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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受嘉奖遭人嫉恨 谋兵权编练朝军

吴长庆为赴朝人员请功的咨文是阴历七月二十三(公元1882年9月5日)递达天津的,而李鸿章也恰恰是这一天赶回天津。

李鸿章的老母亲在三月初病故,他奏请回籍守制,并推荐老部下两广总督张树声署理直隶总督兼署北洋大臣。守制应当三年,但北洋驻军皆是李鸿章的旧部,北洋水师正在筹建之中,各国通商事务又离不开他,因此朝廷只准他穿孝百日,百日之后即回天津署理北洋大臣一职。而且说明,一旦有紧急外交事务,他必须随时回天津。

结果,穿孝将满百日时,朝鲜壬午兵变发生。朝廷连下两道旨意,让安徽巡抚裕禄传知李鸿章速回天津,勿稍迟缓。李鸿章回天津途中去见两江总督左宗棠,商议海防事宜,因为法国在越南闹,日本又在朝鲜寻衅,不能不统筹考虑。结果“睥睨天下”的左宗棠豪情满怀,对法国根本不放在眼里:“不怕他们来,我怕的是他们不来,他们的军舰若敢来两江,让他有来无回。”对日本更是蔑视,并对李鸿章说,“少荃,不要被洋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挺起腰来说话,洋人吃不了人。”真是把李鸿章的鼻子都气歪了。

李鸿章办外交讲的是“和为贵”,能不战就不战,因为中国积贫积弱太久,需要争取几十年的和平来追赶列国。他常用的外交手段是“以夷制夷”,遇事请列国调停,避免发生战事。这次朝鲜兵变又事涉日本,他不想与日本冲突,因此并不主张出兵。而代他署理直隶总督的张树声对这些年中国外交太过软弱早有不满,如果日本以兵势胁迫朝鲜,或者将国王掳去,朝鲜岂不会成为第二个琉球?那他张树声就是通国皆曰可杀的罪人!所以他上奏朝廷,坚决主张派兵赴朝。李、张二人在是否出兵上已经不谐。

派谁去朝鲜,派多少人,两人又有不同意见。李鸿章写信给张树声,认为:“调派陆军,尤须妥筹,由陆则道路阻长,雨水多滞,转运费艰;由水则兵船装载无多,商船租雇费力。或可号称陆军继至,先声后实,俟眉叔等到彼察看情势,再行禀办。派兵则宜少不宜多,护卫亲兵两营小队可矣。若大举,有战事,唯铭军在后路可调,统将勇而乏谋,似须添派稍有智略如吴殿元辈会同照料,方能操纵合宜。”驻登州的吴长庆则根本不在李鸿章的视线内。而张树声认为派兵入朝,登州吴长庆一军最合适,他上奏朝廷说:“吴长庆纪律严明,素谙权略,当能随机应变。至朝鲜事局多艰,靖乱扶危,尤在乘时审势,取决当几。吴长庆到朝后,凡紧要机宜,应请由该提督相度筹办,仍一面咨商臣处,随时奏陈,以应事机而纾宵旰。”而入朝的人数,则主张登州六营全部入朝,而且还要调后续部队以备支援。结果朝廷又采纳了吴长庆的建议,让李鸿章大为失落。

更让李鸿章尴尬的是,吴长庆入朝后快刀斩乱麻,智擒大院君,平定了叛乱,让日本无从插手朝鲜局势。京中清流对此纷纷称赞,认为这显示了宗主国该有的威风,两相对比,李鸿章奉行的“和为贵”主张更显不得人心。而且英、德、美等国对清廷此举也颇为赞赏,美国驻华公使就此发表见解,认为:“朝鲜之属于中国已数百年,众所周知。此次中国发兵往定内乱,具有担当,所为实合公法。”这些风声李鸿章也听到一些,所以一到天津,看到吴长庆请功的咨文,心里是又酸又涩。他与张树声礼节性的见过一面后,当晚召集心腹幕僚天津海关道周馥坦露心迹。

“兰溪,有人为这次平乱大唱赞歌,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李鸿章的开场白直奔主题。

“是,如果这件事是中堂来办,同样的结果,那些人未必会这样欢天喜地。中堂其实也不必介意,主政日久,难免有人鸡蛋里挑骨头。”周馥劝道。

李鸿章摇摇头道:“这可不是鸡蛋里挑骨头,说到底他们还是想动摇‘和为贵’的外交方略。我如何不知挺起腰杆来舒服,可放眼世界,大清比人家差那么远,不埋头追赶,便永远受欺。所以,忍气吞声几十年,为的就是将来可以扬眉吐气。可是有人单单连这点韬光养晦的胸襟也没有,这才对这次派兵入朝如痴如狂,好像大清已经强大到可以睥睨天下,真是小觑短见。”

“京津的舆论,与张大公子的周旋分不开。”

周馥说的张大公子是张树声的儿子张华奎,近来与清流干将们打得火热,张树声的心曲都是通过张华奎暗通清流。

“哼,我这位老部下,大约是觉得我李鸿章不行,要取而代之。我举荐他来为我守北洋,以为他能体会我的一片苦心,曲为周全。不想他竟然想改弦易张,这是那么容易改的吗?他竟然与那些信口雌黄、纸上谈兵的清流后生打得火热,想借他们成事,岂不是错打算盘?如果为朝廷守北洋的人也成了动不动就要强硬开战的人,那国家将陷于内忧外患永无宁日!朝廷总还有明白人,未必见得会真的赏识。”

李鸿章所说的朝廷中的明白人,便是恭亲王为首的一班权要。他们汲取两次鸦片战争的教训,认为中国与列国差距太大,非埋头追赶几十年不可,因此确定的外交策略是“外敦信睦,隐示羁縻”,李鸿章以“和为贵”三字概括。和为贵,实际许多时候就是忍气吞声,难怪那些清流书生会常常痛加批评。

“朝廷对中堂的信赖和倚重是任何人都撼动不了的。张振帅把大院君送往京城,朝廷却下旨追回,请中堂询问后再做曲处,足见朝廷倚畀之重。”

大院君被押到天津后,抵触情绪很大,以绝食相争,张树声前去拜会也不肯相见。后来总算从天津官员中找到一位曾经出使朝鲜与大院君有一面之缘的官员前去相劝,才勉强进食。张树声怕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就派人护送大院君进京。行到半路,接到上谕:“著将李昰应暂行妥为安置,俟李鸿章到津后,会同张树声,向李昰应究出该国变乱缘由,及著名乱党,详细具奏,候旨遵行。”他只好再派人去追回。

李鸿章冷笑道:“朝廷让北洋大臣驻天津,就是为了在外交上先给朝廷挡一炮。遇事就推给朝廷,还要北洋大臣干什么?你说把大院君送到京城,是让太后问话还是让恭王询问?朝廷一点余地也没有了嘛!一件小事,足见振轩还欠把火。”

说完大院君,两人转而说起请功的事来。

“其实最应该请功的应该是中堂。”周馥语出惊人。

“怎么说?”李鸿章丁忧在籍,何来最应该请功之说?

