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艾玛家不远的南面树林里,有一个深邃得有些幽暗的淡水湖。艾玛发现,这个湖的水有股冷峻的淡雅清香味,洗完的衣服和浸泡过的身体都会沾染上,久久不散,恰好可以掩盖住谷底人普遍都有的酸臭体味。
自从发现了这么个天然除臭剂,艾玛更是喜欢到湖里洗衣服和游泳,再也不愿意使用家里的洗衣机和淋浴房了。
一路向南很快就走出了低矮的平房社区,进入到大片的竹林里。竹林很是能招惹细雨和聚拢雾霭,常年,里面总是水蒙蒙雾霭霭的,弄得对谷底雾气很是腻味的当地人从此再也不轻易靠近竹林,更不要说进入了。所以,这里面原先有的一条小路,久而久之就荒废了,杂草丛生,野花遍野。抬脚之处,极目之间,紫色、白色、兰花、粉花、黄色和红色的小花点缀在绒绒的细高草地上,煞是好看。
艾玛哼着不知道哪里听到的小曲,轻快地穿梭在竹林里,趟过一条布满各种奇形怪状小石子的小溪,就到了蜗牛湖边。
蜗牛湖,说句真话,艾玛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么一个静谧和清澈的湖,和一只慢吞吞的,爬行之处留下一条粘糊糊痕迹的蜗牛联想在一起。
“管它叫什么呢!只要自己喜欢,不就是一个称呼吗!跟我毛关系。”这个思想斗争都已经成了惯性,每次到湖边都会像那些无处不在的雾气一样,不由自主就腾地萌发了出来。
她到了一个大石块处,特大特大的那种,平整,光溜,有一大半还直接浸泡在湖水里,很是个理想的洗衣服和休憩的地方。
艾玛舀了些湖水在盆里,把所有衣物浸泡在溶解开的洗衣液里,稍加用手均匀地搅拌和搓揉了几下,就连盆一起搁置在大石块上。自己则起身走到另外一块突兀出来的石块背处,脱掉了身上的所有衣服,简单叠一下放在石块高处,转身就滑进了湖水里。
今天是周一,自己一大早就出去面试了,结束了也还不到中午,在家里忙了一阵,到湖边应该也只是中午用餐的时候。忙碌的工作日,加上在中午,整个湖边连个鬼影都没有,恰好可以放纵一下。能在湖里放肆地裸游,是艾玛平生最大的享受。
湖水清凉滑润,在午时的阳光熏烤下,丝绸一样裹着自己的身体。艾玛闻着那股淡淡的清香味,不由得仰过身子,闭上眼睛,只是轻轻地摆动着双腿,任由自己完全漂浮在水面下。
湖水深处,最黑暗幽深处,突然有一缕光亮,闪了闪但很快就消失了。
四周都是森林,有松树、红杉树、槐树和各种各样的果树,只是因为常年弥漫着浓郁的雾气,平日里很难得有阳光透进来,再名贵的树和普通的树,再能结果的树和只有叶子的树,好像都没了区别,远远地看过去,只是阴郁的一片。
就像绝大多数僻静的深水湖一样,都会有一些怪诞的传说,蜗牛湖也不例外。在艾玛还不到十岁的时候,有一个摄影爱好者闲得无聊,一天就在湖边架起自己刚买的摄像机,自己站在架子前,眯愣着眼睛伺机捕捉湖面的奇光异景。突然在某一霎那间,他透过镜头,发现蜗牛湖中心有个不明生物探出头来,掀起一圈圈的水纹。只可惜他当时不知道是惊呆了还是吓傻了,没能及时按下拍摄或录制的按钮,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怪物早就消失了,他只拍下了一组事后的湖面涟漪的相片,这些图片不足于能证明他看到的或说出来的情景。当时,绝大多数的居民都没把他的说辞当一会事,但后来禁不住一拨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和闲得实在无聊的猎奇者的轮番炒作,和各种夸大其词的佐证,这个传闻渐渐变得有声有色,有骨有肉,最后成了当地新闻报道的头条,久久独占鳌头。政府当局,为了消除当地居民的恐慌,利用了一部有引导性的科学探秘的纪录片和有针对性的时事采访报道的新闻,最终证实了蜗牛湖的清白。那个当事人,糊涂的摄影师,纯属恶作戏,因为受水雾的干扰加上自己的急功近利,才引发了这么个小闹剧。架不住政府的屏蔽和遏压,和当事人的说明和道歉,没多久,蜗牛湖的怪物就被谷底不断喷发的其它大新闻碾压了,一点痕迹都不留。到现在,几乎没有几个人记得了,当年蜗牛湖的骇人怪物,蜗牛湖如此幸运地又恢复了如常的平静。
它占地不大,只有5平方公里左右,加上又处于谷底最低凹处,还被一圈密林围绕着,一层水雾掩盖着,一片低矮的平房隔离着,可以说除了附近的居民,全市,不要说全国乃至世界了,它都是名不经传的,更不要说还摊上这么个奇怪的名字。那些居住的地势高一些、远一些的人们,有点闲情逸致的,绝对不会作死往更低凹处的地方寻去;离它最近的,都是一些像艾玛家一样的贫困线以下的,或老弱病残的,哪怕湖再迷人,也得有这种心境。
艾玛趟得有些昏昏欲睡了,赶紧翻过身来,朝着湖心又游进一公里左右。等她返回来时,整个湖边已经变得一片光亮,太阳总算挣脱了云云雾雾的牵绊,就像舞了一曲莎乐美的曼妙七层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