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过多久又睡着了,待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我怆然不已,坐起来看着漆黑的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屋子空荡荡的。我随手从床边拿起半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这种天一下子就黑的感觉,一瞬间毫无光亮的感觉,我每天都经历,每天都在无奈中怅然若失。我没有把烟放在嘴里,因为我不会抽烟,我觉得它实在太呛人了。
烟的火光在空荡黑暗的屋子里,一闪一闪,我用手指夹着它,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暂时,在这个狭小的世界,还有它在缄默的陪伴着我。
我从床上下来,把窗户都打开,夏季晚上的风凉爽极了,看着对面楼的灯火,我深吸了一口气,把烟捏灭了。
开灯,开始做饭。
我不是个很讲究生活的人,但曾经有一段时间,妈妈总是教我做菜,教授我她会的各种菜系,告诉我,男孩子以后也要会照顾自己,不要什么都指望老婆做。
我一脸疑惑说“是怕以后老婆也不会做吗?”
妈妈一本正经的说“我是怕你没有老婆。”
记得那时候我暗暗觉得好笑来着。
幸亏妈妈,现在我靠自己也能生活的不错,不过妈妈的话似乎也被印证了。
油在响,菜下锅了。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菜做好,胡乱吃了几口后,我又睡着了。
早上吃了几口昨晚的剩饭,我又开始发呆,发够呆就开始看书。除音乐外,我还有一个消遣,就是看书,这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个人的影响。
我看书属于那种不着急的类型,越精彩的书我反而看得越慢,看十万字大约需要一天,还有我喜欢收藏书,我记得小时候的梦想是开一个图书馆。最近两年看的书堆满了一屋子,以前的书都在另一个城市里。
大约上午九点多,我看着窗外和煦的天气,背上我的吉他,推开门,走出房子。
路上的风景未变,一样的花,一样的树,和刚到这个城市时相比,我自己也没变,和从前一样,一个人和影子走。我想如果我留意的话,道路上的石子虽然被人们踢来踢去,经过漂泊转徙,它可能还在原来的位置。
不变。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这样,宛如一个老人。
我已经熟悉了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对周围的事物熟视无睹,即使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发生,我也会选择性的忽视。可能有人觉得我随心所欲的生活极其自由,但只有我知道我现在活在一个怎样的牢笼里。
生活还是没变,看,连摆书摊的都不变。
我在他们对面,拿出吉他,就当我刚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点耳熟的声音。
“晅先生,能点一首七年前的歌吗?”
这声音有点甜。
这个城市几乎没人知道我的名字,我抬了一下头,是昨天的女孩子,只不过昨天散开的头发扎成了马尾。
“哈哈,你果然来了,我等一上午了。”女孩笑着,我开始疑惑起来。
见我皱起了眉毛,她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哦,那个,昨天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根没打开的雪糕,似乎是刚才买的,说着向我递过来。
我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也不接她的雪糕,笑道“没什么,我确实有些不想提及的过往。”
她穿着天蓝色的短袖,很清纯,还有有一点少女青春萌动的感觉,她额前的刘海总是偶然间被风吹动,眸眼也是少男少女所共有的清澈。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刚刚的疑问正是这个,我好像也没见谁很谁说“我是晅,我是晅“吧……
“喏!”她用手指指了指我的吉他,吉他上写了一个“晅”。
我一下子无语了,这个字是很久之前写的,可能我对周围的事物真的熟视无睹了。
“晅先生?我能点一首七年前的歌吗?”她一双纤长的手抓在一起,满面拜托的表情。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不喜欢把晅字叫成三声,我更喜欢把它叫成“寒暄”的暄。”
女孩似懂非懂的笑了笑,然后问我“那你是姓韩吗?要不为什么往寒暄上靠?”
我拨了拨琴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为什么每句话都会戳中我的痛处?但是……我不怪她,或许只是我自己把自己困住了,把自己扔在了寸草不生的地方,黑暗里,也许连兔子的善意也像狼的眼睛。
我的苦涩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笑着说“我没有姓,叫我晅就好,注意,是一声。”
雪糕已经被她吃了,她蹲在我的对面,眯着眼笑起来,“那,你好晅先生,我叫万冬阳,妈妈说,希望我能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温暖大家。”
说完她伸出了手。
我也是笑笑,但并没有握她的手,晅,也有阳光的意思。
在我思绪短暂飘飞的几秒,她说出了一个歌名,我恰好会弹。
我边弹边轻唱,她在一旁打着拍子,也轻轻跟着哼唱。
吉他是一种神奇的乐器,无论怎样弹都好听,每一个音符都那样圆润清晰,每当你把它抱在怀里,用手指触碰、弹拨或用指甲依次扫过六根琴弦,我总会联想到有关自由,想象自己就在水穷处,云起时。只轻轻上望便可手弄流云,俯身就能触摸清凉的溪水。
树枝被和煦的暖风吹得摆动,哗哗的笑。
沙子和风嬉戏后又跑回它原来的位置。
花和泥土各自跟风诉说着自己的秘密。
我弹琴的时候,阳光也会照在我和她的身上,风吹过来,我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没有想象的那么嘈杂,像静谧的宇宙,时间也是个观望者,在我们身边静缓的流动,当然,这周围的笑声,诉说秘密声,我也都听到了。
“她们都老了吗?”
“她们在哪里啊?”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她点了的是朴树的《那些花》,我挺喜欢这首歌的,唱完,她的眼睛似乎在闪着光。
“哇塞!你唱的太好听了,不去当歌手太可惜了。”她抱着膝盖傻笑,像一个小粉丝。
我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笑道“想当歌手,那是以前的事了。”
“那为什么放弃了?”她疑惑的蹙了蹙眉,看着我的表情,她连忙捂住了嘴“好了,我不问就是了……”
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发脾气的人,不想给谁脸色看,只是一想到过去,我就不会控制我的表情。
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并且让她继续点。
夏天的风很少这么旖旎温柔,看,就连树也被折服,和它婵媛的共舞。
阳光流淌得很慢,对面摆书摊的老头也是大部分时间都歇着,四周只有我们两个人和这些诉说着秘密的花草树木。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唱了一个小时,中午了,我起身要离开。
她婵娟一笑,说“要不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音乐?”
我背对着她,摆了摆手,向前走着回家的路。
她在后面又说“我给你买瓶水吧,唱了一上午,嗓子都干了。”
我说,好吧,毕竟我不喜欢让别人觉得她欠我的。
她把水递到我手里,又呵呵笑起来,说“明天下午我在这里等你哦。”
我有些疑惑,我确实是有一天上午来然后隔天下午来的习惯,怎么她会知道?
她银铃般的笑着,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然后指了指买书的老头,说“他们告诉我的呗。”
我笑了笑,说“这可不一定。”
她嘟了一下嘴,可怜巴巴的看我,说“我可是祖国的花朵,你舍得让祖国的花朵在这等你一下午吗?”
我说,“要是我醒着,我就来。”
一下子,她绽开一个美丽的笑容。
“晅先生,我是晖城大学大二的学生,学民族舞的,别忘明天下午来弹吉他。记住呦!我叫万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