“我大军能够及时赶到,依仗的便是水师,若没有丁禹亭率水师护航,如何能够蹈海而去?而大办水师,正是中堂的莫大功绩。”

“要说到水师,没我还真不成。”李鸿章是当仁不让的语气,想了想又说,“将来请功,应当把丁禹亭多书一笔。还有马眉叔也是功不可没,我要单独附片举荐。”向朝廷奏功,功劳最重的要在正文中提几笔,而大多数人则放在附单中,如果专为某人附片保荐,则此人获赏必优。“岂止是赴朝的北洋水师将领,你们这些后方的人,筹划粮饷,伺机调度,也是功不可没,你也列个保单来,将来我和振轩商议。”

话题重新回到吴长庆的保案上,李鸿章又说:“除了那些总兵大员外,有一个人吴筱轩看来很欣赏。”

周馥没看过吴长庆的咨文,问:“中堂说的是谁?”

“叫袁世凯,从未听说过此人。”

周馥笑道:“是他啊!他的族叔中堂很熟悉,就是袁子久。”

李鸿章“啊”了一声:“看到这个名字时我还想呢,没想到真是他侄子。”

“子久本来要我写了一封推荐信,他的这个侄子要来投奔中堂在洋务上弄个出身,可是给吓回去了。”周馥讲了袁世凯未曾就幕的经过,“他对袁子久说,李中堂幕府人才济济,真正的是相府丫头三品官,我这从七品小芝麻官什么时候能出头?我是宁做鸡头、不当凤尾的脾气,宁愿到小庙里当大和尚,不上大庙里当小和尚。”

李鸿章哈哈一笑说:“有见识!还有点霸气,倒有些我当年的狂气。”

“大帅欣赏,何不罗致麾下。”

李鸿章连连摇手说:“我与吴筱轩争人才,掉不掉架?我休息一天,后天就与大院君会面,到时你也参加。”

李鸿章会同张树声询问大院君有关兵乱详情,大院君对将他作为兵乱主谋坚决不承认。但李鸿章参照各方面反馈的信息,认为大院君就是主谋。如果乱军到云岘宫诉苦时大院君能够正言开导,何至有此大难。乱军围击宫禁,王妃遇难,大臣被害,凶焰大张,大院君却能控制住局势,既然能够定乱于事后,独不能遏乱于方萌,是五尺童子都知其心叵测。何况柄政一月有余,擅作威福,树置私人,却对乱首不加捕治,其与乱党勾连,不问可知,百喙难逃。对这个定论,大院君还是不以为然,问:“是不是我应该不闻不问,让乱兵肆虐,把王宫烧得片瓦无存,才能说明我与乱军没有联系?”有此一问,众人无话可说。

对大院君如何处置,却颇费思量。朝鲜国王已经派来使臣,携带国书,为大院君求情:“大院君今年六十三矣,素抱疾病,近益沉绵,今者涉风涛之险,冒雾露之忧,单身远赴,谁救谁恤?伏维大皇帝至仁至慈,孝治天下,伏乞制军大人曲垂怜悯,转达天陛,亟许大院君不日回国,俾当职得伸人子之情,感戴皇恩,永世无穷,不胜痛泣祈恳之至。”

大家觉得,既然国王如此相求,不如就放大院君回去。李鸿章却别有看法,他认为国王有此恳请,不过是尽人子之义,其本心未必真愿赦回。而且如果把大院君放回,是不是说我们抓错了?张树声也立即点头附和:“对,如果我们抓错了,则此次派兵入朝也就从头至尾错了,我们非但无功,反而有过。大院君不能释回。”

周馥、马建忠奉李鸿章之命与朝鲜国王派来的使臣详谈,追问国王为什么要请大院君还朝。使臣最后说了实情:“国王与大院君系父子,以私情议,当迎请还朝;大院君窃取政柄,以公事论,不应释回。”李鸿章的推测被证实。

不能释回必须有过硬的道理。马建忠代为起草的奏稿说:“大院君党羽众多,业与国王、王妃及在朝诸臣等久成嫌衅,倘再释回本国,奸人构煽,怨毒相寻,重植乱萌,必为后患。届时频烦天讨,不胜其扰。而且朝鲜贫弱小邦,变故岂堪再遇。是昰应不归,犹可保其家,安其国,全其父子;昰应一归,则父子终伤,必至害于家、凶于国而后已也。”

而周馥稽查史书,元代就曾有两次将高丽国王拘捕的前例。最后决定,建议朝廷将大院君“安置”省城保定,生活各方面给予优待,并准许国王派人前来省问。安置的地方,则选在清河道旧署,屋宇宽广,不下二十间,足够中方看管人员及朝鲜随侍人员居住。

周馥、袁保龄、马建忠等人奉李鸿章之命拟议了《派员看守朝鲜大院君李昰应章程八条》,同时报给朝廷:

