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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引 子 四:铜 钵

那张武下山回到家中,一看老娘居然已经好了顿时大吃一惊欢喜无比,但却又见母亲满脸气愤,父亲一个人委顿在桌角一声不吭,脸上全无喜色,而媳妇朝自己连连摆手,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爹娘脸色明显在置气,又见媳妇的手势不敢多问,隔了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先开口说道:“爹,娘,俺今天在山上遇到一个老法师,简直就是活神仙。”

“啥?!”“什么?!”张武没想到自己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爹娘二人同时挺直了腰身,眼睛睁得溜圆。

老张头一个箭步过去,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连声追问:“老法师长得啥样?凭大年纪?穿啥衣裳?快说,快说呢。”

张武便将整个过程说给二老听,二老听完长吁一口气,总算是老法师吃上了儿子的一口窝头,心里好受多了。这老张头又把这家里和村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张武,说到陈女时候尤其是咬牙切齿,骂不绝口。这时张武才明白济善大师最后关照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大师为何说你到家就明白了,于是把济善法师关照的话又转告老张头,这老张头听完愣了一会儿又开始啰啰嗦嗦数落张武,说老法师这样大年纪,一个人上山如何放心,说张武为啥不坚持陪他一起上山,张武也是涨红了面孔,心中惭愧感激后悔,要是早知道这老法师对自己家有如此大恩,就是背也要把他背上山顶去,想到这里张武便又要再上山去,说是送窝头还要帮忙,这老张头如何肯让儿子再去冒险,说什么也不让去,二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老太婆发话了:“好了,憋闹腾嘞,你这娃,咋凭的不听话嘞,这活菩萨说是不要你去,你就是去了又有啥用?!这妖魔鬼怪的事情你能帮的上忙?!你要是去了,活菩萨还要照顾你,不是添麻烦?!活菩萨让你三天去,你就三天去,听话!”

这张武听老娘发话,也就不敢再坚持,一家人终于气氛开始融洽,其乐融融的围在碳炉旁聊天,一会儿猜测老法师到底是哪个寺庙的,一会儿讨论这老法师上山到底对付什么坏人或者妖魔鬼怪,间或的骂一骂陈女,说到老和尚关照用金钵换粮食的事情,张武无论如何不同意,说是已经受了老法师大恩,如何还能收他如此贵重的东西,最后也还是那句“可保腹中胎儿平安出生”让张武不再说话了。当下商量好,这河南受灾就是去了县城也怕是换不到什么粮食,等明日一早,按照老法师的吩咐,由张武带上两天的干粮,往山东单县去换粮食,如果换的多,给村里乡亲们都分一点,但就是不给陈女家中,一来一回正好两天,回来以后就上山去接老法师下山,这老张小张甚至商量不但要带柴禾干草还要带上锅子碗筷,用换回来的精细粮食就在这山顶给老法师做一顿热汤热水的饭吃,张武更是说他要从山顶将老法师一步一步的背回家中来。正说到这里,忽然马山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声音极其恐怖,人人听了脸上变色,又过了一会儿又不断有吼声传来,整个马山地动山摇,这一家人面面相觑,知道必然是老法师在降伏山上的妖魔,见这声势,这张武刚刚闹着要上山帮忙,真上山的话有个屁用!又过了一会儿,吼声渐小,终于不再听见,马山也归于平静,这一家人料定必是妖魔已经被老法师降伏。

隔日一早,这下了几天的大风雪居然停了,村民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这张武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揣着窝头和铜钵出发了,这单县和马滩村相邻,虽说积雪难行,但这张武毕竟年轻,这次出门又不再惜粮带足了窝头,张武心中还带着对粮食的憧憬和上山接大法师的迫切,丝毫不惜体力,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居然午时刚过就走进了单县县城,一进县城,张武就问了当铺怎么走,那年头河南逃荒来到山东的灾民一进城就找当铺,把自己随声带的最后一点值钱东西典当换点粮食的事情单县百姓早已司空见惯,这张武操着河南口音,衣衫破旧,身上还背着铺盖卷,推了个独轮车,一看就是逃荒的灾民,当下就有一个大爷指点了最近的当铺,张武道了声谢便急忙赶到大爷所说的当铺,但是这张武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市面就是和老张头去赶集,连城门都没有进过,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典当,走到当铺门口硬是不敢进去,在门口转悠了几圈,腹中饥饿,便坐在门口台阶上掏出窝头啃了起来,还没吃两口,门帘掀开,走出来一个伙计,一看张武坐在门口,上去就踹了一脚,骂道:“奶奶个腿的,那花子,滚远点,真是晦气,你往这一坐,俺这里还咋做生意?!快滚,再不滚打断你的腿!”这张武虽说心中气愤,但头次进城,什么都不懂,被骂了也不敢回嘴,只能站起来往旁边走。

