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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篇(二)

看客的看客,戏的戏

那是一个下午,我坐在清末一座王宫的戏楼里看戏,当天上演的剧目是《空城计》,这是一幕京剧传统剧目,演绎的是三国时关于蜀国军师诸葛亮巧设空城计退马懿十五万大军的故事。当日,王府里很是热闹,请的是当时红遍京城的“九记戏班”,我是王府里一位普通的伙计,下午没事,也偷偷溜进戏园子里来了,蹲在墙角里享受这一份难得的美好时光!王爷在三房姨太太的簇拥下二楼正中入座了,大管家吆喝着上齐了第一道六十四盘水果宴,在一声锣鼓的紧敲慢催下戏就唱起来了。只听得:“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诸葛亮摇扇漫步走上城楼,抚琴一曲,远处杀声阵阵、、、、、我在墙角里听得正是入迷,阳光静静的撒在我脸上,由于刚才吃饭时二少爷赏我两杯酒喝了,所以,不禁进入了梦乡,梦里我也走上了戏台,可是我不会唱戏,只是痴呆呆发笑,看着台下看戏的那个我多么幸福,我想起大小姐的丫鬟小玉就在我的身旁,依着我的肩膀,向我窃窃私语,给我讲那些她从别人那里听说关于小姐们的风流韵事,我仿佛也有了王府公子们的轻盈漫步,摇扇浅笑;不料想,王爷的三房姨太太一并也出现在我左右,一阵淫笑,如狼似虎般将我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在看看台下,大家都被扒光了衣服,静静的坐着,仿佛眼里充满了无限的忧伤,我看见王爷的胡须此刻变成了冬天山梁上那一撮干草,没有一点点弹性的在风中乱了,不知道往哪里躲藏。忽的,时空变化,整座戏园子魔幻般来到了一片荒凉的沙漠当中,四周空空如野,我坐在一片沙滩上,沙子像火炉一样烤焦了我的全身,戏台上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指着我大笑,无奈,不敌艳阳焦热,我只好走上那不属于我的戏台,穿上未曾见过的戏服,和我的小玉,还有戏班的演员,以及王府的贵族们,看着被扒光了衣服在台下的我们在骄阳里周身炙热,汗水滋润着干渴的沙漠、、、、、、我也同时坐在炙热的沙漠里,看着戏台上的我双眼迷茫,戏服凌乱,动态僵硬,远远看着这一座戏台变成孤楼,变成一座空城、、、、、、大小姐的丫鬟小玉拍了我左肩一下,吓得我一身冷汗,把梦惊醒了。寻找影子的衣服有一日,当你在天空中,睁开眼睛向下望去,是这样一幅场景:一片沙漠,一望无际,天地相接处尘土浑浊,一座城市在烈日下,投影非常清晰,城市是坚硬的墙,没有封顶,窗台上放的花盆里野草已长满,花已枯萎,窗户在风中微微颤抖,屋里没有人,也没有光。一件衣服孤独的在街上游荡,那是一件华丽的衣服,我没有看见人,只是一个衣服架子,这件衣服像是寻找着什么,每当看见有阴影的地方就会表现出无限的留恋,趴在地上亲吻,我听多年在这里扑食的乌鸦对我说,这座城市自从建好以后,陆续的就有人失去了自己的影子,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开始人们只是觉得奇怪,后来便开始恐惧了,因为他们最终失去了身体,也再没有了影子,没有人知道这是穿着衣服的人,还是会动的衣服,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影子最后死去了,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离开这里,这些衣服一生唯一的事情便是找到自己的影子,为了能拥有影子,他们每天都要在日出以后,或者月光普照的时候,来到城墙的一片阴影处,顶礼膜拜,放声哭泣,希望能感动这厚实的城墙,或这城墙坚硬的影子,归还他的影子,可是听说至今也没有人成功过,也没有人放弃过。我跟随这件衣服来到一片广场,见到了更多漂亮的衣服,他们有些在一个墙角的影子里久久站立着,像是怀念着往日的情人;有些依偎在椅子上无助的张望,奄奄一息;更有些躲在墙的阴影里不住的哭泣,痛不欲生。远远的望着,我像是来到了一片真实的荒凉地,气氛让人忧伤。就这样数十年如一日,在这座遥远的城市,无形的人们穿上漂亮的衣服,怀着美好的愿望,白天数小时,夜间数小时,只为找到当初离自己远去的影子,一生别无他事。谁也没有找到过,谁也没有放弃过,谁也没有离开过,一直驻守,直到死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放风筝的影子

在我寻找影子的路上,经过了无数荒漠,到了这样一座城市,我给它起名M市。当我,来到M市时,天已近黄昏,清秋时节,天已有些冷,M市在一片荒漠中,异常肃穆,城墙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很重,一只风筝飘摇在天空里,那风筝也是一件花衣裳,那坐在城墙上放风筝的是那花衣裳的影子,一只手拿着线轱辘,一只手无力的拽着拴住风筝的线,机械的一拽、一拽、、、、、、随着视野渐渐接近这座城市,我发现放风筝的人不只是这一个人,风筝也有好多形制,有各色的衣服,花的裙子,红的短裤,黄的吊带、、、、、、听说,这是M市动人而忧伤的一段往事,很早,很早以前,这里是一片草原,M市不知从何时,不知不觉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也从此这里渐渐变成了一片沙漠。好多年的以后,M市的人们想看看以前那片美丽的草原,于是就放飞自己到那遥远的地方去,希望看见美丽的草原,看见希望。可是当他们放飞自己后,衣服飘流在天空里,地上却只剩下了影子;衣服飞向远方,再也没法回来,他们也因此失去了自己宝贵的身体,之后,也只有每天黄昏才能看见影子在城墙上无望的守候。,无力的回收手中的线,希望可以拉衣服回来。在M市我听说了诸如这样好多凄美的故事,都是关于衣服和影子的,影子一代接一代做着这样同一件事,衣服一直没有回来,因为他们失去了身体而飘摇在天空中,再也不可能回来、、、、、、

