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师出手,救救我们!”
山野空旷,万物寂静,燕然的声音传出去老远,在山林之中久久回荡。顾玉蓉闻言,不禁一愣,问道:“大师?哪位大师?”
韩青林哈哈一笑,大声道:“这里哪有什么大师?顾师妹,今天可没人救得了你们了!你就乖乖受死吧!”说罢一举宝剑,便要上前捉住顾玉蓉。
却在这时,一声佛号朗朗响起。
“阿弥陀佛,施主,佛门清静之地,不宜妄动刀兵,还请施主放下宝剑,来寺内喝杯清茶。有什么事情,不妨坐下慢慢商议。”
由打林间,转出一个老僧来。
这老僧岁数极大,胡须雪白,两眼耷拉着,似要入土之人,却正是燕然在洞窟崖壁之上,见到的那个老僧。在幻境之中,出现这样一个老僧,不可谓不怪。这老僧一出现,顾玉蓉与韩青林二人便齐齐停下脚步,凝神戒备地看着他。
燕然挣开顾玉蓉,对那老僧抱拳施礼,说道:“大师,我二人正在被人追杀,还请大师慈悲为怀,救我二人性命。”
那老僧又宣了声佛号,摇头道:“这位小施主说笑了,贫僧不过是一介僧众,如何能救得了你?普天之下,能救施主的,唯有你自己而已。若是施主想进寺喝茶,那是倒可以。”
燕然心中一动,点头道:“那行,就去寺内喝茶吧。”
“施主这边请。”
老僧一伸手,便要将燕然与顾玉蓉二人引到寺庙去,韩青林眼见二人要走,也顾不得这老僧有何诡异了,一跃而起,纵到前方,喝道:“老和尚,我劝你你不要多管闲事!”
老僧摇头道:“这位施主所言差矣,贫僧可没管闲事。这两位施主既然想去寺内喝茶礼佛,那便是佛门之事。贫僧乃释门弟子,延请香客,如何能叫管闲事呢?”
韩青林被老僧一顿抢白,绕得头晕眼花,不耐烦地挥手道:“废话少说!反正这两人,不能跟你走!”
话音未落,他便“呛”的一声,拔出长剑,向老僧刺去。
这韩青林是玄清上宗的弟子,玄清上宗又是一等一的修道高门,他的剑法造诣,自然了得。却见这一剑来得极快,隐携风雷之声,剑身之上,电光游走,直似一道霹雳一般,眨眼刺到老僧眼前。
顾玉蓉见状,忙叫道:“大师快躲开,这是本门的诛邪剑法!剑法上附有雷霆之力,不可力敌!”
一面叫着,顾玉蓉一面拔剑出鞘,便要去助那老僧。可老僧却似礁石一般,面对刺来的一剑,岿然不动。直到长剑及身不足三寸时,他才缓缓伸出一只手,竟生生握住了剑身,使韩青林不得寸进。
“执迷太深,不得所悟。”
老僧握住剑身后,摇了摇头,轻轻一拍,那一把天材地宝铸就的宝剑,便节节碎裂。韩青林尚不及惊愕,便喉头翻涌,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吐血之时,一层薄雾便缠上了韩青林,薄雾散尽,他却已不见了身形。燕然估摸着,他是被幻阵所伤,丢出阵外去了。
韩青林一走,危机自解。燕然不禁松了口气,对老僧拜了拜,笑道:“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老僧摇了摇头,没有言语,领着燕然与顾玉蓉二人,进了寺中。这寺庙因在深山之中,以是简陋,只有一间大殿,一间禅房。大殿的门紧紧闭着,看不见供奉的是哪一位佛陀。
老僧将二人引进禅房,奉了茶水,不及互通姓名,便道:“二人施主且请稍坐,贫僧还有功课未了,暂时失陪了。”
燕然笑道:“大师自便就是。”
老僧点了点头,起身出门。不一时,外面便响起木鱼的咄咄声,却是老僧在念经了,若有若无的唱经声,时不时传到禅房之中。此情此景,倒真应了深山古刹的意味。
燕然听得诵经之声,心头只觉宁静,盘坐下来,正待喝茶,却听顾玉蓉突然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燕然不禁一愣。
顾玉蓉脸色微红,说道:“谢谢你来救我。”
燕然笑了笑,摆手道:“救你的可不是我,你不用谢我。要谢的话,你就谢那位大师吧。”
“他当然要谢,可你也要谢,”顾玉蓉也不含糊。
燕然听她谢来谢去,谢个没完,便觉有些好笑。因怕顾玉蓉再啰嗦下去,没个尽头,燕然便急忙岔开话题,问道:“你们不是知道这是幻境么,怎么还上当了?”