“俺呸,这黑心东西,早晚遭报应!”这时旁边馄饨摊上的一位大娘大声骂了起来,那伙计朝这大娘翻了翻白眼,也不和她争吵,转身就回铺子里去了。“孩子啊,你是河南逃难来的吧,是不是要当东西啊?”这大娘继续说道:“这灾荒年景的,谁家里要不是活不下去了,会来当自个儿家底啊,这黑心东西,把价格压的老低,发这天灾的财,半袋米就敢骗人家一盒首饰,早晚遭报应。孩子,大娘和你说,你别搁他家当,你往西走半里路,再往北拐,走十来丈,有个当铺是俺们这最大的,叫万昌当铺,那个老板信佛,心肠好,不欺负人,你去那里当去。”

张武赶紧向大娘道了谢,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按照大娘说的方向走去,只半炷香的功夫就找到了那万昌当铺,但看这门脸就比刚刚那个大了一倍。可是这张武还是不敢进去,在门口又开始晃来晃去。正好被这万昌当铺的朝奉看见,这朝奉这种情况见得多了,知道这是不敢进来或者下不定决心,便马上迎了出去,笑脸招呼道:“小哥,来当东西吧?外头这么冷,快屋里坐。”把张武给接了进去。

“小哥,要当啥?让俺开开眼。”这朝奉说道。

张武从怀中掏出铜钵递了过去,边递边说道:“掌柜的,这铜碗是一个老法师送给俺家的,老法师说这碗是铜的,但是上面刻的两条龙是金的,能值点钱,俺家里老娘生病媳妇又有了娃,俺就是想换点粮食回去给她们吃,你可别欺负俺。”

这朝奉听了张武的话,心中暗喜,心想:“这乡下小子,估计是第一次当东西,什么实话都往外说,要是在其他当铺,听了他这话,还不朝死了坑,不过我们东家心善,待会看看东西值钱的话就多给他点米面粮食,不让他太吃亏就行了。”跟着伸手接过了铜钵,接过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乡下小子什么都不懂,这分明是和尚化缘用的铜钵,这小子居然说是碗,当下仔细打量起这个铜钵来。

这朝奉越看越吃惊,他在当铺已经干了近30年,从伙计开始做起,慢慢做到这朝奉,就是因为经验丰富,东家才把他从济南调到这单县来做大朝奉,独当一面。这铜钵虽是铜质,一看就不是凡品,以他三十年的眼力过手便知这钵形制古朴大方,做工精美,钵身以蝇头柳体正楷雕刻了整部《金刚经》,钵身两侧的两条金龙更是栩栩如生,这金龙和一般金龙的张牙舞爪不同,而是俯首帖耳,仿佛是在听经护法,却又庄严威武,让人一见之下就心生欢喜,这钵底用篆体刻着四个字:“御赐灵岩”,可见乃是皇帝赏赐之物。

这朝奉越看越吃惊,他虽不知道这钵是谁用的,但心知这钵绝不是一般的和尚能有资格用的,但是典当行业的规矩向来是“所典之物不问出处”,他也不敢问张武这钵从何而来,心中却已经是念头百转了,这世道兵荒马乱,钵又是和尚化缘的随身必备之物,怎么可能是什么法师送给他家的?!怕不是哪个名刹的经师方丈被这小哥给抢了或者害了吧?这小哥虽说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是这大灾年,人饿急眼怕是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他心中虽然吃惊,但是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转头对张武道:“小哥,这碗金贵的很,能换不少粮食呢。”只一句话,便把张武说得喜笑颜开,接着又说道:“小哥你是老实人,咱也不能让你吃亏,我年纪大了,眼睛有点花,你请安坐一会儿,我让我们掌柜的再来瞧瞧,给你个好价钱。”说完便转头对伙计吩咐道:“还不去好茶点心赶紧的伺候着。”这也是行规,朝奉这句话说出来就是遇见大主顾或者宝物了,这伙计一听,高声应道:“得嘞,您嘞”一溜烟的就小跑着去准备了。

