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驼子并没回答甘雄,而是问道:“和你交手那个淫道,是不是四五十岁模样,头发花白,中等个子,有些虚胖?”
甘雄不解其意,点头道:“是呀。”
“嗨呀!”那驼子一拍大腿,神情颇为懊恼,叹道:“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一路打将进来,和那淫道打了个照面,竟没抓住他,叫他给逃了!想是他自知不敌,这才趁乱逃了吧。”
“啊?”甘雄闻言,也有些沮丧。他满以为师父来援,定可捉住那淫道,为这地牢里的无辜良家,伸张个正义公平。岂料那淫道竟如此狡猾,见风头不对,竟溜之大吉了。
难怪这驼子师父,会这般恼怒。
甘雄正沮丧时,那驼子环视了一眼地牢,心中终是不平难填,想了想,便道:“你把这许多妇人救出去,我去追那淫道,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定没走出多远。”
说罢,驼子也不等甘雄回话,便大踏步走出地牢,往淫道逃亡的方向追去。甘雄按着驼子的吩咐,把地牢里的妇人救出来,又一刀一个,把慈云观中的十来个假道士都了了帐,这才坐在尸体堆上,等师父回来。
可等了两天,甘雄也没等到自家师父。他见等不着,便在慈云观的院墙上,留了个字条,言明自己的住处,好叫师父寻找自己。随后便独自一人,上路回临海郡老黄庄去了。
此后一个半月,那驼子一直没有消息,甘雄本以为,那淫道望风而逃,定是修为不及师父。自家那驼子师父,纵使抓不着淫道,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心下便没太在意。岂料一个半月后的一天晚上,一个人闯进了老黄庄,把盐帮上上下下三百来个帮众,全都用飞剑,给屠了个干干净净!
那个人,正是慈云观的淫道!
万幸甘雄那时受了帮主的命令,去郡城中清点产业去了,方才逃得一名。待甘雄回来,远远地便看见,老黄庄已然成了一片火海,曾经的那些兄弟朋友,全都被砍去了脑袋,串成十来根糖葫芦,立在老黄庄大门口。
当时甘雄的脑子,便嗡地一声——
炸开了!
他呆愣良久,只看得两眼通红,几乎流下血泪。猛地哭嚎一声,正欲扑上前去,把一众兄弟的脑袋取下,忽地有人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叫道:“别出声,跟我来!”
甘雄听出来了,这是自家驼子师父的声音,便点了点头,收了反抗的力道。驼子带着甘雄,悄没声地离了老黄庄,到了郡城中一处隐蔽所在,才把他放开。
甘雄这才扭头,看向自家师父,却见师父面色病红,浑身是血。他这时再也忍不住了,虎目流下泪来,哭着问道:“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驼子张口欲言,却先咳了一声,呕出一大滩黑血来。待清理了嗓子里的黑血,他才病恹恹地说道:“出事了。”
“什么事,师父?”甘雄抬头看着驼子,问道。
驼子道:“我……我那日追踪行迹,跟着那淫道,直追到一处深山,才把他追上。那淫道颇有能耐,虽敌不过为师,却也有些逃命手段,为师和他交手了三四次,都没能斩了他。”
甘雄闻言一愣,问道:“师父,那你这伤……”
驼子苦笑一声,说道:“事情怪就怪在此处。那淫道本来打不过为师,叫为师给撵得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可一夜之间,他似乎修为猛涨,并得了一件异宝,再与之前不同。为师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叫他给伤了。”
甘雄问道:“是什么异宝?”
驼子摇头,只说不知。后来的事,便很明了了。那淫道得了异宝相助,反杀驼子成功,这追逃之势,便倒转过来,变成了驼子逃亡,淫道追杀。万幸驼子也有些保命手段,这才逃脱性命。
那淫道见捉不住驼子,也不再追了,返身回了慈云观,却见大好一间道观,都让甘雄给毁了。门下的弟子徒孙,也叫甘雄给害了。淫道顿时怒不可遏,循着甘雄留下的地址,便追到了老黄庄。
今天早上,甘雄受了老帮主命令,去城中清点产业。甘雄去后,临至午时,那淫道忽地闯到老黄庄外,高声叫喊:“甘雄小儿,出来受死!”
