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古堡的主宅内,是方正的三层楼建筑。一楼的中央是大厅,仿罗马式建筑的10个“肋形窟窿”,自各角落向巴洛克式浮雕的天花板集中,看起来充满动感,处处华丽细腻。古色古香的枝形吊灯,金箔贴面的大镜子,艺术感鲜明的诺曼尼斯仿古坐椅,带领人走进恬静典雅的贵族生活。
20世纪90年代末期,基于物流运筹的考虑,越来越多的客户要求鸿海必须就近在欧洲设厂,于是郭台铭买下捷克帕尔杠比采(Pardubice)镇上的一间军用雷达工厂,作为欧洲市场营运总部。但是当时捷克并非工业大国,很难吸引鸿海的全球合作伙伴来捷克看工厂,于是郭台铭与林淑如想到,何不以买一座古堡作为私人招待所,让宾客慕名而来?
但从一开始寻觅适合的古堡,过程就不轻松。林淑如一共看了13座古堡,但都被捷克共产党破坏了,唯一完整无缺的,就是今天的Casa Serena。
古堡现在只招待邀请的贵宾,邀请全球跨国企业的大CEO与重量级人物来访。“进出隐密,又可以打球,这样才有效果嘛,要不然全世界古堡那么多,为何买这一个?”郭台铭的友人说。
每个人都好奇,买下古堡、前后装修总共花了多少钱?但这位友人说,这是无价,无法估算的,因为能有这样一个地方跟国际一流人士交流的价值,谈话间谈成的生意与建立的人脉是无法衡量价格的。
鸿海副总裁卢松青:保持世界第一比做到世界第一更重要
全球最低成本
在多年好友、联电荣誉副董事长宣明智口中的郭台铭是,会布遥远的局,不做遥远的事。
郭台铭的性格,是不畏寒冬的,好比一只寒风中独行的大雁。这表示他个性其实不太合群,很孤僻,不相信人,宁可凡事自己全都来做,也不假手他人。他总认为环境对他是不友善的,是充满风暴的。
鸿海如何突破风暴,在最不景气的2009年也维持增长,并且能够逆势获利?关键点在于拥有全世界最低成本,让客户不得不埋单。
郭台铭曾自豪地说:“cost down(控制成本)也是一种服务的策略。”
因为对客户来说,最低的价格,最高的质量,是永远不变的采购真理。所以,现在科技业的竞争,已经不完全是价格的竞争,而是成本的竞争。
郭台铭有一个少人能及的特殊能力,是他“forward pricing”(事先定价)的能力,让竞争对手恨之入骨。所谓“forward pricing”,就是郭台铭总是有把握,鸿海明年的营运成本一定比现在低很多,所以他预估出明年的成本,用明年的成本来向客户报价。
如果用另外一个财务专有名词来说,就是“赤字接单,黑字出货”。也就是说鸿海在接受客户订单时,按照当前预算来看,绝对是要亏本的,但是在最终出货时,却实现了获利。
如何达到黑字出货,能够赚钱的目标?简单地说,就是鸿海能够节省更多成本,优化更多环节,改良更多技术。
事实上,郭台铭真的将成熟科技产品的微利限制,翻转成为获利的空间。
成熟代工产品虽然获利微薄,但市场需求明朗,获利相对安全。所以郭台铭不会领先市场太多,顶多领先一两步,他只切入成熟市场,才能以价格最低的赤字接单,再以黑字出货获利,成为世界第一。
郭台铭的左右手、鸿海副总裁卢松青就多次告诫同仁说:保持世界第一比做到世界第一更重要,关键就是在成本。
的确,这是鸿海能打败包括纬创力(Flextronics)、Jabil等国际EMS大厂的重要关键。
以鸿海刚切入的笔记本电脑代工来说,目前每接单代工一台笔记本电脑亏损10~15美元,营业利益率为3%~4%,但郭台铭依旧非常积极抢单,因为他有把握最终出货时是获利的。
同样用营业利益率来看代工iPad,在2.5%~3%之间,但鸿海在零部件上赚的钱,可能要大幅超过这个水平。
鸿海的“全面成本领导策略”确实是最早、最擅长,也一直持续使用的策略,打从鸿海做电脑的连接器开始,鸿海就一直用低价抢单。
郭台铭不断扩充现有产能,创造规模经济来降低生产成本,并且积极提升制造能力与生产质量。
尤其是在深圳龙华设厂后,所有零部件工厂为了节省运输成本,都在同一个工业区内。郭台铭善用大陆低廉的工资及土地成本,大量生产低单价低利润的科技商品。
郭台铭的成本控制,在跳楼事件发生前,被公认是远远超过竞争对手的。
以对普通工人的管理来说,流动率一直是很头痛的问题。因为工厂缺工的时候,如果100个人里面有10个是新人,必须要花1~2个星期去训练。因为不熟会出错,产品的合格率会下降,这些都是成本。