一、凡有李昰应与人信札往来,俱应露封,由看守委员查阅后始准送交。其不露封与书朝鲜俗字者,由委员驳回,不准擅送。

二、凡看守之人,俱宜分居在外不可与之亲密。在省及外来文武官员,非奉宪谕,不准任其私自入见。

三、李昰应每日需买食物,由委员派人代买,价值由彼自付;或彼自派人出买,则由委员派妥实兵弁跟同上街。不准其托故私自送信,亦不准其私买违禁之物。

四、李昰应倘欲自行赴市买物,只准随带奴子一二名。由委员先请宪示,并须举行。但一月不得过一两次,不准出城,不得隔宿。

五、李昰应随从人役,由委员查明给予腰牌。每月由练饷局查照人数,酌送米煤外,另给送银五十两以为杂用。倘以后朝鲜国王再添派官役,按人只加送米煤,不另添银两。

六、送银两米煤等物,俱由看守委员开单送入,取李昰应亲笔收条存查。

七、看守之员请于在省司道大员中专派一人督察。再由司道会商,拣派精细勤干之委员二人,由中军派武弁二人,常川住守。逾年准分次另换员弁兵接替,而惟不得同时全换。

八、所有练饷局支发各款,随时报明,请准附案汇销。

李鸿章与张树声《会同究问李昰应折》《安置李昰应片》及八条章程上奏朝廷,不到十天,朝廷便有旨意,完全同意。

同时还有一道旨意,对赴朝有功人员进行奖赏,基本是按照李鸿章、张树声所奏照颁。

吴长庆接到嘉奖上谕已是一周后。上谕加附单,厚厚一摞。前面几句话对赴朝平乱评价是“旬日之间,该国乱党悉平,局势大定,办理甚为妥速”。接下来的赏格,李鸿章“创练水师深资得力,著交部从优议叙”;张树声“相机调度,督率有方,著赏加太子少保衔”;吴长庆“统带所部,会同提督丁汝昌、道员马建忠、迅赴事机,克期定乱,吴长庆著赏给三等轻车都尉,丁汝昌著赏穿黄马褂,马建忠著赏戴花翎,以海关道员用,交军机处记名。”这五个人奖赏最优厚的应当属马建忠,此前他只是道员衔,实际品级是知府,以海关道用,则一有缺就可出任海关道,而且赏戴花翎并非轻易可得,文员非有武功不可。

其他人员的赏格,则全在附单中。这份名单很长,赴朝的统兵将领、幕府人员、轮船管驾都有份,那些并未赴朝却与此事有关的,比如李鸿章、张树声的幕府人员,办理军械、粮饷的后勤人员等等,受赏者总有五六十人。

吴长庆安排人抄录十几份,发至各营及幕府相关人员,各营再抄录分发。袁世凯的大名排得相当靠前,各位总兵之后,是布政使衔河南候补道魏纶先,接下来就是袁世凯,“候选中书科中书袁世凯,治军严肃,剿抚应机,以同知分发省分前先补用,并赏戴花翎”。其次是张謇的三哥张詧,在吴长庆幕中管后勤供应,也是深得依重,但这次嘉奖名头却不及袁世凯,是“以知县仍留江西前先补用,并赏给五品花翎”。赵国贤也列名其中,赏正七品把总。他相当满意,腿上挨一枪换个七品武官,值!

不过,袁世凯的功劳却有不少人不服,认为是借右营兵成事,如果不是右营组建的先锋队,他靠什么争先攻剿?

这种说法已经有些日子。袁世凯被吴长庆推为首功后,右营管带朱先民就找到吴长庆抱怨:“大帅,我的两哨给别人建了莫大功劳,如今朝乱已平,该归营了吧?!”

吴长庆知道朱先民有情绪,好言抚慰,当然立即答应归建。袁世凯于是又恢复到只带三十个稽查兵的旧局面。

一个军人无兵可带,对袁世凯来说是件异常失落的事。必须有自己的兵!但庆军各营都各有营官,不可能再从人家手里弄兵来带。而再招募新兵,更是不可能。他想起张謇《朝鲜善后六策》中所提为朝鲜练兵一策,觉得这是自己得以带兵的唯一可行之策。于是他找金允植说了自己的想法:“此次兵乱,国王险遭不测,可见王宫守卫极其薄弱;而日军来犯,朝军首先胆寒,可见兵士无刚勇血气。王宫欲自保,朝鲜欲抵御外侮,非新练数营不可,何不趁吴大帅在此,请求帮助练兵?”

当时金允植已经被国王派为使臣,将到天津去带回赴北洋考察的学生,并打算让他建立机器厂,因此他无心关注练兵,口头答应届时向国王进言,但自此再无回音。

如今嘉奖上谕一颁,袁世凯掠人之功的说法又鼓噪起来,尤其是右营,营哨官无不认为袁世凯是沾了他们的光,这些话自然让他极其烦恼。而恰恰此时,有个右营兵偷偷跑到朝鲜居民家中吸食鸦片,被稽查队拿个正着,请示袁世凯该如何处置。袁世凯本想责打五十军棍,但那个鸦片鬼胆气大壮道:“袁会办,你如今的五品顶戴都是右营兄弟挣来的,总不能对右营忘恩负义吧?”

这简直是向袁世凯伤疤上撒盐。于是他问:“按军纪,吸食鸦片该当如何处罚?”

稽查队长回道:“应当责打五十军棍。”

那个鸦片鬼冷笑道:“五十军棍算什么,有种把小爷的脑袋砍下来。”

袁世凯怒回道:“那就成全你。来呀,拖出去砍了!”

稽查队长提醒说:“大人,罪不该斩。”

“斩他自有道理。一则他跑到朝民家中吸食,便是扰民;二则他不知悔改,自己求死,我为什么不让他如意?斩!”

袁世凯在稽查队令行禁止,结果这个倒霉鬼真被砍了脑袋。右营听说,全营五六百人把吴长庆的大营给围住了,纷纷承认自己也吸鸦片,让吴大帅把他们的头砍掉。吴长庆十分恼火,急催袁世凯前来,声色俱厉道:“世凯,你办的好事。杀一人而招一营哗变,你说你打算怎么办?”

袁世凯不慌不忙请个安问:“那么请问大帅,你是希望庆军禁绝鸦片,还是希望人人腰里别杆烟枪?”

吴长庆没好气道:“那还用说,人人都成了鸦片鬼,我庆军还不完蛋?”

“那好,我就传大帅令,从即日起,有吸食鸦片者,一经查实,立即问斩!”

吴长庆变了脸色:“你先别说这些没用的,现在外面的五六百人怎么办?”

袁世凯正色道:“那好办,先宣布新军纪,然后挨个问吸不吸鸦片,若承认,立即斩首。”

吴长庆跳脚大怒:“五六百人你都给我斩了?他们要真哗变该怎么收场?”

“请大帅调两营来,看他们还敢不敢闹。”袁世凯给出建议。

吴长庆不答应:“我的兵是来杀敌的,不是对付自己兄弟的。你要有本事,就用你这三十人来解决。”

袁世凯赌气回道:“好,那大帅交给我来办。但大帅得把你副营的两门行营炮调出来归我用。”

吴长庆脸都白了,厉声道:“袁世凯,你真要激出大变,我也救不了你!”

“世叔,侄儿敢说斩不到五个人就没人承认吸鸦片了。您要信得过,就交给我来办。”

袁世凯命稽查队把一张桌子摆到吴长庆大帐外,站到桌子上大声道:“我,袁世凯,奉大帅将令,宣布新军纪,自即时起,有吸食鸦片者,一经查实,就地正法!”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挥挥手,两门行营炮吱呀呀推了过来,并装上炮弹。右营兵群情激愤,有人带头向前逼,袁世凯命令稽查兵子弹上膛,有敢向前冲者,格杀勿论。三十人面对五六百人,本就是杯水车薪,袁世凯的心也提了起来,只怕镇不住会出乱子,乱兵之下,他非被踩成肉酱!如果有自己的兵就好了,列出阵来,看他们还敢不敢!但这种空想已经无补于事。他挺身而出,走到稽查兵与右营兵之间问:“刚才的新军纪你们没听到吗?”