出逃的影子

在一片广袤之上,干枯的城市,像一具干尸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城市里的衣服“阿渺”,在好多年前她的影子出逃了,阿渺无助的和那些同样失去影子的衣服在酒吧里喝酒,打发生命剩余的时光,不知道该飘向哪里?等待这场戏落幕。她还清晰记得影子在出逃前对阿渺所说的话:影子:“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将会飘向哪里?”阿渺:“我不知道!也许会去找你!”影子:“这是一座孤城!你可看到那城外一片荒芜!”阿渺:“你不要离开我!你是我最后的依靠!你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你不要离开我!”影子:“不!这是上天的安排!你不会停下你所走的路,我早已不是你的影子,我要找到我的主人,我终究还是要离开的!”阿渺“这是为什么?这座城里有我的一切,我的舞台。”影子:“你是这座孤城的俘虏,那走在城市里的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你需要什么?你将方向在哪里?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早已不是你的影子,我被遗失在那很久以前,我要回去找到我的主人找到我自己;我就丢失在那里,我不愿做一件衣服的影子。”阿渺:“你能告诉我你的去向吗?”影子:“回去的路太过漫长,你能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吗?如果你能够回答我,不需要你寻找,我就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就在那个黄昏,影子离开了,在另一个黎明来临时,阿渺再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身边。多年来,阿渺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影子,希望在某天,街头或者巷尾看见自己久违了的影子,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她再也没有看见这一幕,阿渺变成了这座城市另一件飘游的衣服。漂流在众多的衣服中,不住的奔跑,漫无目的,以至于渐渐绝望,渐渐忘却、、、、、、阿渺的影子离开阿渺后,走了很久、很久、、、、、、寻找影子的人们一边怀念,一边寻找,也奔跑在这座孤城,不知自己需要什么?又将飘向哪里?

踏梦国的踏梦人

烟雨笼罩,日月朦胧,梦中,我来到了传说中的“踏梦国”。这是一个失落在时空以外,被遗忘的中国古代江南小国,这里的人们一生都在梦里度过,他们的梦在哪里,他们的路就在哪里,他们的人生就在哪里!梦里,我是“遗梦湖”中一条红鲤鱼,终日我游荡于遗梦湖的浅滩深水之间,与踏梦国的踏梦人遥遥相望,朝夕相处,目睹了踏梦人整天的生活,踏梦人没有固定的生活方式,他们行走的路线都在梦里,与现实中的路似乎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常常见到他们要么游泳在天空里,要么睡在湖水中,要么手里不住的编织着什么,让人无法猜测,还有时痴痴的发笑,久久呆立,让人莫名其妙、、、、、、我在踏梦国生活了仅仅三年,认识了常来湖边放梦的小蝶,小蝶对我说她的梦,种植自己的梦,等待自己的梦有一天可以发芽,我很奇怪的问过她好多次——梦真的可以种植和发芽吗?她回答的语气总是很肯定;之后,我也就不再问了,只见好多年来,她都来到湖边双手捧着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轻轻的放到水里,然后微笑的看着、看着,好久、好久、、、、、、我一直以来以为他是在梦里放河灯,可是有一天我听见她嘴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一言”我才得知她每天夜里来这里不是放河灯,而是在一个人的心里种植她的梦,每次她都将梦的种子放在一个人的心里,听她说在她的梦里,这里一直有一个人叫做“一言”的心在此守候,守候着她夜夜来这里种植一个梦。后来,我又认识了长在湖上睡觉的阿罗,问她在她的梦里这是什么地方,她告诉我说,在她的梦里这里有一张她儿时的床,床上有她儿时梦,她在这里回温她儿时的梦,床很温暖,窗外有一轮明月,门前有她儿时种的小桃数,花儿开的正艳,白天蜜蜂环绕枝头,夜里月光照在她的床上,好明亮。我不想惊醒他美丽的梦,静静的离开了。在桥上,总有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她叫秋帘,总是在桥上转来转去,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以为他在等候什么,或者找东西。可是她对我说,她是梦里的一个囚犯,由于在梦里出逃,所以被关进了牢里,囚牢里无聊,他是在踱步消磨时光、、、、、、接触的踏梦人多了,我才渐渐了解了他们的生活,在踏梦国里,每个人一生下来就有梦,并一生活在这个梦里,不得出逃,一旦有人打算走出自己的梦,就要像秋帘一样被关进监牢里,牢就变成他一生的梦。在踏梦国里是没有人不活在梦里的,如果有哪个人的梦一旦中断,或者梦醒时,他将失去生命。死后,被葬在遗梦湖里,化作湖里的红鲤鱼、、、、、、

无梦村之梦

梦中,不知时节,天地不分,有人,但不知彼此是谁?行走于其间,只为有一个梦,终日不眠。许久,没有人入眠,煎熬于醒着的痛苦之中。有路,他们向一片迷茫中走去,路上人很多,朝着一个方向,永不回头的走。在来路的地方,看见一个村庄,说是叫做“无梦村”,残破不堪,看来经过了好多年,只剩下这残垣断壁。多少年来,这里的人们由于无法入睡,所以在寻梦的路上一代代死去,也一代代的坚持着这条没有尽头的路,像是不能了却的心愿。当所有的人们走到尽头时才发现这里只是一片荒原,也才知道,假如大家能相互对视一眼,双方都将会进入梦中。可是在回去的路上要穿越漫长的“两眼井”沙漠,传说是祖先们在寻梦的路上为后来人用两只眼睛化作了两口井而得名,虽然沙漠日益漫延,但那两口井却一直有水,也因此后来的人们才能够穿越沙漠,来到那个传说可以找到梦的地方。等那些穿越沙漠的人们,沙漠里的路途凄苦而枯燥,来到这里的人们都已疲惫不堪,或者干瘦如柴、病入膏肓,无力再走回去了。所以,那些无望的人们在绝望之后用泪水化作了远处那条河,叫做“梦归河”,希望有一日,有人能乘着河水返回到无梦村,去告诉村里的人们,梦就在彼此的眼睛里,只要彼此相互对视一眼,就可以入梦。千百年来,归梦河水一直长流不息,却始终没有人能够穿越两眼井的沙漠,无梦村里的人们也一直坚继续着这条不归路,直到今天。也许还要到多年以后,人们也不愿对视一眼、、、、、、