顾玉蓉叹了口气,说道:“真真假假,哪有那么容易区分?便是知道这里是幻境,可心境不到家,终究避不开。我和韩师……”
她本欲说“韩师兄”,可一想到韩青林方才的行径,以及那张扭曲的嘴脸,心中便觉一阵厌恶,改口道:“我和韩青林出青松山时,尚且警觉。可接下来眼前便一阵变幻,变作方才的石窟。见此情景,我们都以为幻境已解,心中自然没了防备。”
说到此间,她苦笑起来,续道:“而且我们还见到了你,便更没疑心了。当时你站在一具骸骨之前,手中似乎拿着什么,韩青林见了,便要你交出来,你自然不肯,急忙把那东西藏起来。韩青林便出手抢夺,将你杀死。我修为不及他,却是救不了你。”
顿了一顿,顾玉蓉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低下头,对燕然说道:“对不起。”
燕然闻言一愣,笑道:“那不过是幻象罢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又没真的被杀,不然你现在见到的,是鬼不成?”
顾玉蓉听他说得有趣,也觉自己太较真了,微微自嘲一笑,便接着说道:“韩青林从你手里抢来的东西,却是一本秘籍,直指三灾九劫之后的仙人之境。他得了秘籍,便以为道途无忧,成仙可期,却怕别人来抢,自己修为低微,保护不住。他便要杀了我,以防秘籍的消息泄露,可在杀我之前,他,他……”
说到此处,顾玉蓉脸色绯红,满脸霞晕,几如火烧。一连说了好几个“他”字,却是再也无法接着说下去了。
燕然会意,笑道:“这韩青林真不是东西!”
这句话,成功引开了顾玉蓉的注意力。她啐了一口,也骂道:“我本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却不料心思如此肮脏。你说得对,他真不是东西!还好有你救了我,我才能平安无事。”
说着,顾玉蓉一双妙目,眼波流转,目光便落到了燕然身上。燕然只感觉这目光有些不对,心头不禁一跳,想道:“这幻境果真了得!老五老七二人看不透的是宝,冷于冰看不透的是权,韩青林看不透的是道,那顾玉蓉看不透的就是……”
一个“情”字,呼之欲出。
言念及此,燕然便急忙端起茶杯,一下子,将茶水泼到顾玉蓉身上。顾玉蓉有修为在身,本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泼中,可她此时心潮起伏,竟一时不慎,被茶水泼了一身。中招之后,顾玉蓉神情惊愕地看着燕然,问道:“你,你做什么?”
燕然大声喝道:“你清醒些!不要被幻象迷惑了!”
顾玉蓉闻言,心头一惊,也明白过来,方才自己的确不太对劲。刚才,她只觉得自己胸口,仿佛有一头小鹿在左突右撞,直跳个不停。看着燕然,便似是看着世间最好的男人一般,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万幸燕然及时提醒,她方才醒悟。
想到这些,顾玉蓉真是又羞又急。燕然见她窘迫难安,便急忙转移话题道:“一直困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得想个辙,咱们该怎么出去。”
“这,这……我也不知道。”
顾玉蓉有些傻眼了。她与韩青林,都不过是玄清上宗的普通弟子罢了,修为不高,如何能想出什么办法,能破得了这般厉害的幻阵。
燕然见她左右无计,忽地想起壁画之上,老僧礼佛的画面,便把这个讲给顾玉蓉听了,说道:“这脱困之法,恐怕要着落在那老和尚身上了。”
顾玉蓉也觉有理,二人商议一番,便决定去找那老僧。
出得禅房,便是供佛的大殿。明明只间隔几步路远,可燕然走了一阵,却发现大殿依旧还在前方。他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二人竟还在禅房门口,未曾踏出半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燕然不禁吃惊。
顾玉蓉也发觉了异常,停下脚步,看了看大殿,又看了看禅房,似是想起什么,惊道:“是咫尺天涯!”
燕然问道:“什么咫尺天涯?”
“那是一道大神通。”顾玉蓉解释道:“这神通一经使出,施术者便永不可及,虽在咫尺,却远去天涯,故此得名。”
燕然听了,心头不禁沉重,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能破解的了这道神通。”
“破解不了的。”顾玉蓉苦声说道:“咫尺天涯是渡过两灾的大修士才能修行的神通,和那般修士相比,你我不过是蚍蜉罢了,怎么破得了他们的神通?”
燕然听了这话,心情更加沉重。
有咫尺天涯拦路,二人便无计可施了,只得回到禅房,等那老僧回来。二人坐在禅房的蒲团上,皆是心情沉重,相顾无言。燕然只觉得,这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煎熬。
直到燕然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等得不耐烦时,那大殿之中的木鱼声才停下来。这幻境无比真实,竟还有黑夜白日之分。老僧做完了功课,已是入夜时分,禅房之中的蜡烛自动燃了起来,将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便在烛光之中,老僧推门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