其自然吧。”
这事儿过了便是生死不定,又何必劳心费力去琢磨他们算计中的那一小段感情线?所以,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井黎的电话就在这不尴不尬的点子上打来,接起电话,就是他低气压的质问,“你去见俞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