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禀报完退了出去,幕僚看了看墨岩彻,犹豫道:“王爷,六皇子得了消息,会不会直接去京都府衙要人,若是闹起来……”
墨岩彻知道幕僚担心什么,便道:“六皇子不在府上,今日城门一开,他就往小燕山去了。”
幕僚随即放下心来,他想起每年今日,六皇子都会去小燕山祭拜。看来花幸姑娘要扑了个空了。
又过了一会儿,齐大管家总算带着打听到的消息回来了。
“王爷,事情是这样的,昨日原味坊出了新款的糕点,免费给门口排队等候的人品尝,然后今日一早,就发现有一个吃了这糕点的人死了。”
“可打听到死者是谁?”墨岩彻立马追问。
齐大管家颔首,“打听到了,是城西官山巷的一名徐姓寡妇,为了拉扯一儿一女,平日靠着给各家做些杂活赚钱度日,因这些日子原味坊生意火爆,门口大排长龙,便有人钻了空子,靠排队赚几个钱。”
京都城西那片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墨岩彻一听死者家住城西官山巷,不过是一个寡妇,心里却并未轻松。既然糕点无毒,那为什么这个徐姓寡妇却中毒身亡,府衙那边又迅速认定原弗胭是杀人凶手。这件事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这时,幕僚说道:“昨日原味坊门口排队的人那么多,吃了新款糕点的应该不止这徐姓寡妇一个人,那其他人是否中毒?”说着,看向齐大管家。
却见齐大管家摇了摇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中毒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幕僚沉吟道,“摆明了就是栽赃陷害啊。”
墨岩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栽赃陷害的伎俩太拙劣。徐寡妇,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会抛下一双儿女去陷害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明摆着是被人利用了。
可是,这背后之人会是谁,栽赃的伎俩又怎么如此漏洞百出。
花幸急急忙忙跑到六皇子府,却得知六皇子天一亮就出城了,无奈之下,只能留了口信,又往信王府赶。
回信王府的路上,花幸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因为路边的人都在议论原味坊糕点毒死人的事情。
一脸心事重重得走到信王府门口,迎面碰上齐大管家,得知对方奉王爷之命正要去府衙要人,花幸连忙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那边被官差带走的原弗胭,内心只是略微忐忑,并不担心自身的处境,好歹她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她想着只要去配合他们把事情调查清楚,自己马上就能回家,何况她身后有六皇子,他们也不敢把自己怎样。
抱着这种心态的原弗胭到了府衙后,并没有被问询关于案情的事,而是立马就被关进了大牢。
她略感诧异,但想到这可能是古代官差办案的流程,所以并没有惊慌,而是很配合得自觉走进牢房,一脸坦然自若,就像到此一游似的。
原弗胭微笑目送带自己来的那群官差离开,环视牢房一圈,发现还挺干净的,并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差。她饶有兴致得走到牢房的栅栏前,探头对比了一下栅栏的间隙大小,自己没法从中穿过去,拍了拍栅栏,试探它是否结实。她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坐牢,有点意思哈。
突然,她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朝外看去,就见三个官差往这边走来,他们也正看向自己。
原弗胭看了一眼,就确定这三个人并不是送自己进来的那几个,直觉来者不善。
三个人打开牢房门,还不待原弗胭反应过来,其中两个冲上来,一左一右,钳制住她的胳膊,将她押跪在地上。
一时间,原弗胭懵了,这什么情况,一上来就动武,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原弗胭挣扎,“放开我!你们想干嘛!”然而她一个小姑娘怎敌得过对方两个大男人。
两人控制原弗胭的双手往前伸,这时,另外一个人上前,从身后拿出夹指棍往原弗胭手上套。
原弗胭一看见这东西,双目惊恐,这不是古装剧里出镜率很高的刑具吗!轻则,手指肿痛,重则,手指骨折!
想想都觉得可怕,而且她一直都很宝贝自己的双手,因为养父从小告诉她,想要赌技好,就要保持双手的敏捷。她不敢想象自己手指骨折的下场,即使能治好骨折,但双手十指也远不如先前灵活。
她拼命往后躲,但双手被他们紧紧桎梏住,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余地。
眼睁睁看着那人将夹指棍套在自己手指上,原弗胭只觉身体在发颤,怒视面前那人,低吼:“你们是要屈打成招吗!就不怕得罪六皇子?!”
那人俯着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原弗胭,见她抬出六皇子,却丝毫不畏惧,反而咧嘴嗤笑,“小小年纪,就知道仗势欺人!即使六皇子来了,也改变不了你毒杀人的事实!”
