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大就这么被领到了大家跟前。
史掌柜将将止住的汗意,这会儿又被她激发了出来,一瞬间汩汩如淌。
牛捕头指着银项圈那伙人问她:“小孩,我问你,这些是不是就是来勒索的人?”
银项圈恶狠狠地瞪着广大。
广大却不为所动,点点头,口气笃定,“对,就是他们。”
“小孩,你可不要信口雌黄。”银项圈的语气已不善至极。
见状,广大觉得自己不能不添油加醋了,“就是他们,刚刚一来,就差点把史掌柜的脸给打歪了,吓得他跪地求饶,哭得比狼叫还难听。”
牛捕头感兴趣地看着她,“然后呢?”
“……,我还听见这个带着狗圈的男人说,要是掌柜报官,他就半夜派人一把火烧了这里,难后掌柜就哭得更难听了。”
“你这黄口小儿,怎么满嘴胡说八道?”银项圈登时面色挂白,语气与先前不同,已经开始流露出几分着急。
广大继续添油加醋:“其实我爹也是个写书的,可是这些人不光威胁掌柜,还不准我爹出书,还说要是他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就打折他的腿。我爹爹老实巴交的,出门以后就吓傻了。”
“你真是个诚实勇敢的好孩子!”牛捕头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干得好,遇上坏人,就应该敢于说出实情,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转过头,他又冲史掌柜说道:“我们一班兄弟刚好在附近巡街,后来听到风声,说你们这里涌进了一大批来路不明的人,你说你,既然都被人打歪脸了,怎么还能忍气吞声?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轻易纵容犯罪的人,这些人才会一次比一次更猖獗、我再问你一次,他们到底是不是来勒索的?事先警告你啊,再否认也没用,毕竟我们有人证在此。”
这人证,指得当然是不足四岁的广大了。
史掌柜心里那个堵啊。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世上居然有这么不尊重事实的孩子——他只是被人举了举,哪里脸就歪了,哪里就哭天喊地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个地痞流氓委实可恶,趁此机会,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也不错。无奈之下,他被动地承认了自己被人勒索的事实,“是,还请牛捕头作主。”
银项圈登时就惊慌了,吓得尖声喊:“你奶奶的,这个黄毛小子随口瞎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不老实,我不过就举了你一下,哪里你脸就歪了,何曾你就哭了?兄弟们,你们可都是我的证人啊。”
“废话休提,走吧,衙门请一趟。”牛捕头硬气地摆出手来,直接指向大门。
“差爷请听,”这会儿银项圈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弯,先是一个深揖,以表心悦诚服,尔后才说道:“我们帮主与大人可是多年深交老友,为这一点小事,何必惊动大人升堂,不如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点银两,就此搪塞过去如何……”
“你家帮主与我们大人是好友,那是你家帮主的事,今日要拿你们,却是我等份内的事。奶奶的,正愁最近日子太太平,拿不了月底的奖金,如今你们送上门来,岂能放你们白白离开。少废话,你们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们押着走?”
银项圈飞快从腰上拽下钱袋子,一把塞给了牛捕头。
牛捕头眉毛一抬,悄然一点点喜气从眼角露出。
银项圈会意,又手法飞快的将左右几人腰间的钱袋子通通拽下,一劲儿塞到了牛捕头手里,一边还说道:“天这么热,给诸位兄弟买杯茶吃。”
“好好好,你倒还算个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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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两波人纠葛了半天也没个分明,列虎心里真真不耐烦起来。
这回换他拿手肘捣了捣熊兴,很没好气地说道:“大哥,走不走?”
“就这么走?”
“就这么走。这群人太没意思了,打又不打,骂又不骂,走又不走,看得我肚子都饿了。”
“不能走,”此时包胆插了句话:“我看上的几样东西还没到手呢、再说了,这些地痞混账,史掌柜更混账,捕快们更更混账,不教训一下,我心里实在不舒坦。”
“那就动手呗,还等什么?”列虎说这话时,同时高高撸起了袖子。
“不必。”包胆却拦住了他,“等我点上一根香。”
广大不禁好奇地问:“为什么要点香?”
难不成这是祖传的规矩——动手之前先上香?
包胆掸了掸鼻子,“等会你就知道了。”说完又递给她一粒小药丸,交代她赶紧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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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大后来才知道原来那种特别臭的香叫迷香,还是特制的那一种,如何个特制法呢?就是别人家的迷香只能迷倒一屋子的人,可是二爹的迷香却迷倒了三个院落的人。
看着那些大人一个个轰然倒地,她内心那叫一个震撼,可转头问二爹这叫什么香时,他却说了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包氏自制特级迷死人不偿命香。
“不好听。”她嫌弃地说,“我看以后就改叫如腹香吧。”
“如腹香?为什么要改这么个名字?”
“前几日不是新学的句字吗?‘盖顽如石而有攻玉之用,毒如蝮而有和药之需’,这迷香的毒性比蛇还要大,叫这么个名字再贴切不过了。”
二爹倒也没反对:“都行,你高兴就好。”转头又对三娘说道:“你先带她出去,我和大哥在这里办点事。”
“动作快点。”三娘牵起广大的小手,旋即将她领出了门。
不过一会儿,便见二爹与熊老大各自抱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哐哐当当地全堆上了侧门那儿的独轮车,紧接着人手一辆,朝他们推了过来。
广大奇怪地问:“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呀?”
“跟掌柜买的东西,既然他这儿印不好书,我们就自己印。”
“掌柜醒了?”
“醒了,我喂他吃了解药,还告诉他了我们的真实身份,结果他又吓昏了过去。”
“买了这么多东西,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也没花多少钱,毕竟都是些旧货,用场又不大。”
“我们印好了书,以后要放在哪里卖呢?”
“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是你该管的事。你不是要吃糖葫芦吗?来,二爹给你钱,自己买去。”
当二爹从腰带上解下钱袋时,广大惊奇地发现,这钱袋居然比之先前又鼓了许多,鼓到都快要系不上口了。
哦,她想到了,一定是掌柜找的零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