前面的人回道:“听到了,你总不能把我们都砍了。”

袁世凯冷笑道:“那得一个一个来。那我问你,你真吸鸦片,还是来为兄弟出头?”

那个带头的回道:“真吸鸦片,怎的?”

“你出来说,稽查队有规矩,必须做笔录。”

于是带头的真走出来,昂首挺胸说:“我,真吸鸦片。”

袁世凯让稽查队有模有样问询并做了记录后,一挥手:“斩!”

立即两个稽查兵拥过去,把带头的按倒在地,一刀斩讫。

右营兵中情不自禁发出“啊呀”惊叫。

袁世凯目光狰狞,问前面的人:“你,吸鸦片吗?”

那人说:“吸。”

于是还是询问、笔记那一套,然后又是一刀斩讫。

右营兵已经情不自禁向后退了。

袁世凯再问:“你们谁还吸鸦片,不妨站出来!”

没人敢再承认。

袁世凯说:“既然不吸鸦片,那就还是好兵,立即回营,既往不咎。仍滞留不散者,后果自负!”

右营兵哄地一声便散去了。

袁世凯提着两颗人头进帐,对吴长庆说:“大帅,右营两人吸食鸦片,在下已经根据新军纪将两人斩首,其他人等俱不吸食,已经回营。”

吴长庆抹抹额头的汗,指着袁世凯说:“世凯啊世凯,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可真让我刮目!”

“大帅,我着人把两颗人头给朱管带送去,让他好好管带部下,别再搞这等闹剧,徒送人命,何苦来哉。”

袁世凯出门,深秋的风一吹,只觉得脊背冰冷,原来刚才他出了一身汗。

稽查队的兄弟围拢过来,像维护英雄一样簇拥着袁世凯回到稽查处,队长后怕道:“大人,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咱们人太少,没想到您把那帮王八羔子给镇住了。”

袁世凯苦笑道:“我也是捏着一把冷汗。手头没兵,心里便没胆呢。等着吧,我早晚会有自己的大兵。”

第二天,袁世凯约请礼曹判书、外务督办金弘集会面。金弘集字敬能,与金允植是好友,都认为朝鲜应当亲近大清,实行开化政策,深得李熙信任。袁世凯通过金允植与之相识,今天请他是为鼓动朝鲜练兵:“朝廷已经有明确旨意,吴大帅一时半会不会走了,奉旨驻扎朝鲜,以便对乱党监视弹压。”

金弘集赞同道:“如此甚好,鄙邦可保无虞。”

袁世凯又道:“我国驻兵朝鲜,当然不仅仅是对付乱党,还为提防日本。如今朝鲜已经开国,将来无时无刻都将面对列国的贪欲。所以,长远之计,还需朝鲜自强、自立。”

“只希望上国天兵能够长驻朝鲜。”

袁世凯摇了摇头:“我国士卒恐怕不能久留,如果中邦有事,恐怕会调回大军,那时将无暇顾及朝鲜。朝鲜何不趁我大军在,择选精卒由我军训练,再授以自统,这才是长久之计。开始可先练一营五百人,以观后效。能练出劲旅三千,则朝鲜政可行,侮可捍。”

金弘集话说的有些为难:“我国财赋捉襟见肘,日本五十余万赔款还不知从哪里出,如何能筹得巨款练兵?”

袁世凯出主意道:“筹银子的办法有的是。贵邦产五金、人参、牛皮、丝、麻、木材,得人以理,指日可富。而且贵邦地多荒芜,引导百姓急种桑麻,每年筹数十万饷银有何难?养精兵三四千绝无问题。有此精兵,足可使日人永不敢启鲸吞之心。”

金弘集道:“鄙邦与东西洋差距实在太大,洋人火器实在厉害,要能御外侮,非有洋枪洋炮不可。此次云养大人赴天津将采购机器,举办机器厂,待洋枪有了眉目,方可谈得到练兵。”云养大人即是金允植,“云养”是他的号。

袁世凯连连摇头:“等不得,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就有一条不花钱弄到洋枪洋炮的路子,不知督办大人有无兴趣?”

“不花钱能弄到洋枪洋炮,会办请指点。”金弘集一听就来了精神。

“谈不上指点。”袁世凯撒谎说,“其实吴大帅也有意为朝鲜练兵,他多次与我谈起。我朝廷也希望朝鲜尽快自强,所以贵国提出练兵的要求,并顺势提出赠送一两个营的洋枪洋炮应当毫无问题。”

“愿闻其详。”金弘集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首先,贵国应当表现出极其关注练兵一事,如果国王能够亲自提出这一要求最好。其次,则是最好与吴大帅关系紧密的人来练兵,将来一切事情都好就近商量。”袁世凯出主意道。

“由鄙邦国王出咨请求贵国帮助练兵、并请拨给军械,此事由我进言,可有八分把握。练兵之人,会办不妨帮助推荐一二。”

袁世凯笑道:“那我就来个毛遂自荐。编练新军,首要的是军纪严明。我治军严肃,这是朝廷在上谕中都有褒扬的,我来练兵,一定练出一支令行禁止、血气方刚的劲旅。说到我与吴大帅的关系,那是三代的交情,真正的世交,我在私下里叫他世叔,想必督办大人尽知。我可以保证,如果由我来负责练兵,洋枪洋炮一定能够想办法弄来。”

金弘集这时完全明白袁世凯的心思,以他对袁世凯的了解,让他来练兵的确很合适,不过话不能说满:“袁会办与吴大帅的关系,我当然知道。但吴大帅会不会派差给袁会办,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袁世凯连忙道:“不不不,你们大有可为。如果督办大人能够向国王进言,向吴大帅点名要袁某来练兵,吴大帅定然会答应。”

“我可以向国王进言,届时国王有何旨意,我当随时相告。”

“那就拜托了。我毛遂自荐来担此重任,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更不敢滥竽充数,我借此机会向督办大人作番自我剖白,也请督办明了我的一番苦心和热心。”袁世凯是怕金弘集向国王进言的时候,说话不够透彻,国王有所疑虑,那可就白费心思了。他将自己自幼如何熟读兵书,投军后如何严肃军纪,剿乱军时如何沉着指挥,详细讲了半天。金弘集临走时,袁世凯又把自己的六响转轮手枪相赠,让金弘集喜出望外。袁世凯又特别叮嘱,此事八字还没一撇,且不可向外人道。

过了不几天,吴长庆打发人叫袁世凯去他的大帐,见面就道:“世凯,国王要召见你,不知所为何事?”

