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没错,死者是一名大学艺术系女生,叫林笑。对了,你和疑犯很熟?”
“哐当”一声,掌心握着的纤薄手机摔在了地上,电池飞出了机壳,触摸屏碎散成一地。
她哆嗦着想去拾起地上的残骸,当指尖的温度触碰到冰冷的碎片时,她看到了绝望。
在一周前还与她说过话的林笑,那个热爱舞蹈热爱艺术的林笑,那个说要和她公平竞争绝不放水的林笑,竟然一夜之间,成了没有温度没有气息与这个世界撇得一干二净的死者。
死者。
疑犯。
她昨天干了什么,那通林笑打来的电话,她是来求救的吧。
陆林夕,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不去接那通电话?
她发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看了白净指节上沾满了粘稠的红色血液。
“手机,手机……”她顾不得去抹净满脸的泪水,指着散落一地的手机碎片大叫:“我才是那个杀人犯,这就是那个手机,你们抓错人了,凶手是我,是我啊!”
警方不由将她也带入盘问室。3小时后,她从盘问室出来就迎接到了陆子琛毫不怜惜的一巴掌。
“啪!”
子琛不顾别人的阻拦,暴虐地扼制住她纤细的手腕,冷声咆哮她,“陆林夕,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说啊,为什么你不去死,你知不知道,林笑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完成,她还要跳舞,还要去国外深造,为什么死的是她,不是你?应该是你去死啊……陆林夕,我算是看清了你。”
陆爸带着律师匆忙赶到,将失魂落魄的两人从警局带离回家。
陆家的这一夜是在凝重的气氛中度过的,陆爸做出了决定。
“小夕,三天后我送你出国,c大的学习经历国外的大学是认可的,细节我会处理,这件事我希望就这样忘了,对你和大家都好。你妈妈那边我会瞒着她,她怀着孕,不能生气。子琛,你也别恨你妹妹,她有错,可是就算她没有这一次的任性,你以为你就救得了林笑,我们是一家人,家人犯了错,不可以去怨恨。”
子琛没有反驳,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失了魄,不发一言,起身,便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第二天他参加完林笑的葬礼就回了z市。
从机舱望向渺远皎洁的白云时,他落下了久违的眼泪。
他失去的岂止是一个拥有鲜活生命的青梅竹马?
这一夜,他失去了好多,好多。
他知道,从今往后,她的天真和活泼也一定是随着林笑而深深地被埋在了地底下。
五年后,澳洲机场。
“Cindy,are,u,okay?”
金发女孩端了杯水给一旁秀发如墨的中国娃娃,白瓷肌肤的中国女孩就是和他们不一样,虽然不算很美,但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不知不觉,这个五年前初来澳洲的中国女孩,已经和她做了五年的闺中密友,一开始因为她是中国人而被她们几个本地学生欺负数落,缘分很奇妙,竟也有化敌为友的作用。
“Im,fine,thanks!”
“回、中、国,要想、我这个老外!一、路、顺、风!”
“Anne,再见!”
从澳洲飞往c市的国际航班已起飞,女孩白皙的脸庞没有过多的喜悦,她敛下清秀的眉目,塞上耳机,似是又回到了不曾离去的时光。
飞机安然落地,她恍惚地睁开眼,在空姐公式化地笑容里,她知道,该来面对的是怎么也避不了的。她,又回到了起点。
c市,繁华依旧,高楼林立,霓虹灯光还是会将她炫目得睁不开眼。
走出机场时,已华灯初上,机场门口有序地停着一辆辆载客回市中心的Taxi!她接过电话,廖廖数语,便对的士司机说:“麻烦你,先开去c市第一人民医院。谢谢。”
下了车,她询问到了病房楼层,径直乘上空闲着的电梯。
电梯门快关上的瞬间,她好像又看到了他匆匆赶来的清隽身影。
“叮咚”,电梯门被她礼貌地打开。
高挑依旧的他径直走进电梯,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她的另一边。
疏远。仿佛他们只是陌生人。
她走在后方,他快步走进病房。独立套间的vip病房内,暖暖的空调拂过她的发丝,她走近,便看清了这五年来未曾见过一面的母亲。
“妈。”
“嘘。轻点,你爸爸刚睡着。”
她心疼地望向略显疲倦的母亲,陆爸消瘦的面容更让她知道这五年里,她错过了很多。