这个事情是重要的

有一年,我家有个亲戚,从坎子上一头栽下去,死了、、、、、、

听说,生前,他一边是一个老实的手艺人,一边又是一个赌徒,临死的前一天夜里,还在邻居家赌了一把,妻子怎么劝也没有劝住,一直到天亮,他瞌睡极了,于是、、、、、、以前,每当有人劝,他总是对别人说:这个事情是重要的。那晚他对妻子也是这样说的。对!这个事情是重要的,我们总是这样说,也这样做,不管你是自封为大家,或被视作是玩家,无论正做着什么,向往着什么,流浪在这个世界边缘或角落的每一粒尘埃。人生也便是无聊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白天,我听说了他的死讯,夜里我就一直没有睡好,因为他忙碌的一生,因为他总提起的那句话,也因为我们每个人常说着的这句话:“这件事情是重要的!”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见到了他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不一定是谁?也许我以记得或是不认识了。在一片沙漠中,他们在捉虫子,就是在沙子里找到一些可见的小生命,然后和这些小虫子搞恶作剧的一种死亡游戏,恶作剧的结束之时,也就是小虫子生命的终结。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喊他们一起走,没有人告诉我要到哪里去,只是有一种力量让我不能停步。他们却不理我,手里拿着一支小棍子,在沙子里不停地挖掘,找虫子,笑得很开心,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开心,于是,蹲下来观看,他们挖了好久好久,可是依然没有捉到一只虫子。我没有闲心再等他们在那里无聊,再次叫他们一起赶路,可是他们对我大声说:“这个事情很重要!”最后我离开了。走了好久。在一片只有枯树的林子里,我刚要休息,我又见到了另一些人,好像是我先前见到的面孔,又好像不是,我不能确定。他们在树荫下玩另一种游戏,比较谁的头发更长一些。只见他们每人拔出一根头发小心的放在地上观察,但每每都以没有结果的争论而告终,又照此重来一遍,这样一根根的拔着头上不多的头发,认真的比较着,彼此坚信下一根头发一定是自己的最长,我觉着这样的比较很是无聊,于是说:“这个有意义吗?”他们却异口同声的对我说:“这个事情很重要!”并邀请我一起玩。我无法相信这眼前的一幕,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他们却如此的专注,投入,甚至忘我。无奈,我又离开了。走了很久。在走到一处小溪旁,我在拐弯的水沟里又看到了他们,艰辛的用手指挖着一条条小小的水渠借着山势将水引到半山,再看着水又顺势流到小溪里,乐此不疲,几近疯狂,我刚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我看到水里,我的倒影处有一只虫子,顺流而下,再爬上岸,回到上游,继续下水,随波逐流,周而往复,一刻不得停留。我似乎有所感悟,于是,对他们说:你们过来看,这不是你们要找的虫子吗?他们站在远处看了看,却冲着我笑,没有说什么。我又问他们:“找虫子重要,还是比头发重要,或者让水改道更重要?”他们无心理会我,继续挖水渠、、、、、、就这样,我继续赶路,并自言自语:“这个事情很重要!”

木偶村之梦

这同样是一个荒凉村庄,像是被隔离了上万年,在一片荒漠里我走了很久很久,才到达了这里。之前,我是没有预想过要到这里来的,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到了这里。也许,我是走的太累了,明明前面还是要在一片沙漠里蹒跚,怎么一眨眼就到了这个莫名的地方。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山坡,我站在一片小树林里,树很稀少,长得也不是很茂盛,像是得了病一般,都耷拉着叶子,没有精神。眼前是一座山,秃秃的,没有任何生机,在我与山之间是一片狭小的空间,横着高出山头的木架子,有数十个之多,每个木架子的跨度都有四五十米,像是一个古老的施工设施,木架子上有无数的草绳子,上上下下的工作着,绳子的另一头是忙忙碌碌的木偶人。有一条下坡的小路通向村子,路不是很长,但是十分陡峭,且是土路,也许是刚下完雨,甚至还有些泥泞。下了山坡,刚进村口,我扶着一棵枯树想休息一下,顺便观察了一下村里的情况,从下面看上去一个个木架子更是高耸入云,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卯榫的结合处已显的很破旧。木偶们做着各自的事情,忙碌但井井有条,看见最多的木偶是在建造一个土台样的东西,他们把山脚的土块搬运过来,在架子的支撑木附近磊成土堆,形成高高低低不同的土台,可能是为了节省材料和加快建设的速度吧,土台下面都是中空的,还透着光。我听见他们喊得劳动的号子:“好!嗨!好嗨!好嗨!加油!加油!”他们一个个都面无表情,行动一致,由山脚的四、五人挖出土块,并做简单的处理之后传给一排木偶手手相接的转移到土台上去,再由两人按照次序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一层一层,越磊越高,当下面的木偶无法够到土台高处转移土块时,他们会建一个用作中转站的小型土台,这样一级级将土块运送上去,土台也就一级级加高。回头看去,从我刚才下来的地方,有人在运送木头,木头是用来加工木架子的,用于建造新的木架子。木头被运到村里一座房子的废墟里加工。我走过去想看看,这时一个刚做好的木架子已经被立了起来,只见对面山上出现了好多的木偶人,一起拉动连接在木架子上的草绳子,下面的木偶们也是手扶着手,肩并着肩,一边将架子托起,一边将架子的另一头推向预备好的坑里,一时间尘土飞扬,喊声震天,两套剪子架从两边辅助着木架子缓缓立起,稳稳地插入大坑,一阵填土、夯筑,架子便立了起来,草绳子也从山上木偶的手里落到了地上,一只木偶尽然像荡秋千一样从山顶上荡到了村子里,参与到了繁忙的工作当中。山上立即奔扑下来好多只木偶,泪流满面,像是很伤心的样子来到架子下,嘴里念念有词,类似一种祈求语,手握着草绳跪在地上做祈求状。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几只木偶被草绳收留了,只见绳子牢牢地系在了木偶的发际,和头发天衣无缝的结合在一起,非常神奇。最终还是有不被草绳收留的木偶,沮丧的向山顶走去,我很好奇山的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可是,我顺着他们走去的路寻找,却被悬崖挡住,没有办法上去,和我同样命运的还有一只年老的木偶,他艰难的在悬崖下扒拉着黄土,试图爬上去,但是,由于体力不支,倒在了悬崖下,瞬间化作了泥土。这里的生活每天都是如此,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分,木偶们干着各自的活,像是永远都在赶路的人,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回头。我在这里呆了好多日,只想知道山后面究竟有什么?可是,我始终没有办法翻越挡在我面前、高不可攀的悬崖,在我来时的那片小树林里我看见他们依稀的影子,有我先前见过的面孔,有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新木偶,我只能想象山后面发生的事情,或许是另一个神秘的工程,制造了他们,并给与他们来这里的使命,一再延续、、、、、、跌落梦里,我急速跌落,并迅速逃离。逃离之后,发现自己依旧在跌落,我刚逃离的是另一个我,他依然静静的立在那里。我在两个自己之间迅速调换,时而看见我在自己眼前跌落,时而看见我在远离自己。在回到那个跌落的我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发现自己脚下是宇宙的无穷无尽,恍惚我又在我的躯体里跌落,这使我有一种安全感,于是,我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份短暂的安全,像是一只随风飘落的春蚕躺在叶子里。当我跌落至一个不知名的底线,仍然还在跌落时,我在某一瞬间,又回到那个静止的我,看着我离我而去,义无反顾,我多么希望它可以平安的落到地面上。在这一次次的互换中,我似乎因为习惯而渐渐平静了。看见两个我在天空中飞行,一时在草原上,一时在宇空中,一时却又在我的里面,我忽然意识到我已是第三个我,这个我竟然没有躯体,很安全,看着两个在下面飞行的我,有种莫名的笑了,似乎是因为看着他们飞行没有跌落而暗自高兴,似乎是因为前面莫名的担心在嘲笑我自己,似乎是因为庆幸我在他们俩之外,而没有了跌落的恐惧。这样一直到梦醒了,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笑,因为嘴角在动。我躺在床上,太阳照在窗帘上。