“国王召见侄儿能谈什么?”袁世凯心想十有八九是练兵的事。

“想来不会是坏事。你治军严肃,朝民多有称赞,或许国王会赏你什么。”

“应该不会。大军军纪好,首先是大帅的功劳,国王不可能召见侄儿一个军纪会办。”袁世凯故意想了想说,“大帅,会不会是练兵的事?前几天金弘集曾经说起,朝鲜很想编练新军,将来能够抗衡日本。不过,就是练兵也轮不到召见侄儿。”

“别再白费脑筋,去了就知道了。国王召见的情况,你回来再说。”

上司最怕外人越过自己与下属结交,吴长庆也不例外。袁世凯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连忙说:“这何须世叔吩咐?等侄儿一出宫,先来向世叔报告。”

袁世凯带着十名稽查兵策马直奔昌德宫,金弘集已经在宫门外等候。

袁世凯问:“国王召见可是为练兵的事?”

“正是。国王大约有意考校,您的应对很重要,请您务必好好展示才能。”

袁世凯笑了笑道:“我可不敢在国王面前炫耀,只能实话实说了。”

国王在便殿召见,赐坐,先问吴长庆安好,袁世凯代吴长庆问候国王,而后转入正题。

国王首先道:“上国军队军纪肃然,鄙邦百姓感激不尽,听说多是阁下的功劳。阁下治军严肃,鄙邦百姓交口称赞。”

袁世凯回道:“殿下谬赞,世凯实在不敢贪天功。我军出国前,就奉有严令,不得骚扰朝鲜百姓。吴大帅治军极严,把稽查军纪的事情交给世凯,世凯不敢不尽心。世凯以为,军纪是军队头等重要的事情,因为军纪败坏了,无论兵器如何先进、训练多么有素,都化为乌有。”

国王又问:“阁下所言极是。鄙邦军队无论军纪还是枪械,都无法与上国相比,寡人想编练一支新军,采用新式武器,不知是否可行?”

袁世凯建议:“贵国军队只要训练得法,不愁没有战斗力。洋枪洋炮杀伤力大,必须配备。不然再用旧式刀矛,无论如何训练,都无济于事。”

国王问:“听说阁下于练兵也多有研习,如果我国练兵,应当如何着手?”

这是有意要考校,袁世凯不慌不忙地说:“世凯于练兵不敢妄称内行,但的确多有研习。投军后负责稽查军纪,与营哨各官交往密切,经常去观操,与他们切磋练兵之道。世凯对洋枪洋炮也极感兴趣,还专门学过射击,马枪、手枪准头都还好。贵国练兵,世凯以为在精不在多。原因有二,一是练兵首先要有饷,练兵太多,则需款太巨;二是贵国险关重重,易守难攻,可以一当十。世凯以为,总数三四千足够。开始可先练一两营,待成效显著后再练数营。王宫是朝鲜国中之重,新练之兵应先用于王宫护卫,可称之为新编亲军。”

“阁下所言甚是。当初日本也曾经帮助鄙邦练兵,反而导致新旧军互相仇视,不知阁下有何化解之道?”国王又问。

“日本帮助贵国练兵成效如何,世凯不敢妄议,但有三项极不妥当,不能不为前车之鉴。”袁世凯所说的三项不妥当,一是新军饷俸太高,引发旧军不满。将来新编亲军饷银当然要高,但不能比旧军高太多,一倍足矣。二是新军以日语为操练口令,引百姓反感,将来编练亲军口令必以朝语。三是教练不应负指挥之权。当年李中堂聘请洋教练,也只准他们负教练之责。将来编练亲军,教练与指挥之权应当分离,指挥权操于朝鲜军官。这一条并非袁世凯本意,但他知道朝王很担心亲军指挥权落入外人之手。如今不妨如此说,将来教练有无指挥之权,全看教练如何操作。

“如果寡人拜托阁下为鄙邦教练亲军,阁下可有意否?”国王对袁世凯的印象不错。

袁世凯当即答应:“殿下吩咐,世凯受宠若惊,当竭尽全力。”

宾主相谈甚欢,国王临时起意宴请袁世凯。袁世凯出宫后,立即向吴长庆报告国王召见经过,最后说:“听国王的意思,想让侄儿帮助训练亲军。侄儿没有贸然答应,只说侄儿一切听世叔调遣。”

吴长庆道:“估计国王会与我商议,或者有正式行文,届时看情形再说。”

闻言,袁世凯请求道:“世叔,侄儿觉得这是一个历练的机会,如果届时世叔能派差给侄儿,定不会给您丢脸。”

“我心中有数。”

隔日金弘集约袁世凯会面,拱手祝贺说:“国王对会办非常欣赏,已经决定派赵箕三大人赴天津,所负使命有两项,一项请示上国派贤明练达者入朝,帮办外交、通商事务,另一项就是请示上国帮助练兵,并支援军械。”

袁世凯心中暗喜,但不想让金弘集看出他的热衷,便拱手说道:“北洋大宪若答应贵国的要求,必然责成吴大帅具体办理。届时我只有听命于大帅,大帅若派差给我,定当尽心竭力,若不派鄙人,也只能顺其自然。”

金弘集发现袁世凯好像对练兵又没兴趣了,便道:“哦,还有一事本来要告诉袁会办,今天看会办似乎对练兵不甚感兴趣,说不说就没意思了。”

袁世凯后悔自己要弄巧成拙,连忙补救说:“我当然极有兴趣练兵,只是担心吴大帅有别的安排,所以不敢把话说满。我与督办大人情同手足,有事必不会瞒我。”

原来,国王已经得到确报,闵妃并没有死。乱兵入宫那天,是骊兴府大夫人入宫救了她一命。骊兴府大夫人就是大院君的妻子,也就是李熙的生母,闵妃则是她远房的妹妹。大院君与闵妃政见不同关系闹僵后,她居中协调,两边安抚,无奈无力挽回。听到乱兵入宫,她不想看到公公杀儿媳的惨变,连忙带人入宫。当时乱兵四处寻找闵妃,骊兴府大夫人立即让闵妃扮作宫女陪侍在身边,终于把她带出宫去,由武艺别监洪启薰保护逃回忠州骊兴府老家,由左翊赞闵应植安排到阴竹长湖院村。几天前,她秘密派人向高宗报告自己的消息,高宗很高兴,决定派人接回,但考虑到乱兵尚未完全伏法,王宫守卫又极其薄弱,因此希望清军派兵保护。