这朝奉说完就转身进了里屋,一小会儿的功夫,这热茶和三小碟点心都端了上来,这茶香气扑鼻,一闻就是上好的碧螺春,三碟点心分别是蜜三刀、大虾酥和江米条,这张武打出生就没见过这是啥玩意儿,阵阵诱人的香气传来,肚子开始咕咕乱叫,眼睛直勾勾看着却又不敢伸手去拿,旁边的伙计也是个机灵鬼,听到张武腹中声音再一看张武这样子,就知道张武心意了,笑呵呵的对张武说道:“小爷哪,这茶水点心都是专门伺候您的,您那,安心的吃,今儿不管这生意成不成,这茶水点心啊都不要钱,这是俺们当铺的规矩。”张武听完伙计这么一说,当即不再犹豫,埋头苦吃起来,这碟子本来就小,不一会儿功夫,三碟点心都进了肚子,这伙计看了好笑,又去取了俩碟过来。

张武将这五碟点心全部吃了个精光,又喝了一大口茶,将口中最后一口点心咽了下去,向椅背这么一靠,感觉无比舒坦。又等了一会儿,门帘掀开,这朝奉带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一同进来,这老者径直走到张武面前,双手抱拳说道:“小哥,宝物可否给老夫一看?”,张武知道这是掌柜的,二话不说马上把铜钵递了过去,老者接过铜钵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看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又把铜钵递还给张武,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连嘴角的油都没有擦干净的张武一番,沉声说道:“小哥,本来按照我们的规矩,我是不该问你这宝物如何得来的,但此事实在事关重大,老夫恳请小哥告知此物来历。”说完又深深的作了一辑。

张武想这钵来的正大光明,原本就是老法师送的,没啥见不得人的,便把整个事情向这老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但见这老者如此郑重其事,心中不免惴惴,又补充了一句:“掌柜的,这钵确实是老法师送给俺爹的,也是老法师关照让到城里换粮食的。”这掌柜的本就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听完张武的话后半晌不语,心中默默将张武的话从头到尾仔细推敲了一遍,料定没有撒谎的可能,站起身来问道:“小哥,老夫最后问你一句,这老法师是不是叫济善?”张武回答道:“掌柜的,俺只知道老法师确实是这么说的,俺不会记错,再说他讨了村里二十几户人家嘞,不会错的。”

这老者随即向张武再次抱拳说道:“小哥,你心地善良,能有此福报,但兹事体大,老夫也做不得主,老夫这就去请少东家过来和你商量。”说完向那朝奉使了个眼色就又走进里屋去了。

这掌柜的一进去,那朝奉马上就去关了当铺大门还从里面上了门闩,跟着便有四个五大三粗的伙计站在张武的四个角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张武和他怀中的铜钵,眼睛一眨不眨。张武一看这个阵势,心中无比惊慌害怕,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城里人要干啥?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怀中抱着铜钵,靠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敢说,这次老者进去的时间比较久,大约有两炷香的世间,张武还在胡思乱想之际,门帘终于再次掀开,那掌柜的后面跟着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青衣布鞋,衣着华贵,腰间还配着一大块羊脂白玉,但是面容却无比憔悴。

这年轻人几个跨步就走到张武面前,抱拳拱手说道:“这位弟兄,在下万鹏举,可否借宝物一观?”张武赶忙将铜钵递了过去,这万鹏举乃是整个万氏典当的少东家,十五岁时曾经和济善大和尚共同生活过一个月,那时在寺中无事便拿这个铜钵玩,所以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确是济善之物,当下将铜钵抱在怀中,向张武鞠了一躬,说道:“这位弟兄,恳请告知恩师近况,鹏举不胜感激!”这张武压根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怔怔的发呆,还好旁边的朝奉机灵,赶紧对张武说了一句:“小哥,就是把你刚刚说的事情再全部说一遍。”张武无奈,只能又把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再说了一遍。

这少东家听完以后,默然半晌,眼中垂泪,忽然站起身来,将怀中铜钵用双手捧着,轻轻的放到桌上,往后退了一步,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跟着起身再次跪倒,居然行起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情形看的张武目瞪口呆,心想这些城里人怎么都有些疯疯癫癫的,对着一个铜碗磕什么头啊?