一夜、一川、一白昼

喝一杯秋凉的酒。

记得有一种地方叫做“川”,两面环山,中间有路。

在记忆里那是一个很大的地方,路通往要去的方向。只是在当年,一刹那的感觉,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川,之所以觉得大,是因为有一座土城堡,城堡里有过去无尽的传说,只是谁也没有进去过,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城堡里的信息被永远的封上了。今夜的月色很好,月亮就在城堡的上头,我在川的北面,向南而行,路在月光下显得很亮很亮,也因此四周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天空没有星星,这不像我认识那个“川”的天空,这是某年某月或是很长时间一个叫“城市”的夜空,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了,不知藏在哪里?今夜跑了出来,且错了位。我想到城堡去看一看。可是路比较远,城堡在眼前只有指甲盖大小,我以前都是骑自行车去的。那是一辆黑色的车子,很高,是爸爸十年前买来骑着上班时骑的,有两年没用,很旧了,但是我很喜欢它,这是小时候的一段记忆。这会儿,我开始幻想自己是骑着自行车的,和当年一样,我把双手撑起来,抬高腿走路,左右的耳朵边风“呼呼”作响,我要看看周边有没有人,是否注意到了我,有没有超过我。前面有个大坡,我得刹车了,左手是后车轮的刹车,右手是前车轮的刹车,不能搞反了,那样就要栽跟头的。快到坡底了,如果刚下过雨,会有泥的,我要注意,别陷进去。要上坡了,放松一下吧,上了这个坡,再往前就到了城堡。不过坡上还有个叫“影子坟”的地方,让人有些害怕,也许是因为老人们讲的故事吧。听说这些人都是好久以前城堡里的居民,死后就住在这里了,但不知为什么叫做影子坟。每次到这里总会想——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睡觉,很是奇怪,而且一睡就是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他们醒来过,我以后也会这样吗?小时候总是想这么奇怪的问题。夜里,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明晃晃的月光下,好多个坟头躺在那里,显得很安静,应该是好久没有人来过了,不知为什么草都枯黄了,难道是冬天快要到了,我想应该是这样吧。出于恐惧,我迅速离开了这里。看看前方,城堡就在眼前,月亮不知何时的亮了起来,可是这月亮却有了温度,有点像太阳,照的城堡发烫,我感觉到了城堡方向传来的热浪,那是一种正午的感觉。走近了我才看到城堡周围有几个影子在做一个古老的游戏,在墙壁隐秘的角落画上无数的竖线,像我们小学练习本上写的数字,只不过都是“1”,写好后他们就交换场地去寻找,我在旁边看了好久,也没有见到他们疲倦过,做着这个游戏,一遍又一遍。找到了就重新来一次,要是没有找到就背着对方围城堡走一圈,表示惩罚。我忽然想起来要去城堡里看看的想法,可是我围着城堡转了整整两周也没有发现城堡的入口,甚至连入口的痕迹也没有发现。看看头顶的太阳,用袖子擦干我额头的汗水,我想我应该继续前行。再望望城堡,庄严而肃穆,几个影子玩着游戏。看看前面的路,一直伸向远方,阳光似乎过于强烈,整个天地变成一片白色。开始我还可以分辨路的方向,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像走在一张白纸上一般,我的眼睛就像是患了雪盲一般,迷失了方向。也许是我的幻觉,还是我的记忆在起作用,依稀看见不远处总有人在做那个划竖线的游戏,围着一个不知名,也看不见的圈,不停的旋转、找寻。难道他们是城堡的居民?我想应该不是,因为他们都在睡觉。

昨夜,装在玻璃瓶的一把土

那是多年前,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整个下午我都在做一件事,把黄土装在白色的玻璃瓶里,又倒出,那瓶子是邻居家阿婆吃药剩下的,我捡回来当做我的玩具。我将搬运来的土倒在后院里。晚上,把装满土的玻璃瓶放在窗台上,直到上床前我还拿到手里看了好几遍,像是我心头的肉,眼中的泪。上床后我看着月光照在瓶子上,反射的光直射到我的眼睛里,又从我的眼睛里射向窗外的夜空,不一会我就进入了梦里。梦中,我猛的发现我在瓶子里,瓶子很大,已经几乎超出我的视线,找不到边了。漫天的黄土挂在天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黄纱,阳光从中穿行而过,来到我身边,看看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黄土,我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朝着尘土扬起的方向走去。“那是谁在哪里?难道有人?”我一边在土里拔出又踏入我的双腿,向前行,一边这样想。黄土从不远处飘起又落下,走近了,我隐约看见前方似乎有人,是用土做的人,面色也是如土一般,他们排成一排,做一件类似筑墙的工作,土人们用手将附近的黄土掀动过来,堆起来,有几个土人在堆起的黄土上踩踏,这样垫起的土一层层筑起,高约半米的土墙一段又一段,平行的排列在黄土地上,除了这些土墙之外还有无数死去的土人,站在土墙上,双手高高托起,有些手里还捧着满满一把黄土。我沿着土墙走入了一个迷阵,由土墙构成,偶然见到几个圆形的城堡,从里面爬出刚刚出生的土人,我爬上土墙看到了这样一个类似工厂的场所,做工的是土人,机器里生成的也是土人,所有的生产设备都是土做的,有如同粉碎机一样的大设备,也有如同匕首一般用来刻画五官等细节的小器械。一件土人作品一般要两三天才能完成,且成功率不是很高,旁边就放置了好多废品,和半成品。土人一旦做成就离开工厂,去相应的工地做筑墙的工作,直到死亡时依然要站立在墙头,做一个古怪的仪式:“跪拜黄土,并高高举起一把黄土,等待生命的结束。所以才有了我先前看到的那般景象。我仔细观察过,他们没有一个偷懒的,工作是那样兢兢业业,面无表情。我观察了好多个筑墙的工地和生产土人的工厂都是如此。直到一天我见到了一个不同的工厂,这个工厂里只有一个土人,他与我以前见到的土人造型上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这个工厂里仅有他一个土人,做的事情也有所不同,他在不断自己雕凿自己,并做着几个永恒不变的动作,时而做土人制造者的动作,时而做掀土的动作,时而又做祈祷的动作,像在表演舞台剧,只是表演,因为他并没有做任何实际的工作。这让我想起传说中的巫师,我一直对这种法力无边的职业存有好奇。当阳光透过玻璃的窗户,也照在我的被子上,我的梦醒了,穿好衣服,看看玻璃瓶,里边装满了黄土,我来到后院,一天的生活又重新开始了。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还是一直记着装在我童年的那把黄土,是那样亲切,仿佛是我昨天下午新装进去的,伴随着昨夜我的梦。