金弘集提醒道:“会办大人可知道,国王对王妃言听计从,如果王妃还宫,鄙邦大政少不得征求王妃意见。如果得到王妃支持,会办帮助敝国练兵之事便有八九分把握。”

“保护王妃还宫,是我大军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果国王提出请求,我必定向吴大帅争取这份差使。”袁世凯下面的话不必说得太明了,迎护王妃还宫,便是获得王妃支持的绝好机会。

与金弘集告别后,袁世凯立即来见吴长庆:“世叔,侄儿得到密报,朝鲜王妃还活着。”

“啊,果然还活着。消息确切吗?”吴长庆问。

“侄儿有朋友对宫中消息十分灵通,确定无疑。”袁世凯于是将金弘集通报的消息转告吴长庆,但未说国王有意请清军迎护的事情,“世叔,侄儿估计国王会请您派人迎护王妃还宫。为什么?因为朝鲜宫廷护卫力量实在太薄弱,而且乱兵并未肃清,国王不敢冒险自己迎接。”

吴长庆道:“世凯,你的手段可真是厉害,入朝这么短时间就有宫中朋友,真是不可思议。如果国王果有所请,我肯定要派人去迎护王妃。”

“届时侄儿愿意效劳。”

吴长庆凝着眉头想了想道:“世凯,你这次赏五品同知,赏戴花翎,已经有些说法,如果让你带人去迎护王妃,你带谁的兵去都不合适。”

“是,侄儿听世叔吩咐。”

第二天一早,王宫就派人来请吴长庆入宫。快午饭时回来了,袁世凯在大帐中等他。一见面他就说:“世凯,你的消息不错,国王果然要请兵迎护王妃。”

袁世凯请求道:“世叔说侄儿无兵可带,那可否派侄儿以前敌营务处会办的名义前往,不负责带兵,只代表大帅出面,以尽礼仪。”

吴长庆想了想道:“也好,总算勉强说得过去。不过,你此番前去,千万不能与带兵的人争长短,只是代表我礼节性的出面就行。”

袁世凯长揖道:“谢世叔栽培。”

吴长庆派副营前哨哨官陈云龙、后哨哨官吴长纯各从本哨挑选精锐枪兵五十,合计一百人协同国王所派文武官吏兼程前往忠州骊兴府阴竹长湖院。二百里路程,两日驰至。早有朝鲜官员先期赶到,做好回宫的各项准备。陈云龙、吴长纯两人到达长湖院后,只与朝鲜官员接触,详谈迎护细节,袁世凯概不参与。他见两人并无拜会王妃的意思,便对朝鲜官员说道:“我奉大帅之命代表大帅前来迎接王妃,请转至王妃,希望能够拜见,转达吴大帅问候之意。”

王妃很快传话召见袁会办。王妃所居是个不太起眼的院子,前后两进,王妃居后进院正房。袁世凯入内见礼,王妃赐坐。盛装端坐的王妃微微蹙着眉头,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不怒而威。袁世凯拱手说道:“吴大帅欣闻王妃无恙,深感欣慰,让下官代达问候之意。”

说话时袁世凯收腹挺胸,双眼平视,落落大方,显得异常干练。

“谢吴大帅美意。听说吴大帅派来一百精兵,此去都城二百余里,不知是否敷用?”这是王妃心有余悸,担心清军的护卫能力。

“王妃尽可放心,此一百人皆配最新式洋枪,个个都是好枪法。就是下官也专门学过射击,不敢说百发百中,几十丈内可弹无虚发。明日王妃起驾,下官将随侍凤辇左右,若真遇不法之徒,下官愿以命相搏,也绝不让王妃受毫发之损。”袁世凯这话让王妃非常感动。

第二天起行,袁世凯向王妃介绍两位带兵的哨长:“这两位将军最为吴大帅信任,也都是久经沙场,王妃尽可放心。”

陈云龙和吴长纯一人在前面带队,一人殿后,此时被袁世凯叫过来向王妃见礼,仿佛是袁世凯的部属。只是两人都是粗疏武夫,一听是面见王妃,早有些心怯,也来不及计较,反而感激袁世凯在王妃面前的吹嘘。

王妃一行起驾后,袁世凯策马随轿而行,真正是寸步不离。王妃十五岁入宫,但李熙却并不喜欢他,而是迷恋李尚宫。王妃为排解宫中寂寞,彻夜阅读《春秋左氏传》《唐宋八大家文钞》以及慈禧垂帘后命人编纂的《治平宝鉴》。这使她间接积累了宫廷政治的经验,为后来参与政事打下了基础。后来高宗政治上遇到难题,行事果决的闵妃总能帮他设法排解,以至于高宗对她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还京三天行程中,王妃有数次就《春秋左氏传》有关问题问袁世凯。袁世凯对八股文不感兴趣,但对史籍却情有独钟,因为史籍中记载许多战事,与兵书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在《春秋左氏传》下的功夫不少,因此能够从容应对。王妃称赞道:“袁会办不愧为儒将。”

王妃回宫不久,援助朝鲜军械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吴长庆接到由轮船自烟台转来的李鸿章电报,他已经奏请朝廷,由北洋军械委员负责筹拨十二磅开花铜炮十尊,配以开花子三千颗,木信三千六百枚,门火六千枝,炮药四千五百磅,炸药一千五百磅,英制来复枪一千杆,配以细洋药一万磅,大铜帽一百万颗,皮带子弹袋各千副,派轮船运至朝鲜,由吴长庆负责转交朝鲜国王验收。同时命吴长庆拣派精熟洋操员弁就近教练。

袁世凯一得到消息,立即来见吴长庆,当然是求练兵的差使。

吴长庆有些不舍道:“世凯,李中堂的意思是要我拣派精熟洋操的员弁,这似乎非你所长。再说,我幕府中正缺人,你再走了,要让我唱空城计?”

袁世凯哪肯放弃这个机会:“世叔放心,到时侄儿两头兼顾。至于说精熟洋操的说法,侄儿虽然算不上精熟,但也并非门外汉。而且具体训练找那些精熟洋操的弁员就能胜任,侄儿只要抓好督促,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到了下午,国王派人请吴长庆入宫赴宴,同时被请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袁世凯。吴长庆对袁世凯说:“世凯,大约国王要感谢迎接王妃的事,我听说王妃对你也很赏识。”

袁世凯回应道:“侄儿只是按世叔的吩咐,尽心尽职而已。”

宴会上,国王表达了迎护王妃的谢意后,又谈起练兵的事情。吴长庆说明道:“我刚刚得到李中堂的电报,朝廷已经同意援助贵邦两个营军械,详单我已经抄来。”

国王拿过详单,仔细看了一遍说:“上国如此慷慨,寡人感激不尽。军械的事情解决了,还有教练人员,还请吴将军舍得选派得力干将相助。”

“我已奉李中堂令,拣选精于洋操的员弁担任教练,请殿下放心。”

“那就先谢过吴将军。吴将军若能派袁司马帮助鄙邦练兵,则不胜感谢。”司马是同知的别称,袁世凯已经是五品同知,因此国王有此称呼。

吴长庆看袁世凯一眼,连忙离座拱手说:“殿下吩咐,长庆哪敢不从。殿下真是圣明,世凯畅晓兵机,治军严肃,忠正无私,由他来练兵当然很好,只是我幕府乏人,世凯如同我的臂膀,实在抽不开。”

国王笑了笑道:“寡人听闻吴将军堪称儒将,幕府人才济济,何不割爱?”