守门的盐帮帮众,见淫道撒野,便走上前去,要喝退他。淫道看也不看众人,往脑后一拍,便放出七七四十九道飞剑来,一道一个,把帮众给杀了。随即淫道一路走,一路杀,径自闯到盐帮大堂。
这时盐帮的老帮主已经得了回报,来到大堂。他见淫道所过之处,帮众横尸就地,不禁目眦欲裂,叫了一声:“好贼道,休得逞凶!”便即纵地跃起,向那淫道一掌拍去。
那淫道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道飞剑,把老帮主斩成两半,随即喝问帮众道:“甘雄呢?哪里去了?”
帮众们浑身粟抖,答道:“他……他进城……去了。”
淫道闻言,便是一怔。他虽凶威显赫,却也不敢去大城撒野,唯恐引来高人,当时心下一想,便大开杀戒,把盐帮上下,都屠了个干净。随即又把人头串起,立在老黄庄门口,自己则守株待兔,等着甘雄回来。
甘雄的确是要回来的,这一点淫道倒是所料不错;可这淫道没有想到的是,甘雄的驼子师父受伤后,并没有走,而是一直暗中跟着他。驼子见淫道屠庄,心中虽然愤懑,却也爱莫能助,只得待甘雄回来,及时把他带走。免得叫淫道得逞。
听了驼子的讲述,甘雄心中真是又气又悔,没想到自己一时大意,竟害了盐帮上下三百条人命。甘雄一个七尺男儿,当场就哭得撕心裂肺,红着双眼,要去找那淫道拼命。
驼子及时喝止道:“停下!你现在去,不是白送性命么!盐帮上下几百口人命的血仇,还有那些妇女蒙受的冤屈,怎么报?”
这一句话,登时点醒了甘雄,他噗地跪倒在地,求道:“请师父指点,弟子此生,非报了这桩仇恨不可!”
驼子沉吟半晌,才道:“那淫道如今修为大涨,又有异宝相助,你我便是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样,你在此地等我半月,我去找帮手来。届时再收拾那淫道!”
甘雄闻言一怔,问道:“师父要去找什么帮手,能敌得过那淫道么?就算敌得过,他们肯出手么?”
驼子哈哈大笑,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势,又吐了两口血。他呸了两声,把嘴里的血水吐干净了,才道:“若是我找的人,都敌不过那淫道,天下间就没人敌得过他了。并且我要找的人,一定会出手,不得不出手!”
甘雄问道:“是谁?”
驼子微微一笑,答道:“水镜上宗!”
甘雄不是修行中人,闻言不明就里。可若是修行中人,一听就明白了,驼子所说的,都不是假话。
水镜上宗,正式山名该叫水镜山,乃是天下修行界持道五宗之一,势力极为庞大,门人众多,是世间最大的修道高门之一。并且水镜上宗负有持道之责,这“持道五宗”可不是白叫的,辖区不靖,它理应出手治理,不然会叫天下修行人看不起。
甘雄虽不知水镜山的威名,可料想师父所说,定是不错,当下便答允师父。驼子也不耽搁,嘱咐甘雄小心行事后,便动身前往水镜山,这一去,便是一月光景。
这一个月来,淫道威风又起,聚拢了一批人在麾下,似在图谋什么。当然,他也没忘了甘雄,虽不亲自搜索,却也叫手下四处排查,要把甘雄找出来。
甘雄谨记驼子的吩咐,不敢露头,连每日的饭食,都吃的冷的,生怕生火起烟,叫淫道的手下发觉了。
如此小心翼翼,再加上甘雄为人机警,这一月一来,倒没暴露行藏。只是前几日,甘雄忽地想起家中老母过寿,他本是孝顺之人,又几年没回去了,在这生死关头,更想念母亲。心中念想之下,甘雄便冒了风险,要回渔村去给母亲做寿。
甘雄倒是机警,没叫淫道的手下发现。只是老天爷要他倒霉,他不得不倒霉。淫道聚集的手下里,有一批人曾跟过甘雄,他们知道甘雄有个母亲,住在老家渔村,要在某月某日过寿,便向淫道进言,何不在必经之路上围堵甘雄,杀他个措手不及?
其时淫道正在忙着自己的事,也没空理会甘雄,便随便吩咐了四个人,让他们去围堵甘雄。堵着了自然是好,赏黄金三十两;堵不着也不妨事,反正没抱多大希望。
于是今晚的一幕,便发生了。甘雄专挑夜里行动,就为了避开淫道的耳目,却不料人家早在前头等着他了。四人一见甘雄到来,心中真是大喜,当即跳出,且追且打,与甘雄战成一团。
甘雄总有艺业在身,却也寡不敌众,被这四人追上,然后捆了个结结实实。却不料斜刺里,竟杀出个燕然来,设了这弄鬼之局,救下的甘雄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