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片象征秋天就要来了的叶子变黄时,广大有了个宏伟地愿望。
她要学游泳。
可惜三位爹爹并没有允许。
熊老大说:“等等吧,你还小呢。”
二爹说:“遗憾哪,我自己都不会。”
三娘说:“可以啊,等我学成胸口碎大石第二层。”
只有邹二娘,听说这事后,二话不说的把她带到了后山一条紧挨着寨子的小溪边,还专门捡了个看起来颇深的水潭,连“一二三”都没喊,便直接把她丢了进去。
广大在水里一阵猛扑掕,如同猫落了水似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一直乱窜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点游泳的感觉。
要知道,就为了这一点感觉,可就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她又接接续续地喝了好几大口溪水,大约快天黑时,神奇地事情发生了——她站起来了——原来这水潭看似高深莫测,实际上只不过刚刚没过她的胸口而已
“对,就是这样,要找到感觉,一边走,一边用水划,等到时机适当了,就让自己浮起来,手不要停,一直划,像条狗一样。”
“二娘,大家都是这样学会游泳的吗?还是只有我特别坎坷?不瞒你说,我刚才差点以为我要死了,我好像都看见远处的白光了呢。”
“都是一样的吧?反正我是。我学会的整个过程,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呢。当时我不比你大多少,却和你一样顽皮,一不小心碎了我娘一只玉镯子,她二话没说,直接拎着我就往鱼塘里丢,好在我悟性高啊,没划几下就学会了。你说大人怪不怪,我明明碎了她最心爱的东西,她不但没生气,还反而教会了我一桩本事。”
广大冷得一激灵。
人啊,最怕突然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真相。
她狠狠拍了几下胸脯,默默安慰自己:广大啊广大,万幸你福大命大没死在这儿,看来以后学本事绝不能再找邹二娘,她从小命苦,便觉得小孩子吃所有的苦都是理所应当的,我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命折在她手里了。
“划呀,快点划,就跟狗一样刨,很快就能学会了……天快黑了,我还得赶回去给大家做饭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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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大抱着侥幸捡回一条小命的心情,高高兴兴地回了寨里。
最近她跟着二爹睡。
二爹因为统管着整个山寨的帐目,所以一般都比较晚睡,广大很自信他一定没有时机发现自己白天在水潭里泡膨大了的小手小脚。
事实是,因为白天消耗的体力过大,所以她几乎一挨到小摇床就睡着了,根本也没法留意到二爹到底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
等到天大亮时,她一个打挺,又精力满满的醒了过来。
岂料二爹居然对她说:“以后泡澡别泡那么久。”
广大心虚地点点头,“知道了。”
原来还是被发现了,好在他并没有发现全部的真相。
就这么着,当天下午,她又嚷求着让邹二娘带她去小水河潭。
已经会了个大概,她不想放弃,她想一次学会,要不然岂不白白浪费了昨天甫经历的九死一生?
邹二娘是最宠她的,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两人又再一次背着众人来到了后山。
此时微风不躁,水光潋滟,四面绿树环翠,恰是最遗世独立的好地方。
她继续泡在水里,惬意的游得像条狗,而邹二娘则摸到了附近的山林里去捡野菜,这个季节还掐在夏天尾巴上,昼夜温差很大的情况下,很适合一些菌类的生长。邹二娘从小家贫,全家人多少次的饥寒交迫都是靠上山摸索野东西挺过来的,所以她认得很多能吃的东西,还总乐于让小广大充当第一个尝试的人。因为她觉着最新鲜的东西通常都是要留给最疼爱的人的,这个道理不会差,她娘亲就是这么对自己最小的弟弟的。
邹二娘的好心好意,广大最是知道的。但事情总会有例外又意外的时候。大约在春天,有一次邹二娘从山里摘了些颜色鲜艳的树莓回来,匆匆洗了一道,便紧忙往广大的嘴里塞,边塞还边云云:“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好东西啊,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就只吃过一次,这东叫蛇莓,可好吃了,又酸又甜的,比人参还香。”
“又酸又甜?”广大吃惊地看着邹二娘,“可是这果子明明是咸的!”
然后广大就中毒了。
中毒的程度还不浅,转眼两条嘴皮便胀得好似厨房每年冬天必做的灌肠一样粗大,还是墨色的,吓得邹二娘当场就晕倒过去。
广大看见邹二娘晕倒,一时反倒为难起来,她不知道是应该先救自己,还是应该先救邹二娘?但她没办法想明白这些,因为紧接着,她也晕倒了。
等她醒过来时,她正泡在一个奇臭无比的大浴桶内,桶里全是些粘粘乎乎的绿色液体,二爹就在不远处捣药,由于是背对着她,所以并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他一边捣还一边唠叨:“丫头这回要是醒不过来,我就生吃了那娘们儿,脑袋不要,下水不要,光吃净肉,一片一片地剐下来,蘸着辣椒面吃,还得来碗人脑汤,臭娘们……”
于是乎,广大再次晕倒了。
不过这种险情毕竟只是偶然事件,广大并没有因此就记恨邹二娘,若非要讲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怕是因为她从小就没有母亲,所以意识里一直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娘亲吧。虽然这位娘亲,着实是个憨憨。
广大游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乏了,便自己走到潭边穿好衣服,正晒着太阳想把头发晾干,却见邹二娘一路嚷嚷地小跑了过来:“乖乖,这可真是件稀罕事……”
“怎么了?”她不会又发现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蛇莓了吧?——广大下意识地抿紧了嘴。
“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死鱼!而且都是刚死的,有的还在咬腮呢。”
“在哪?”广大一听倒也来了兴致。
“就是我们寨子里日常取水的那片潭子,就在上游,离得不远。”
“你快带我去看看。”直觉告诉广大,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