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偷袭我们?”
张谦把剑又往前送了送,一抹鲜血从老道的脖子上渗出来,道道游走的锋芒上,庚金之气吞吐不定,蓄势待发。
魏钰贞刚在远处停住,就向后纵身,化成一缕青烟附在了张谦身上,直接进入了附身状态。
那个道士的眼睛死死盯住张谦背后显现的刺猬虚影,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原本混浊无神的眼眸,此时如同鹰隼一般,扎的人皮肤生疼,瞳孔中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不说话?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哦,对了,你以后也看不到棺材了!”
“唰!”两道锋芒带着庚金之气直直刺向老道的双眼。
“且慢。”
老道干涩嘶哑的声音缓缓传了出来,两道锋芒距离他的眼球只有毫厘之差,慢上一点,他的眼睛就要被废掉。
眼睛从魏钰贞那里移开,看向张谦,说道:“年轻人下手真狠,看的出来,你是真的想戳瞎我的双眼。”
张谦哼了一声:“开口了?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说!平白无故袭击我们,是何道理?”
“呵呵呵。”老道的声音就像是在沙漠里渴了很多天的样子,让人听着就浑身难受。
“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你要再说一句废话,就不必再开口了!”张谦的剑又往里按了一下。
从他伤口留下的红色鲜血来看,最多也就是二返之境,因为三返之境的血液是乳白色,且灵气四溢。
他这么大的年纪还只是二返,再结合他的行为,恐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老道用木槌指向他背后的魏钰贞,说道:
“我要打的不是你,是那个妖孽!修道之人当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此妖已经结丹化形,为了避免她日后行凶作恶,还是尽早诛杀为妙。”
“呵!”张谦冷笑了一声:“你这双眼睛不是很厉害吗?仔细看看,她身上可有怨气?她可有害过一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我看你修道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道一脸不屑:“哼,就算她现在不害人,以后也一定会害人,人族的血肉对妖族来说就是灵丹妙药,等到她修为停滞不前,谁又能保证她不会起歪心思?”
“我能保证!”张谦斩钉截铁。
“你?你拿什么保证?”老道脸上讥讽之色越来越浓,斜着眼,看向张谦,又瞥了一眼他背后的刺猬虚影,说道:
“别看她现在依附于你,那是因为她还需要你。等她羽翼渐丰,如果要走,你能拦得住?换句话说,你想要拦着吗?”
张谦被他的话气到了,她走不走,我拦不拦,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指着老道的鼻子,呵道:“我与她相处这么多年,她内心是什么样子,我不比你这个外人清楚?还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更何况,在我这里她能得到最好的资源,最安心的修行环境,最大的帮助。
这些东西谁能给她?是北俱芦洲所谓的妖族圣地,还是其他人类宗门的某个成员?
还有,你以为,你又是何身份?为何人族祖先只是将妖族赶到北俱芦洲而不是赶尽杀绝?
为何他们虽然势弱却依然可以在人族大地生存?你就不会动脑子想想?
这个世界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都有可能成妖,你怎么不防患于未然,一把火烧了这个世界?
为何你年纪如此之大却依然只能是二返修为?说到底,你就是执妄过深,心念不通。
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天魔侵心,入了魔道!”
老道仰天大笑,指了指张谦,言语之间,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
“哼,小娃娃寡见鲜闻,巧舌如簧。你知道我接触过多少诡诈、阴险的妖孽?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它们的嘴下?
口口声声和我说再也不吃人了,结果我一走它们就去掳人吃肉喝血,抽魂夺魄,白骨如山!残忍至极!这些妖孽哪有什么感情理智?都是一群嗜血的野兽罢了。”
张谦不听还则罢了,一听这话真真是火冒三丈,横眉竖眼,面色涨红:
“那是你蠢!明知道他们以吃人为生,为何还要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你若没有束缚他们的手段,就应该当场打死他们,而不是和他们讲道理。
你说他们一转头就去掳人吃人,还不是因为你偏信他们,放任不管?”
张谦越说越气,拿剑的手攥的“咔咔”响,差点忍不住就要直接砍下他的头:
“那些后来人的死都和你有关系!一口一个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却因为轻信那种妖孽的谎话,导致更多无辜的人白白丧命!到底是我寡见鲜闻,还是你寡见鲜闻?”
“你!”
“你什么你?你只是想着以杀妖,来弥补你内心的愧疚罢了,什么降妖除魔为己任?都是掩饰自己的借口!”
“我。。我。。”
“怎么!说不出来了!深陷妄心劫而不自知,沉迷在自己编织的虚假的世界里弥补自己的过错。
却不知道,假的就是假的,你在虚假中弥补再多,也弥补不了那些因你一念之差而害死的那些无辜的人。
再这么下去,即使你身死道消,也依然会因为心魔侵心,最后化身执妄魔,危害人间!
这就是你的降妖除魔!这就是你的天下苍生!贼道!你作了大孽了!!”
“当,哒,哒。”
老道听了他这番话是如遭雷击,手中的木鱼木槌掉落了下来,他身躯一软,跪倒在地,双目无神面容枯槁。
突然,他把头颅深深地磕再了地上,涕泪横流却哭不出一点声音,原本就花白的头发,更是枯萎无光,身体显得更加瘦小,不住的颤抖。
魏钰贞从张谦的身体里跳了出来,一道青烟回到了远处的衣服里,又飞到了张谦旁边,低头看着这个跪伏在地上的老道。
张谦收剑,站在他面前,对他说: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祖师所说之语有如金玉良言,而你,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针针,我们走。”
随后便不在管他,拉着魏钰贞从他身边走过,渐渐不见了踪影。狭长的山道上,只剩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跪在那里不住地磕头忏悔。
张谦本想杀了他,免得最后有一只金丹修为的执妄魔出世。但见他此时突然生命力枯竭,神情崩溃,仔细感应,原来是已经修为尽散,心境损毁。
如此一来,天魔再也没有可乘之机,他也成了凡人一个,就让他好好忏悔,自生自灭吧。
张谦和魏钰贞渐行渐远,一路沉默。
本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到下一个目的地,谁知魏钰贞突然开口对张谦说道:“小谦,我。。。”魏钰贞欲言又止。
张谦转过头看向她:“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不用这么纠结。”
魏钰贞深吸了几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小谦,我是不会走的。”
张谦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盯着魏钰贞:“你说什么?针针,你知不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魏钰贞点点头:
“我知道。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
我在深山九十多年,却没有一个同伴,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有个同伴是这么美好的事。
因你开始,我才真正踏出了那片深山,才真正地认识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我是妖么?是啊,我本来就是一只妖。但我真的是妖么?可能不是。
一个‘人’,带我见识了天地辽阔,一个‘人’,成了我第一个同伴;一个‘人’,让我不在担惊受怕;一个‘人’,让我有了如今的一切。
我所拥有的,我所珍惜的,都是人,而不是妖。
我是妖么?是。但我更是一个人,一个和某个人约定好,成为妖仙的人。
所以,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帮助一个完全陌生的种族,来伤害我所珍惜的一切呢?
你最后对那个老道士所说的话,让我突然幡然醒悟,原来我心里一直是一个‘人’,而不是妖。
所以小谦,我不走了。”
张谦凝视了魏钰贞半晌,直到看的魏钰贞心中有些发毛,他心中一块高高浮起的石头才终于“咕咚”落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谦一边大笑,一边往前走去,留下魏钰贞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前方张谦回头:“站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来,要不然今晚只能露宿荒野了!”
魏钰贞动了动嘴角,眼中带笑。随后大声回道:
“知道啦!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