开往海边的列车

等我们都老去,一切都远去,我想写个故事给你,也给我。如果有车,那就请直达大海,从过去到现在,就像当初你向我走来。如果有风,就请掠过黄昏,从发迹到眉梢,撩起你的长发也撩起微笑。如果你还来,就请讲完有关你和我今生的故事,再也不离开。那是我等了很久的列车,它始终没有来。那是好多年以后有关渴望水的记忆、寻找水的故事,我们都好多年都没有喝水,可是我们都活着,找遍地球上所有的角落,只为找到一滴水,找到回忆,也找到过去。于是我们都坐上了一辆开往大海的列车,列车的速度快的让我看不清窗外的任何风景,列车上有好多人,可是我没法确定他们都是谁?我不知道是我不想确定,还是我本来就不认识,我想他们虽然穿着不同的衣服,可是都有相同枯萎的脸,我没有与他们搭话的欲望,他们也没有和我说话,我们只是坐着,或是在列车上走来走去,消磨时光,也许没有水就没有欲望。不知过了多少日?有人告诉大家到站了,于是有人下车,有人爬向窗外,可是,没有人看见大海,眼前只是一片沙漠,大家不禁问列车长,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吗?不是说好可以看见大海,而且喝了大海的水就可以回到从前吗?为什么会是这样。“下车吧!下车吧!”列车长催促着,“方向是没错的!这不是我的责任”我看看窗外,看看我的行李,没有了下车的欲望。和我一起留在列车上的还有列车长。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大家伙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希望在力气用完之前可以找到大海。列车长猛的大喊,“如果找不到就回来”好久好久以后,列车长没有等到任何人回来,所有人都消失在茫茫沙漠里,于是我和列车长踏上了回去的路,可是,列车开的很慢,很慢,像是在漫步,我看到了曾经的一切,于是要求列车长停车。可是列车长说,回去的路只有终点站。在一个转弯处,我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翻出了车窗,可是眼前仍然是一片沙漠。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处寻找,不知过了多久,我见到了列车上的其他乘客,他们在沙漠里种植自己,每个人都用力的在沙堆里挖一个和自己一半大小的坑,然后将自己埋进土里,只留少一半身体在外边,然后长久的矗立在沙漠里,像是仙人掌,我从一位正在种植自己的朋友那里获知,他们在沙漠里看见了他们要找的过去的残像,好像近在眼前,可是怎么也没法走进去,他们使劲的呼喊,可是都听到了相同的回答:只要将自己在沙漠里种植,就会拥有大海,可是被种植的人就会消失,永远也看不见大海。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景象。也许是我已经踏上过回去的路,所以不想种植自己化作大海,我只想等待下一班列车回到当初。可是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见了大海,也喝了大海的水,可是没有找到回忆,也没有回到曾经,因为这片海不是我的海。我等的列车,也再没有来、、、、、、

你一定要站在桥边,我一定要坐在树上

前几天,在回到童年的路上,我驱赶着自制的轱辘车,一路走来。听到枯树林的无水桥上,众人们谈论不同话题,却述说着相同的含义——“你一定要站在桥边,我一定要坐在树上。”那是一片有人,有时间的履历,但又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知道自己在其中的地带,或是在别处,也许,他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是在走过了很长的一段叫做枯水河的地方,才来到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枯树林。刚开始,我还只是隔三差五看到单个的枯树,干枯了的树干和树枝像是经过上亿年之后的化石般坚硬,敲击时有清脆的金石响声发出,并且可以悬挂很重的物体而不会折断,我仿佛进入了一个由石木构建的林子,连同地也是这般如此的坚硬,与树干一样的苍白厚重。我继续顺着苦水河前行,那些石木便多了起来,爪子状的枯枝在我头顶上,像是什么动物张开的爪子,也镶嵌在蓝天里,像是一些藤蔓的图案,可是没有一丝云从这里飘过,天空是那样的蓝。忽然,我发现有个人影从我头顶飘过,猛的抬头,才看清楚的确是个人,他呆若木鸡般坐在石木的枝杈上,双眼直视着前方,表情也酷似这石木一般,甚至连呼吸都无从察觉。我不理解这位兄弟为什么要坐的这么高,似乎有些危险,便想起要问他个究竟,希望可以得到一个明了的答案。可是,他竟什么也没有说,我只听到我的问话声在枯树林里久远的回荡。在枯水河的更宽处,我看到了一座桥,桥头的碑上刻着“枯水桥”三个字。我也在这里见到了另一个人,他稳稳的站在桥上,形态、表情与前面见到的那个人很是相似。河里虽然没有水,可是桥修的很结实,让人不禁联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滔滔的河水,以及桥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我踏上桥,看到桥的那头岸边还有几条小船就在不远处,有几条船上面还有人,竟能听到桥上那人在默默自语着什么,走近才听清他只是在默念一句话:“我必须站在桥上”我有些纳闷,他为什么必须站在桥上呢?不是可以走过去吗?也可以走过来啊,我无心再听他唠叨,奔河里那几条船过去,因为他嘴里只重复这么一句话。当我来到河中船边时,也遇到了与此相同的冷漠,船上的人们也只是一味的默念:“我必须站在船上,我必须站在船上、、、、、、”并没有别的言语。在枯树林转了不知多久,我在另一座快要断掉的桥边见到了两个人,一个站在桥下,一个则站在桥上;他们看着各自不同的方向,似乎目光不曾相交过一般,旁若无人。我走上断桥移步向桥中心那人走去,就在那一瞬间,断桥剩下的那一段也断裂了,有一个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惊叫:“谁?”旁边传出声来:“是我,你快掉进泥里了!”转身之际,看见好大一张脸冲我笑,原来是老李,我拍了他后背一下,看见周围好多人,我们站在路口的菜市场边,我们的左边是一座双洞桥,人语吵杂,下水道常年失修,污水泉涌,这里环境恶劣,桥边有一个女人在踏着缝纫机补衣服,她来自邻近一个村庄,我曾经去过那里画过画,山水秀丽。她对我讲,她家有一些田地,足够一家人生活,家里有两个孩子,一家人很幸福,为了能够有更好的生活,她在几年前来到了城里,带着孩子,丈夫在工地上做活。我不禁问道:这里好吗?满是噪音和污水。她没有做声,继续踏着缝纫机,咯吱、咯吱、咯吱、、、、、、