五年间,她失去了他们很多消息,只能单方面接受到他们给她打入账户的生活费。五年间,她只知道母亲顺利产下了一名健康可爱的弟弟,其他,无从知晓。
“你爸爸是因为工作,他向来饮食没有规律,这五年里,公司开始走下坡路,他忙着陪人应酬,有一次晕倒了我们才发现他的胃病已经到了晚期。小夕,我想告诉你,可是你爸爸不让说,他不要让你在国外边学习边担心。这五年,如果不是有子琛,家里的经济根本支付不了多久你在国外的学费。”
陆妈说着说着捂起了双眼,咸热的泪水滴落在林夕的手背上,灼烫却是久违的。
“妈,我回来了,我会替你们想办法,爸爸的病还需要很多钱医治,你们寄给我的钱我留下了很多。我回来了,你不要再难过,我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孩。妈妈我不会再犯错害你们伤心了。”
五年前的惨烈过于沉重,她再也支付不起任性的本钱。
生活还要继续,她能做的,就是当一个好女儿,好姐姐。
至于能不能得到他们的原谅,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听说陆氏集团要被人吞并了,这不是空穴来风吧?Linda,你是不是已经做好跳槽的准备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知道近来无端端来总公司的人里,谁的频率最高吗?”
“你是说,林大集团?可是陆家经营的公司和连锁店和他们本就不相关呀,一个是饮食行业的翘楚,一个是服装领域的霸主,怎么会有相干呢?”
“笨呐,听说……哎,也只是听说,陆董事长的女儿害死了林大集团林董事长的妹妹。可能是人家记仇吧,哎,我们最惨,如果公司被吞并,不知道会不会把原陆氏集团的员工也一并辞退了,我还要还房贷呢,看来今年还清债务的计划又要泡汤了,还是准备一下跳槽的后路比较靠谱!”
林夕走过她们,从冗长的大理石地面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她敲开门,偌大的办公室内他并不在。
闻声而来的总经理秘书告诉她陆经理亲自勘察公司下属的连锁店去了,估计要很晚回来,并询问她需不需要留个口信。
“不用了,谢谢。”
这一天,她零零总总地从别人口中得知了陆爸一手经营多年的饮食王国正面临前所未有危机的事实。
被吞并,公司被重组,饮食界的神话将会被击碎。
难道要因为她而被改变?
“不可以。”
她蜷紧了手心,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五年前的错,怎么也不应该让她的家人来承受,她愿意赎罪,哪怕让她粉身碎骨。
林董事长的秘书婉言拒绝了她要直接求见董事长的要求,“请您留下电话,我会告知林董事长。”
挂下电话,她抱着所剩无几的希望等着,只是静静地等着,好像等到了天荒地老,她的罪过就能被赎得轻些。
她等了很多天,看着子琛忙忙碌碌地早出晚归,而她却什么忙也帮不到。
她学的是广告设计,向来与美食餐饮管理无关。
一周后的某个下午,林夕终于等来了他的电话。
电话是那天他的秘书打来的,时间地点是在林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没有任何精心的打扮,素颜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就前去赴约了。
她不奢望他能原谅她,与子琛对她的怨恨不同,她深知他比子琛更恨她。
林夕被秘书一路带至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他很奢华,一间办公室就占了公司一层的建筑楼面。
“董事长,她来了。”
秘书点头喏声,回头示意林夕,“陆小姐,可以进去了。”
秘书走后,林夕才推开门,不确定地步入那间设计欧式化的办公室。
她以为他会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背对着她而立,然后慢慢地回过头逆着光对她说些冷酷残忍的话。
可是,他正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前专注地批阅着文件,目光看向她时,也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的仇视冷漠。
“坐吧,我还有几个文件,你稍微再等一会。”
她依言而坐,以为会坐如针垫,可他却对她微微一笑,“晚餐,有约了吗?”
“什么?”