这万鹏举行完礼后却并不起身,反而伏地嚎啕大哭起来:“恩师啊,恩师啊,鹏举无能,未能及时赶到见恩师一面,尽致恩师无人供养,挨户乞食,恩师何等尊贵之体,却受那乡野泼妇之辱,一切尽是鹏举无能啊。”那哭声撕心裂肺,显是对济善大师受辱之事心中伤痛无比,一边哭一边磕头,额头一片通红,马上就要磕出血来了。那朝奉心中惴惴不安,他不知行脚乞食乃是佛门修行之法,生怕少东家怪罪他没有给济善大师准备干粮,以至大师化缘受辱,其实他也是有苦难言,这万家上下人人均知少东家和济善大师的渊源,前日晚上大师突然到访,他立即打电话给济南本部告知,少东家接到电话就说了一句:“太好了,太好了,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恩师了,你好生招待,我马上出发。”说完撂下电话就从济南出发了,可是毕竟这隔着五百多里地,路上又是积雪难行,车开的极慢,开到单县用了足足七个时辰,这少东家一下车就直接冲到里屋敲门,却半天无人回应,打开房门一看,这济善大师不知道何时已经走了,桌上就留下一封信,信上简简单单的写着两句话:“鹏举檀越,施主虽具佛缘,然今世尘缘未尽,无需强求。唯望施主多行善事,自修福德,不必以老衲为念。”这少东家就拿着这张信笺失魂落魄的在房间里面待了一天一夜,水米不进不眠不休。刚刚掌柜的去请示的时候看见少东家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了好一会儿都不忍心叫他,但是事情太大,所以犹豫再三后还是轻轻拍醒了少东家,万鹏举一听说有人拿着济善大师的铜钵过来典当顿时睡意全无,也不梳洗就大踏步来到前台。

掌柜的见少东家不肯起身伏地恸哭,他是万府老人,从小看着万鹏举长大,知道少东家十五岁时候为邪术所害,虽性命为济善大师所救,但是从此以后身体就比一般人羸弱,而且这济善大师对整个万氏家族恩同再造,在少东家心中是敬若神明,堪比万家先祖,这次居然被泼妇所辱,心中悲痛难以言表,但以他的身子骨,加上一日两夜不眠不休水米不进,如此哭法,只怕一时三刻就会哭出大问题来的。掌柜的赶紧向伙计使了个眼色,四个伙计一同上前搀扶少东家起来,但这万鹏举用手扒地,就是不起身,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减轻心中愧疚,这四个伙计虽是人高马大,但又有谁敢用半分蛮力?全都回头无奈的看着掌柜的,掌柜的稍作考虑走上前对少东家轻轻说道:“少东家,济善恩师还在马山,后日小哥就去山顶接他,你要是哭坏了身子,如何和小哥一起去接恩师下山?”只一句话就让王鹏举止住哭声,马上站起来说:“对对对,我糊涂了,我糊涂了。”

王鹏举从桌上恭敬捧起铜钵,双手递到张武面前,说道:“小哥,恩师赠小哥家中之物,鹏举万不敢收,小哥马山供养我恩师一饭之恩,鹏举无以为报,铭感五内,今日请受鹏举一拜。”说完便要跪下去,这张武一下子就从椅子中蹿了出来,跳到一边,双手乱摇,无论如何也不受他跪拜,旁边的掌柜、朝奉、伙计也一起拉住万鹏举,不让他行礼,万鹏举无法,只得继续说道:“小哥,粮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今日天色已晚,小哥就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鹏举和小哥一起回去,陪小哥上山去接我恩师。”转身回头向那朝奉说道:“烦请安排酒席来此,今晚我和小哥一醉方休。”