莫洛村之链

莫洛村,一个奇异的地方,没有山,没有水,甚至没有任何的建筑,只有一片大雾,据说这里有一种链,只能感受的到,并无法看见。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就去了。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无从选择,等我们知道时就已经是如此;就是这样,我来到了莫洛村,当我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在一片雾里了,远近高低无从知道,透过雾层能够看见一双双忙碌的且各异的脚,我仔细的观察过,这里的脚各有特点,和我们平时看见的一样丰富多彩,有不穿鞋的、有穿破鞋的,更有穿着各色名贵鞋子的,有穿着不合脚的鞋子的,也有跑着丢了回去找的,只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大家都很忙碌,走的很急,相对于我的视野,也相对于他们彼此都是匆匆过客。也许,我是想看清他们都在忙些什么吧,才开始移动脚步,跟随他们向雾里走去,一双赤脚飞快的从我肩膀擦了过去,我被他带出半步,他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径直向前奔去,瞬间消失在浓雾里,不知所踪。看看地上脚步错综复杂,深深浅浅,述说着这里的繁忙并不止一个故事。又有一人从我后面走来,这位显然没有刚才那人莽撞,一双小巧的绿色鞋子,走得很柔,我趔在一旁看的出神,好修长的腿,迈着猫步,手里抱着一摞泥土;我刚要跟上去,后面又来一位,跑的确实很快,鞋子都丢了一只,在追上绿鞋子之后便慢下了脚步,看来是来搭伴儿的,可是并没有说什么。好像路并不止这一条,忽有路遇的其他鞋子,从不同的方向而来,去向不同的地方,手里都捧着数量多少有些不同的泥土,脚步匆忙。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总是充满了好奇,在每一个岔路口,总难免有些让人不知该上那条道;何况路总是那样漫长,碰到的有些脚步难免蹒跚,我似乎跟丢了前面那个绿鞋子和半只鞋,在我身旁的只有拖着双脚的破鞋老腿。那就跟着他吧,在不知名的路上偶然只能相信巧合。在一薄雾处,老腿突然脚步加快,像是终年在外的游子看见家乡的山头,连双腿都在颤抖。我并没有发现异样,可是老腿忽然跪倒,小心的将手中的泥土堆放在一处,还特意做了一个造型——在土堆的上面用手指戳了一个小坑,跪了很久才站起身来,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两步三回头的依依不舍。看得出老腿是有些释然,但又有些不舍。老腿走了没几步又爬到地上,像是有了心领神会一般急促的将地上的泥土用手挖起,粘成小块,捧在手里又向别处走去,我不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看到的都是这样将地上的泥土从一处移动到一处的人儿,并没有看见别的。直到一天,我也在雾里迷失,再也看不见别人,这雾也像是我的脑海,我只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在雾里,眼前一片苍白,别无它物。我这才明白我先前看见的人为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们的头,从颈部以上只是一片白雾。原来这大雾便是他们的头部,也是他们的一切。我感觉到有一种力量指引着我去完成一件工作,就是将一处的泥土抓起,随着一条无形链子的方向尽力的疯跑。将泥土堆放在链子的另一头。如此往复。我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片苍白,这种苍白更像是漆黑。

审判“垃圾车46825”

多年以后,我是一座城市的垃圾车司机。那是一个下午,我用渗着油渍的抹布擦着我心爱的垃圾车46825,回想多年来我度过的时光,我心陶醉,毕竟阳光很美。多年来我驾驶着这辆橘红色的老式红旗牌垃圾车往复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化,也见证了城市之外一座座垃圾山的壮大或生长,垃圾们不断的更新,就像姑娘们身上漂亮的衣服翻新更替。包装是生活垃圾的重头戏,以前包装还很少,而且也很简易,塑料制品也少,现在包装类的垃圾几乎占了垃圾里的一半以上,且都很精美,甚至比物品本身更精致。想起20年前我接受这个工作的时候,将要退休的司机老牛对我说:“年轻人,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这可是一件很脏很熬人的活。”我想,当年的我是没有太多的理解老牛的话意,对于当时的我能有一份工作可能更加有意义,至于具体的工作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老牛的话意味深长。他开车拉着我,给我一个站点一个站点的说,哪一个垃圾点什么时候可能就会堆满,隔几天去,不要让住户把情况反映到社区领导那里去就不好了,一定要及时,我也是第一次跟他来到6公里外的垃圾掩埋点,那里还是一个沟;可是现在,这一片方圆几公里都是垃圾山,十分壮观,10公里以内由于垃圾的污染草木不生,只有捡垃圾的人(靠垃圾生活)常年生活在那里,日复一日的往返于垃圾场与城市之间,让我心里感触很深,同样使用的物品,在城市里是时尚,到了垃圾场便是一片恶臭。我很佩服,也很感激垃圾场里那些以垃圾为生的人们,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坚毅的生活着,且变废为宝。每次见到我总是满脸的笑,像是因为我给他们带来了垃圾而心存感激。像老刘、三儿、钱凤、、、、、、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每次过去我都会带给他们一些小礼物,比如水果什么的。他们也总会把我的暖杯灌满热水,然后递给我。想起又要去垃圾场,我收拾好抹布,在反光镜里看看我的脸上有没有脏东西,忽的被一个声音叫住:你是负责倒垃圾的老张吗?“恩”我转过脸去对着两个公安干警说道:“有什么事吗?”他们并没有直接回我的话,走到车后看了车号一眼,两个人互递了一下眼神,表示肯定的说:46825,是这辆车。然后才告诉我,我这辆车被垃圾场附近的居民给起诉了,说是这辆车多年来一直把垃圾倒在了他们的土地上,要46825赔偿他们损失。“这怎么可以,46825是我多年的朋友,它陪我度过了这麽多年,我们是有感情的啊?”我在为我的车辩护,可是他们没有听我说,拉开车门,向我要车钥匙,其中一位干警对我说:“你也跟我们去吧,法官还在垃圾场等着给起诉的人一个交代了。”经过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到了垃圾场,这里比往日热闹了很多,老远就看见一些人站在垃圾堆上,我们把车停到垃圾场的中间,这里已经布好了一个简易的法庭,法官在中间的桌子上端坐着,那么熟悉,像是我的哪个朋友?看我们到来,经过一番交代,审判便开始了,一边是起诉的乡亲们,一边是46825,我被安排在一旁坐下。“法官审判可以开始了。”旁边有人说。一声清脆锤声,法官开始说话了:“据村民刘二、袁树等状告46825多年来将大量垃圾倒至村民田地、、、、、、”下面说了好多我没有听清楚。挤出人群,我看见法官、刘2他们在用自己的身体推动我的46825向垃圾山的山顶而去,我感觉那个垃圾山似乎就是46825,也是法官和刘2。我不知怎么出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睛,我躺在床上,手边放着一杯水,原来这是一个梦,我下午要去买菜。