话说至此,吴长庆再也难以推辞:“恭敬不如从命。待我回营与各位将军商量一下,世凯到时恐怕要兼顾一下军幕,军纪稽查这一项,离不开他。”

李熙兴致很高,抛开国王之尊,连饮数杯,喝得竟有些微醺了。

吴长庆也喝得有些过了,出宫后要上马回营,竟然登不上马蹬。袁世凯劝道:“世叔,不如咱们就到南别宫住一宿,明天回营又何妨!”

袁世凯为吴长庆牵马,一手扶着他去南别宫。吴长庆拍着他的肩膀说:“世凯,你好大的本事,竟然鼓动国王向我要人。”

袁世凯连忙解释:“世叔,侄儿哪有那么大本事,再说,哪敢鼓动国王向世叔要人?世叔要不同意侄儿去练兵,侄儿就是再喜欢,也断然不去。”

吴长庆大笑道:“世侄,你误会了,我是真夸你。真正是后生可畏。”

确定了新军教练人选后,吴长庆便找袁世凯通气。他的意思是先为朝鲜训练两营,一营由右营管带朱先民和袁世凯负责,另一营由后营管带、副将张光前和参将何增珠负责。袁世凯一听与朱先民搭档,立即紧皱眉头说:“世叔,侄儿和朱总镇尿不到一个壶里,能不能换别人。”

吴长庆正色道:“不能。我知道你与老朱关系不好,之所以让你们俩搭档,就是想创造机会你们改善一下关系。为官者,无论文官还是武将,搭档不对脾气、不投心眼的时候十有八九,如果都要求换,那上官岂不是要坐蜡?更何况有时候,还故意拿个不合脾气的人放在你身边,为的是互相监督,便于驾驭——当然我并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进了官场,就要练就与不合脾气者和睦相处的本事。如果你连这个本事也没有,那你干脆回家抱伢子去。”

“侄儿听世叔的就是,一定和朱总镇搞好关系。”吴长庆说得如此严厉,袁世凯不敢再开口,嘴上这样表态,心里却像吃苍蝇一样不舒服。

“老朱这个人,就是脾气差点,人还是不错的。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遇事你多与他商议,多尊重他,而且他如今是遇缺即补的提督大员,你一个五品同知在他面前多赔笑脸,也委屈不了你吧?”

袁世凯应道:“只要世叔安排,侄儿哪还说得上委屈?侄儿只知道,世叔一切都是为了侄儿好。”

“世凯,这次请功你从七品跃升五品,大家不说,其实有些人不服气。别人不服气不怕,你只要争气,他们会闭上嘴巴的。可是,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是五品大员,得意忘形,那吃亏的还是你,我想帮也帮不了。”吴长庆这才有些和颜悦色了。

“世叔放心,侄儿一定夹起尾巴做人。”

吴长庆笑道:“没那么严重,你只要继续像从前一样谦下自抑就是。”

袁世凯从吴长庆那里告辞出来,立即去拜访朱先民,一口一个朱军门叫得十分诚恳:“朱军门,大帅安排卑职跟着军门教练朝鲜新军,大帅的意思是,您是庆军中的翘楚,让我好好向您请教,多长点见识。往后教练的事,您多教导,卑职打算着好好跟您学点真功夫。”

教练新军?你懂个屁。朱先民对袁世凯没有好感,心里这样想。但扬手不打笑面人,只好勉强应付说:“袁司马这次平乱露了大脸,何必这么谦虚!一切都好说,反正我主要精力还是管带右营,教练的事有精通洋操、军械的员弁,你们凑合着来就是。”

话不投机,袁世凯告辞。但不管怎么说,朱先民还算给了他面子。

接下来制定训练新军章程、赏罚细则等,几乎全是袁世凯在忙,因为其他人都是粗疏武夫,插不上手,与朝鲜官员打交道也都由他负责。朝鲜派出金允植为新军监督,又派出左右两营军使,陪同训练,将来负责指挥。

这天金允植和左营军使金钟吕来找袁世凯道:“袁司马,现在已近深秋,正是练兵的好时候,希望尽快挑选新兵,组成营伍。”

“我也正有此意,咱们约个时间,你们先把待选的人招呼起来,我和朱军门一块去挑。”

三个人初步定于后天上午开始,然后袁世凯去找朱先民。朱先民听说让他亲自去挑选士兵,感到有些好笑:“袁会办,这种事情何须你我亲力亲为?让王星武他们去办就是。以后练兵的事你具体去办,类似这种小事情,不必来和我说,我主要精力还是管带营伍。”

王星武就是右营后哨哨长王金成,星武是他的字,朱先民派他负责洋操训练。朱先民对练兵撒手不管,正合袁世凯之意,但他装出为难的模样道:“朱军门,大帅说遇事让卑职多听您的意思,卑职私下做主,恐怕不妥。”

朱先民说:“没什么不妥,我抽空和大帅说一声,我听说张副将也没打算靠到新兵训练那里,交给老何负责。”张副将即是张光前,老何即哨长何增珠,他们两人负责训练亲军右营。

“好,那卑职和星武去商量。”

临出门时,朱先民又对袁世凯说:“袁会办,训练新军的人选北洋还未回文,再等几天何妨,现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教练人选,的确北洋未回文,但按惯例,绝对没有不准的可能。于是,袁世凯拱手道:“谢朱军门提醒,不过,卑职觉得早晚是自己的事,赶晚不如赶早。”既然朱先民当甩手掌柜,袁世凯也不再找王金成商议,他正好自作主张,立即打发人给金允植送信,约准明天上午在三军府训练院挑选士兵。