她起初是没听清,一桌之隔的话仿佛阻了一座岛屿那么不真切。
五年后,他竟然能对她和煦平静的微笑问候,没有怒骂,甚至连眼底的光芒也没有她想象的如芒刺背。
其实更多的是不确定。她微楞了片刻,然后说,“没有”。
他放下手头的文件,淡淡地扫向她,同时拨通了秘书内线的座机,之后是言简意赅地吩咐。
他吩咐秘书预订c市最近颇受赞赏的五星级饭店。其实在他报出饭店名字的时候,林夕很想对他提议,能不能去她父亲陆锦然开的饭店。
或许对今晚的谈话有一丝帮助。她想。
“半岛饭店的红酒很地道,你在国外待了五年,应该有喝过当地盛产的黑啤吧?那个味道和它很像。”
她嘴角不经意漾起了一抹笑,短暂,譬如盛放于黑夜的烟火。
林远静静地看着,不动声色地阖眼敛去瞳底的暗涌。
看来,她这五年过得很好。很好,好得仿佛她嘴角的笑靥还是五年前那个口口声声嚷着对他说只喜欢陆子琛的小女孩。
“那,我到门外大堂的等候区等你。”
林夕自觉失态,刚才只是想起了国外的那帮朋友。因为黑啤,所以她才和她们消除芥蒂,她还记得和他们喝酒喝到抱头痛哭的场景,那个时候的压抑只有在一群女孩用着旁人听不懂的家乡话,大声地撒着酒疯来得以渲泄。
为此她们还被学校罚了一周的时间打扫学生公寓。
那次以后她就再也不认同国外学校比国内更自由开明的说法,至少她再也散漫不起,每天抱着专业书籍与图书馆为伴。
“办公室有沙发。”
“可是,”
她怕打扰到他的工作,仅从他办公室的安静程度可见他并不喜欢有除了他工作以外的杂音响起,就连办公室内的墙也沿用了顶级录音室才须配备的隔音装置。
就像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一间房屋的室内设计有时能揭露一个人的真实秉性。
林夕的广告学课程曾做过一期关于建材隔音效果的策划,她进办公室的几分钟内就判断出了他对于办公室的喜好。
“沙发旁的茶几内阁里有杂志,你随意。”
她坐到酒红沙发上,因为与他办公的地方隔了道屏风,反而不自在的感觉被卸除了几分。
沙发很舒服,她猛地惊醒的时候午后明媚正好的阳光以没有任何过渡的姿态披上了一层夜色。
林夕应该想到,有一次她约他出来,他就让她在茶餐厅一角的座位上傻傻地等了将近2小时。
“不好意思,我是工作狂。”他伸手拉她从深陷的沙发一角起来,掌心触及时的温度让她莫名心悸。
又是炫目的城市光景,又坐在了他不知是哪一款限量跑车的副驾驶内。
林夕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熟悉到不用他来沉声提醒为了生命系数考虑而应该扣上安全带。
她一气呵成地完成自保工作。
他匆匆掠过她的一阵“唏嗦”,几不可闻地嗤声。
高架堵车,他想飙车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看来她还是怕极了那一次他偶尔的飞车党技术。
堵车时,他们之间的沉闷所幸有隔壁车辆的电台音乐为伴,林夕探头看向车外,隔壁车窗内的车主是一对二十几岁的小夫妻。
正逢堵车,妻子就用塑料小勺一口一口将冷饮喂给身旁驾驶车辆的丈夫,也许是车内没有装冷气的关系,妻子还会不时去用纸巾擦拭丈夫的额角。
她看得有些出神,以前总是期盼着和子琛结婚后会怎样怎样,也期盼过会有那么一天也能这样温暖隽永地过着小日子。
平平淡淡也行,即使当时这个“远大”的理想被朵朵戏称是胸无大志,丧权辱国。
“那又怎样,我喜欢他,只要和他待一块儿,喝水也是甜的!”
“听好了,我的理想就是,嫁、给、陆、子、琛!”
这好像都是上个世纪那个任性的她所遐想的梦了。
现实是,“陆林夕。要不要回到我身边。”
他用了“要不要”这个征询意见的字眼,语气却是没有回旋余地的肯定。
她有些发怔,幸好前方道路逐渐通畅,车子有序不紊地开始加速马达。
林夕吁了口气,见他并没有执意问下去的意思。
晚餐是在半岛饭店就的餐,精致量少的西餐,优雅气氛的小烛光,来这里就餐的男男女女大多是处于热恋或即将热恋的人,林夕放下刀叉,喝了口他极力推荐的红酒。
“林远,我不想兜圈子,今天来找你是因为……”
他优雅自若地打断她的话,“陆林夕,我记得陆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