那朝奉和掌柜的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二人立即出门,一个去县城最好的酒楼订最贵的酒菜,另一个带上伙计去采购粮食。当晚,当铺中开了家宴,万鹏举心中感激张武,安排张武坐在首位,这张武虽说没见过世面,在村里红白喜事还是跟父亲一起参加了不少,这个位子安排还是懂的,无论如何不肯就坐,直到王鹏举命令四个伙计强行将他摁在椅子上,张武还是不从,王鹏举说再敢站起来就让伙计把张武用绳子绑在椅子上喝酒,张武看看万少东家脸上真的变色了,也不敢真的得罪万少东家,只能挨着半个屁股坐了下去。

这第一杯酒万鹏举斟了个满杯,站起身来,双手举杯过眉,恭恭敬敬的敬张武,张武慌忙起身,端起酒杯,万鹏举用自己的杯口碰了一下张武的杯底,举杯一饮而尽,谦恭之意表露无疑,但是这个礼节就是张武所不能懂的了,张武也慌忙一饮而尽,酒一入口,张武顿时觉得醇厚甘甜,回味无穷,他这辈子活了二十来年也就是在马山村的红白喜事上喝过村里人用玉米杆和山芋藤酿的土酒,那酒入口辛辣冲喉,不会喝的人一口下去眼泪都要出来的,实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等美味醇香的酒,他不知道这是单县最大的酒楼金枝楼珍藏了三十多年的兰陵白,整个金枝楼就剩最后两坛,被这大朝奉不惜重金买了回来,要知道这万氏产业遍布山东,典当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老东家年事已高且身体已经每况愈下,这少东家乃是独子,怕是不出三五年就会接管整个万氏所有产业,自己虽说在这里是头头,可是这穷乡僻壤的实在清苦,自己的妻儿老小又都在济南,若是能让这少东家留下深刻印象,哪怕不记得名字都不要紧,日后少东家只要用人之时能想起他来那就前途似锦了,再说了,无论花多少银子,也不要自己个人掏腰包,全是柜上支出,所以无论酒菜都是挑最好最贵的买,讨得少东家的欢心。(这万鹏举确实对他印象很深,三年后就把他调到济南府最大的当铺去做了大朝奉,可见此人算计之精明)。

这整整一桌人包括掌柜的在内,人人和这朝奉一样,心中想的就是如何拍好少东家的马屁,愚钝的人只会去对少东家奉承,这王鹏举虽然年纪不大,但一生被人阿谀迎奉早已不当回事,对来拍他马屁的只是随口敷衍神色淡然。那些如掌柜、朝奉这样通达人情世故的人却知道,今日这席上,唯有讨好张武才是正道,越是尊重张武,这少东家才越是欢喜,于是向张武满杯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人人态度无比谦卑,这张武一来这辈子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刻意巴结过,二来一辈子也从未享用过如此的美酒美食,一切恍如在梦中一般,无论谁来敬酒都是酒到杯干,不大一会儿功夫已经是酩酊大醉,人事不省了,于是那掌柜的赶紧安排伙计送他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武还在宿醉当中就被掌柜的叫醒,说是要出发了,赶紧起身洗漱吃了早饭便随掌柜的来到当铺门口,这王鹏举起来的比张武更早,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张武觉得很不好意思,一起出了大门。一出门张武顿时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原来这门口停着两辆车,一辆马车四匹马拉车后面有个车厢,明显是坐人的,一辆骡车前一后二共三匹骡子,骡车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一百袋大米,一百袋白面,十筐鸡蛋,这掌柜的心细如发,听张武说家中有怀孕的媳妇和大病初愈的老母亲,特地还买了四只老母鸡、四只老鸭和二十袋红糖放在车上。要知道这灾年不比平常年景,尤其是这大灾之年,这万家人仅用了半天就准备齐了这么多的粮食,在山东的势力之大可见一斑。(注:从单县到马山村大概三十多公里,但解放前这里没有公路,都是乡间土路,道路很窄,又是雪天泥泞湿滑,绝不可能开车,只能用马车和骡车。)

王鹏举拉着张武的手和老掌柜一起坐进了马车,又挑了四个练家子的伙计带着兵刃,两个赶车,两个押车,以防路上有流民盗匪劫粮,一行七人浩浩荡荡的向马山村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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