山顶的那堵墙

没有人知道,山顶上的那堵墙是从哪里来的,只是一面墙,横亘在山梁上,据放羊的栓子说,慢步绕一圈要半个时辰,多年来大家都在猜测这面墙存在的意义。有人说,这是一面记事的墙,很早以前上面肯定记载了很多事,可是,经过千百年来的风吹雨打,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有人说,这是一座奇特的坟墓,墙的里面肯定埋葬着一位地位很高的王室,可是让人不解的是,谁会将坟墓建成一面墙呢?也有人说,这是一个没有盖完的院子。类似这样的传说的版本不胜枚举。有一天,阳光不错,风吹得很匀,我躺在墙脚下晒太阳,睡着了,梦里,我是一个筑墙苦力。千百年来,祖祖辈辈我的家族都是筑墙的工人,我照例也继承了祖业,筑墙,只是筑墙,似乎筑墙是一切的意义和生活本身,呆在这里筑墙的人有很多,有孙氏一家,杨氏三户,李姓的人也有好多户,据老人们讲,从他们能记事起,村里的人就每天上山筑墙,没日没夜,直到离去。男人们上山筑墙,女人们就烧水做饭,吃的除了野菜就是这熟土,站在墙头上回头望,远远近近山梁上都是我们筑起的一面面土墙。根据祖上留下来的规矩,筑墙首先要选址,必须要在山的主脉上,筑墙的距离以最低点不低于整个山高的三分之一为准,墙的高度是三人高,宽两步。筑墙之前有一个“祭土”仪式,所有的人们都要赤身裸体,在将要砌墙的土里滚爬,然后向着立起的土排(用来筑墙的器械)三拜叩首,方可以开始筑墙;当一堵墙筑好以后还要进行“安土”仪式,人们在夜晚来临时将火把点起,将一种上面写了“如我将临——土益”的条幅焚化,然后众人顶礼膜拜,三叩首,即算一堵墙完成。传说这样祭土、安土之后,这面墙就相当于是附着了人的灵魂,这一面墙即是一面土墙,也是一面人墙,筑墙的人将在死后在这墙里居住。之所以只有一面墙而不是一个院子,只是因为方便筑墙人灵魂的出入,据说,吹风的夜晚,在墙角下还能听到有人的对话,以及筑墙人曾经喊得号子,你若运气好的话,还能和他们聊上几句,也许他们会邀你去墙中做客。

面之堆

案板上放了一堆面,旁边是擀面杖,我在夜晚来临之际,来到这里。哇!好大的雪山啊,今晚的夜色真好!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好大一片平坦如砥的打谷场,我在问自己?远远一望,好似这里空无一人,走近了才发现大家都爬在面堆上,做一项奇异的运动,就是大家争先恐后的往上爬。月光很亮,雪山似地面堆很高,要爬上这座“雪山”可没有那么容易,因为会有人把你踹下来,我看到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在往上爬,而是更多的人在相互踹,相互打,在山的下面,整座山上面粉飞扬,人声鼎沸,人们向旱鸭子掉进水里里一样扑腾,无法分辨,人也是面人了,山也是面山。据说爬到山顶的人可以不用与人争夺,就可以过上无忧、平静的生活;因为山顶上只可以有一个人站立,他在吃完饭之后在一棵树下赏月,这就是山上的生活。山下的人们努力争斗,只听说山上有树一棵,没有知道山下也可以赏月,山下也可以吃到面粉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直到有一日,有人真的爬上了面堆的顶端才发现,山顶那个人却在一个擀面杖上不知为何自尽了,于是下山来奔走相告,可是没有人相信他,他只想告诉人们这个事实,怎么也没有想到人们不但没有相信他的话,而且对他嗤之以鼻。在无望中,他也渐渐老去了,终于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就是将面堆上的面,转移来一些,另堆一座面山。在一个月亮明亮的夜晚,人们看见了他,他在自己堆的那座面山上插的一截擀面杖上自缢了......

一场奇异的游戏

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游戏,但从人类诞生之初,我们就在做这个不达目的的游戏,做的很投入。那天,我在去往一片树林的路上,走得双腿都瘫软了,就在路旁的草丛中睡下,这里的草很温暖,不远处还有一堆未干的牛粪,在这阳光艳丽的天气里,也没有风,也没有鸟叫,似乎可以听到清晰的虫鸣,狗尾草扫在我耳朵上,像是一种轻柔的抚摸。梦里,我身处一段路的中段,不知道来的路,也看不清要去的方向。不远处有一群人,他们也是这条路上的行人,在做一个有趣的游戏,规定一个点,这个点是起点也是终点,然后开始画圆,看谁画得又快、又圆。圆的半径是随时规定的,这是为了游戏的趣味性。据说这个游戏里的两个重合点,一个代表了他们赖以生存这条路的起点,另一个点代表了这条路的终点。只要有人能够完美的画出一个圆来,就可以证明他们已经完美的走完了这条路,然后离开。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能够离开。评判的方法是彼此进行比较,看谁画得圆,且半径又分毫不差。以至于,慢慢的人们都忘记了这条路,和他们原本是这条路上的行人,只记得这个圆的存在,并沉迷于这场画圆的游戏中,寻找画圆的乐趣,终老于此。我听了之后,觉得难以理解他们,因为圆永远是圆,路永远是路,怎么可以说完美的画完了这个与路无关的圆,就等于完美的走完了这条路呢?于是,我开始向路的起点走去。在路的起点我见到了许多找路的人,他们认真寻觅,转来转去,却很难找到路的起点,大多数人都是跟随着人流向前摸索。随即我又向路的终点走去,途中我又一次的见到了正在做画圆游戏的他们,玩的依然是那么认真投入,我没有功夫理会他们,他们也没有功夫搭理我,于是,我径直来到了路的终点,见到了一位老者等在那里。并对我说:我一直在等有人能到来!可是他们都迷失在了那个圈里,这么近,却没有人能够走出来,到达终点,其实中途那个游戏已经告诉了他们全部:起点就是终点!