按照袁世凯与金允植等人制定的训练章程,首批训练的两营称新编亲军,专为王宫护卫。袁世凯负责的左营驻三军府,张光前负责的右营驻东营。士兵只从诚朴农民中挑选,不从旧军中选拔,也不从汉城市民中选拔,为的是防止兵油子和市井无赖混进亲军中。这也是当年曾国藩挑选湘军的做法,所不同的是能识字的优先录用。因为洋枪洋炮,能够识文认字更好训练。

训练院在三军府的西校场,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五十人为一排,站在校场上等着袁世凯挑选。金允植、金钟吕陪着袁世凯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挑。袁世凯看着健壮顺眼的就点点头,这人算是初选合格,站到一边去。有时候反复对比,犹豫再三,颇费时间。一天只挑出了三百余人。第二天上午只挑了一百余人,下午刚开始挑就下起雨来,只好作罢。第三天上午再挑二百人,总数为六百人。因为一营定制为五百人,下午袁世凯再筛掉一百人,将余下的五百人编为五哨。等忙完这一切,已经快到晚饭时间。袁世凯叫着金钟吕的号说:“文昌,不急着吃饭,咱先到我屋里坐坐。”

三军府里,已经为袁世凯准备了三间房子。一间起居,一间签押房,一间会客。此时他把金钟吕带到签押房,坐下后说道:“文昌,你可能觉得我有些太挑剔,大可不必如此。”

“哪里,我一切听从司马大人吩咐。”金钟吕心不在焉地回道,但表情不难看出,他的确有些不以为然。

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袁世凯继续解释:“一件事情值不值,有时要看实际需要。我之所以如此挑剔,是想让进入亲军左营的兄弟们都知道,我办事不讲半点马虎。文昌你知道,带兵最要紧的是什么?”

“请司马大人指教。”

袁世凯笑道:“谈不上指教。我觉得,军械、粮饷,这些都重要,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带兵官的绝对权威,口出为令,令行禁止。”

金钟吕有些明白的意思。

“要做到这一条,首要便是军纪要严。以后我对左营兄弟会事事要求极严,还望文昌能够体谅。”

闻言,金钟吕大声应道:“司马大人放心,没人敢有怨言,必定言听计从。就是我,司马大人尽管吩咐就是。”

“文昌,谈不上吩咐。咱们是兄弟,这支队伍早晚是你来带,我把带兵的一点小心得与你共享。”

金钟吕听了后很激动:“司马治军令行禁止,其中诀窍,我也极想请教。”

袁世凯笑着说道:“谈不上诀窍。仅有前面所说严肃军纪还不够,仅做到如此,只能算个酷吏而已。带兵的人还要做到爱兵如子,事事要为属下设想。中国古代大将,不乏以金钱甚至美妾结交属下者,众人以为俗,我则以为真大丈夫所为。用四个字概括,叫恩威并重。”

两人说得投机,几乎忘了时间。

亲军训练有洋操、射击、军械、洋炮、营规五项,分别有五人负责,领头的是负责督促洋操训练的王金成,他是赏戴花翎游击,职衔最高。具体训练则以哨为单位,每哨有洋操、射击、军械、洋炮、营规教练各二人,全营教练员弁共五十余人。王金成对洋操训练并不上心,很明显是在敷衍。外行也许觉得洋操不过是走走步子,排排队伍,没什么实际用处。但袁世凯却有不同见解,他认为这正是军威最要紧处,是培养兵勇服从意识的重要功课,也是外人看热闹的最大看点,如果连操也出不齐,没人会相信你能打胜仗。他下一番功夫终于打听出缘由,原来王金成受朱先民影响太深,从心里不想为袁世凯作嫁衣。

一天,袁世凯将王金成约到他的签押房,开诚布公与他谈心,让他确信,如果训练卓有成效,他袁某人绝不掠人之功。然后他摆出六百两银子说:“星武老弟,这是大帅给的赏银。当初赴朝时,大帅许下诺言,如果营务处调度得当,他将拿出私银六千两赏功。结果事情极其顺手,大帅很满意,要赏季直先生三千两,赏我一千两,张先生不肯要,最后大帅给他寄老家两千两。我那一千两推托不过,大帅赏给六百两。我不是不爱财之人,也不是家资万贯的财主,但我愿把钱用到刀刃上。”

王金成不知袁世凯何意,瞪大眼睛无话可说。

袁世凯继续道:“蒙朝鲜国王信任,一再亲口向大帅要我来编练亲军,如果练不出个名堂,我对不住国王的信任,更对不住大帅的栽培。而要训练出色,非有各位督责不可,其中尤其是星武兄,我看得出,众人皆以老兄马首是瞻。如果将来训练有效,这六百两银子,星武兄二百两,其他四人,每人一百。”

一百两银子不算多,但也是近一年的饷银,王金成不能不动心。而且袁世凯如此行事,也算手面漂亮。他从心里已经敬服,嘴上却道:“袁会办把兄弟们当什么人了?你不出银子,我们也要好好训练,职责所在,这有什么好说?”

袁世凯连忙拱手:“星武兄,怨我没说清楚。我不敢拿银子污了各位兄弟的清誉,也知道军中兄弟讲的是义气,袁某是想以此表达一份倚重。如果星武兄不答应,反倒让袁某惴惴不安。”

王金成慨然应允:“不是吹牛,有兄弟我在,没有训练不好的。只是袁会办得给我交个底,怎么才算有成效,这话太大,我不敢贸然应承。”

“这也好说,这次我们左右两营同时训练,届时我会请国王前来阅兵,如果他说一句,左营比右营好的话,就够了。”

闻言,王金成笑问:“如果国王说两营都不错,那该算有效还是无效。”

袁世凯笑了笑道:“当然算有效。不过,星武兄,你不想和右营见个高下?”

“明白了,袁会办看着就是了。”

眨眼一个月过去了,袁世凯通过金允植请国王前来阅操。左右两营先后受阅,左营明显比右营好得多,当左营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操练队列时,开始齐声高唱袁世凯自编的《亲军歌》——“亲军兄弟都牢记,保家保国保我王。风霜雨雪磨我志,舍生取义慨以慷。尽心尽力保海防,肝脑涂地向前方……”

队列走过李熙面前时,高呼口号:“保我国主,护我家乡!”

李熙连连称赞:“一月之间,训练有此成效,实出意外。尤其左营,军容威武,步伐颇整,于枪械亦熟,袁司马真正教练有方。”

检阅过后,国王再次宴请吴长庆和袁世凯,这次是请吴长庆将亲军训练事宜交由袁世凯全权负责。从王宫出来,袁世凯则宴请王金成等训练人员,他与王金成已经成了可以换帖的好兄弟,笑着对他说道:“星武兄,诺言该兑现了。来呀,上第一道菜。”

第一道菜是六百两银子,由赵国贤端进来放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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