在竞争同业中,鸿海的人员虽然最多,但流动率不算高,加上军事化的管理方式,使得普通工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上流水线工作,把合格率升到最高,成本降到最低。
柳传志说,郭台铭做富士康的时候,真的是把人和机器融为一体,能够非常充分地调动,而不会造成成本上升。
鸿海甚至贯穿了上下游,从材料研发、模具开发、大量生产、人力支出、降低运输费用,每个步骤都可以节省成本,成为鸿海高获利的来源。
当然,成功利用大陆的有利条件,绝对是郭台铭能以低成本成为世界代工大王的关键。过去20年,以大陆低廉的生产成本、充沛的劳工、大规模生产为后盾,鸿海获得了成本优势且赚取了丰厚利润。
在工厂管理上,郭台铭并不是毫无节制地节省成本。
一个最好的例子就是,鸿海的工厂宿舍都有热水供应。在大陆偏远地区,一个工人如果要每天洗热水澡,会去掉他1/4到1/5的薪水。
另外,鸿海的餐点供应也比同业的好。在珠三角,部分工厂的餐厅,过去为了省成本,从三道菜减到两道菜的状况常常发生,他们只用压榨员工生活条件来挤出最大利润。郭台铭提供一餐五道菜,照样获利率、股东报酬率都很高。
至于从客户的成本来分析,经济越不景气,客户委托给代工厂的单子越多。为了降低亏损,美化财务报表,客户能够投入研发的预算降低了,因此越来越倚重代工厂的研发能力。
郭台铭就分析说,不景气时,很多大公司想要开始找专业代工制造商,因为这些公司的研发人员预算受到管制,但受到市场的压力,又一定要不断研发新东西出来,所以只能委托鸿海设计。
以半导体产业来说,2000年起,12英寸厂成为建厂主流,但一座12英寸厂造价高达25亿到30亿美元,造成许多中小型半导体业者负担不起,而大型公司要投资,也常显得吃力。
很多半导体公司也一个接一个放弃晶圆制造、放弃自建晶圆厂,或走所谓“fab-light”的轻晶圆厂模式。也就是说,他们不再继续投资晶圆厂,不足产能交由晶圆代工厂来做。
客户对于成本的管控越来越严格,也越来越不敢在工厂上花钱,这就给了像台积电这类晶圆代工业者很大的机会。
“我们都在讨论如何善用外部资源。”德州仪器亚洲区总裁陈维明说,委外已经成为德仪内部的最高指导原则。德仪已宣布不再进行比45纳米更先进的高阶制程,未来订单都将转移到晶圆代工业者身上。先前德仪就把大客户Sun Micro(太阳计算机)的45纳米芯片从德仪转至台积电制造,就是最好的例子。
简单地说,全世界的半导体制造,未来都会更倚赖晶圆代工了。台积电则是晶圆代工市场占有率超过5成的王者,可以预见的是,未来会有更多科技新商品,都将是“TSMC inside”。
“我们总是跟客户说,你把我们的厂当做自己的厂。”台积电副董事长曾繁城如此强调。
观察所有科技领域,委外已经成为主流趋势。对于鸿海、台积电这类具有强大的制造能力与质量控制能力的代工业者来说,仍具有很大的增长空间。
“坦白说,许多国外分析师都没想到我们业绩这么好。”郭台铭分析鸿海一年可以增长好几千亿新台币的秘诀,主要有三:首先就是掌握了委外代工趋势;其次是垂直整合产生效力;再次是价值链管理做得好。
大家都知道要掌握委外代工的商机,但是出货量能在一年之间增长一倍,却没大量退货情况,说明了鸿海的确有“冲”的本领。这就好像卡车司机的开车时间增加一倍,却始终可以保持高速前进,不会发生危险一样。
举例来说,新力曾经在很短的时间内,把电视游戏机PS2的外包比重从70%拉到90%,大陆PHS小灵通手机,也曾经在销售火热的前提下,从不到100万部变成1000万部,鸿海都能让产能快速爬升配合市场变化。
根据台湾拓扑产业研究所的调查指出,iPhone 4将是2010年销售最佳的智能手机,2010年iPhone销售总量可望达到4000万部,大家也都看得到,iPad销量直线攀升,预计三年内全球销售量将达1亿台,而鸿海出货产能始终都能让苹果满意。
“几乎呈现90度角的生产能力爬升,让人不得不跌破眼镜。”一位外资分析师观察鸿海近年来的出货能力赞叹说。
“在不景气的时候,研发费用绝对不能砍。”郭台铭说,不景气缩减成本的触角一旦伸进研发,那是杀鸡取卵,“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把研发经费丢进去,下一波再起来的时候,谁是赢家,就是谁拥有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