已在西风口上等待千年

在荒凉的西部,如果你不打算等待,就不会来到一个叫做“西风口”的地方。有一队人马,在雾里,或风沙里,马早已是石头的了,尾巴还在风中飘摇;难道人也是石头的了吗?我在想。他们眼睛远远的望着前方,目光深邃,像是活着,我摸摸其中一位的衣服,裹满泥沙,手上也没有温度,我再看看眼睛,似乎动了一下,用脸贴近他的脸,我感觉到了温度,那温度来自他的眼睛,也感觉到了呼吸,也来自他的眼睛。这些人一动不动,望着同一个方向,那应该是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在一个人手里我发现了一卷文字,上面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根据记载,这个人叫口口,他是一个不幸的人,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但是后来他的心上人不知什么原因去了海边,就再也没有回来,说是因为他心中有了等待,所以就来到了这里。也说每一个心中有了等待的人都会来到这里。他刚到这里时,这里已经就是这样了,一望无际的黄沙,人们望着同一个方向,站着,又仿佛将要出发,旁边有一批待发的石马,但从没有见有人离开过你这里,慢慢的他也就站在了其间,开始千年守望。其中,他还提到,慢慢的他发现脚底好像生根一般动不了,呼吸和消化等功能都向眼睛处演变、、、、、、我用手拨开他脚底的沙土,果真看见他的五指已经深深的扎进沙丘,十分牢固,全身已经几乎全部石化,只有眼睛还直直的盯着前方,有时甚至有泪水流出。我看着一望无际的沙滩,不断有人来到这里,慢慢习惯等待,脚底生根,眼望着远方,没有人离开。

因为有棵树

这是一个只有半截树桩和一只蚂蚁的故事。在天地间,如果我足够小,那么这段枯树桩就足够大,除了天空,树桩就是这里的一切,我就是那只蚂蚁,住在这截树桩下面,四周一无所有似的一望无际。一开始,当我无聊的时候也试图去四周看看,可是不管我走多远只能看见这截树桩高出我的视线,远处的更远处坦荡如砥,最后我只能回到这里来,因为当我走的更远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怕失去方向的恐惧。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我的生活方式就变成了这样,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扫过大地,我就起身围着树桩做一些热身运动,然后开始向树桩的高处爬去,这里的一且我都是那样熟悉,每一个裂纹都像是我身上的裂痕,我也习惯性的在几个叉枝处坐下来休息,这样在中午前到达树桩的最顶端,傍晚前走下来,这样平淡的生活让我感觉到如此无奈和乏味,可是又没有别的方法寻求解脱,只能寄希望于一场雨、或是一个雷电给这里带来哪怕破坏性的变化。每当有一阵风吹过,我都会注视着这里的微妙变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储藏雨雪风霜,希望能留下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留下,直到有一天随着一阵风吹过之后,我在树桩边发现了一粒种子,我把它种到了树桩的最高处,开始时我满怀希望的爬上树桩去看看它是否发芽,这样过了许久我已不抱有什么希望,但也还是像当初爬树桩一样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这里面也包含了一种没有希望的希望。只因为在梦里,我是这只蚂蚁,也因为有了这截树桩......

个谷塔之梦

传说,传说是美丽的,就像做梦是美好的。上古时期有一位著名的建塔工匠叫做“个谷”,他的这个名字得名于他从小的一个爱好,他总是喜欢用一个一个的谷子磊成一座高塔,所以人们叫他个谷。个谷所在的这个村庄,是一个以建塔而闻名的村庄,村里的人以建造高塔为荣,且以为能事,喜欢以此评判。在个谷12岁那年,他设计建造了村里最高的一座高塔,也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建筑,塔有30层高,最值得称道的是,这座塔是用地里的谷子建成的,没有用一砖一瓦,因此人们给这座塔起名叫“个谷塔”。他也成为远近最著名的建塔工匠之一。有一年,一天中午,个谷在塔旁边休息,无意间睡着了。梦里他先后来到三块不同的地里建塔。起初,他来到一块黄土地,这里没有其他的物质,只是一片黄色的泥土,他将土做成土块,用自己的一生建造了一座“土塔”。随后,他又莫名的来到一片沙地,他小心翼翼的整理着沙粒,尽其一生建造了一座“沙粒塔”。最后,他在一片汪洋的水中出生,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建造一座水塔,于是他在水里嬉戏玩耍,度过了一生。梦醒以后,他不再提及建塔的事,当有人问他有关建塔的事时,他就反问别人:为什么要建塔呢?

人、牛、蝙蝠的争论

前方、远方,蓝天、白云,看见的、看不见的,扑朔迷离,让你无所是从。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一个有石头的山丘上,一只牛,一个人,一只蝙蝠在聊天,也在争论。人,看着远方的白云,近处的绿草有感而发,做出一首诗来:“蓝天白云绿草地往事如烟人生何其短暂故乡——在童年的梦里、、、、、、”在一旁的抱角老牛说话了,云是什么?草有颜色吗?人,嗤笑老牛无知,听不懂诗歌,没有文化;老牛很是纳闷,顶了人一角,说人是瞎想,不务实,明明草是用来吃的,也没有什么颜色,还谈什么无聊的文化、、、、、、蝙蝠本来在岩壁上倒挂着睡觉,被他们的争论给吵醒了,便说道:吵什么吵?哪里有草,我在洞里捕捉食物,只是用波,这是一个波得世界,你们都在瞎说,不要打搅了我白天的休息。人看看老牛,继续吟诗,“蓝天白云绿草地我心孤独眼睛渐渐老去......”老牛也继续吃草,蝙蝠半闭着眼睛,在岩壁上打瞌睡......无声的旋转舞世界当小雨开始轻落,风儿吹过,树叶摇落,你招手眼望欲穿,嘴唇轻微颤抖......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你不用担心说出的是什么,也许没有必要去交流,语言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也许你的本意是不与谁说什么......有一队虫子,在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路上,漫不经心的游走,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因为这里没有声音,他们三三两两,也有四、五人一撮,凑在一起,也有的漫步,或停下来回望,但终究没有哪只虫子回去,朝着前方一直、一直的走、、、、、、在一处路渐宽的地方,似乎是一个打谷场样的地方,虫子们在场地上跳舞,没有音乐,也听不见舞步的节奏。听说在这条路上的虫子都要经过这里,并在这里跳舞,这是一种旋转的舞蹈,每位进入到这里的人,都从入口处开始不停的旋转,直到到达出口,中途没有人停下来,他们按照天气的变化改变旋转的方向和舞姿。当天空阳光灿烂,他们旋转着一只手的小臂,看着地上的影子旋转......当天空开始下雨,他们会伸开双臂,眼望着天空,大张着嘴巴,舞动五指旋转,当有一阵风吹过,他们就斜着身子,一只手臂指向天空,一只手臂指向大地,与地平线呈45度角,眼睛看着指向地上的那只手不停的旋转。当雪花飘满天空,他们跺着一只脚,两只小臂随着跺脚的节奏自然上下摆动,斜着头,脖子做前伸状。我始终没有看见任何表情,他们走出另一个通道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漫不经心的向着不知名的方向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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