“我没有杀人!”原弗胭愤怒得大喊。
那人不以为意,半蹲下身,直视原弗胭发红的双眼,“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那就怪不得我们了。”说完这句话,他拿起夹指棍两头的抽绳,用力往两边拉。
“啊——”原弗胭痛得大喊,只觉手指被紧紧挤压着。
疼……好疼……她疼得整张脸扭成一团,疼得眼泛泪花,疼得倒吸冷气,她双眼迷蒙,看见自己的双手在不自觉得颤抖。
“招了吧,你也少受点痛苦。”那人停下手,说到。
原弗胭闭了闭眼,妄图忽略指上那钻心的疼痛。听到那人的话,睁开眼,冷漠又怨恨得看向他,“我没有杀人!”声音虽然不如之前响亮,但语气却更加坚定。
那人眼中掠过一抹惊异,没想到小小年纪,挨了这十指钻心之痛,竟然还能不服软。旋即,他两手拽住抽绳再一次往外扯,比第一次更用力。
这一次,原弗胭有了心理准备,紧紧咬着牙关,硬是不让自己喊疼,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她自己看不见,在她的极力克制下,脸上的肌肉都不禁颤抖起来,疼得冷汗直冒。
三人见她这副模样,面面相觑。想到上面人的嘱咐,抽绳那人,一咬牙,又加重了力道,嘴里说着:“招了吧,姑娘,招了就不用忍受这份罪过了!”
感受着手指上更重的力道,原弗胭只觉脑袋疼得发晕,内心有个声音在嘶吼:我没有杀人!我绝不认罪!
她虽然疼得不能言语,但双眸中射向面前那人的冷冽目光无不在表达自己的态度:休想!
那人看着原弗胭的目光,感觉自己被挑衅了,心头火气,他就不信,自己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猛地拽紧双拳,使出全身力气往外拉扯着绳子,面上表情狰狞。
他又怎么想得到,眼前这具十三四岁的少女躯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成熟女人的灵魂,而且还是个意志不弱的灵魂。
指缝间有血迹洇出,原弗胭双眼耷拉着,已无力去看,好像那被桎梏住的双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痛到麻木,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只怕自己早已瘫倒在地上。她勉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神志,痛且清醒着。
突然,那人停下了手,只见夹指棍上的手指无力得往下垂着。
这就断了?他似乎不敢置信,看了看那几根挂着的手指,又看了看原弗胭,却发现她虽然全身瘫软,头歪向一边,双眼耷拉着,但还是清醒着!
通常这种情况,犯人早就晕厥了。
就在三人惊异的目光中,原弗胭终于抵不住,双眼一闭,彻底昏厥过去。
思绪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想着,今天你断我十指,他日,必断你命*根*子。
抽绳那人见原弗胭彻底晕了,心想这事办不成了,回去免不了被罚,烦躁得将夹指棍取下。
粗暴的动作,使得取下夹指棍的过程中,拉扯到原弗胭本就断了的手指,指头呈诡异的姿态悬挂着。
另外两人看得不由唏嘘,却也不敢多言,将原弗胭放倒在地上,便跟着那人离开了牢房。
原弗胭听见旁边有人在喊在哭,她觉得好吵,缓缓撑起眼皮,模糊看到一个人影,随即又合上双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清对面跪着一个人,是花幸,正哭着喊着“姑娘,醒醒”。
是花幸啊~她带着六皇子来救自己了,那自己应该没事了吧。原弗胭这么想着。
花幸一见原弗胭醒了,激动得扑过来搀扶,却仍止不住得哭:“姑娘,你怎么这样了!”
她跟着齐大管家来救姑娘,原想着,姑娘不过被带走不到一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事的,而且信王也认为府衙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是不会对姑娘如何的,她想着接姑娘回去后,要做顿好吃的,安抚一下姑娘,也去去晦气。
谁曾想,花幸一进牢房,却发现原弗胭晕倒在地上,手上还有伤,立马想到被用刑了。顿时,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边哭着喊着姑娘,一边在心里咒骂:这群杀千刀的官差,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用刑,有没有天理啊!还没定罪,就用刑!
花幸小心翼翼得搂着原弗胭站起来,提防着不碰到原弗胭的伤口。
原弗胭抬手,想看看伤势如何,一用力,疼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姑娘?”花幸立刻紧张起来。
原弗胭重新放下手,无力得扯了扯嘴角,仿若不在意得道:“没事,十指断了而已。”
花幸惊呼出声,俯身去看原弗胭垂在身侧的双手。她刚才以为姑娘只是手受伤而已,现在仔细看,发现姑娘的十指确实怪异,红肿出血的地方是凹陷的。
“姑娘~”这是糟了多大的罪啊!花幸的泪水又开始流淌,紧紧将原弗胭揽在怀里,哽咽道:“走,我们回家。”
这丫头,眼泪就像决堤一样,原弗胭在心底打趣着,不就是断了手指吗,回去找医生接上就行了。
是啊,接上就好了,看着还是和原来一样,只是再不如从前敏捷,没有以往有劲,每逢潮湿的日子,就会疼……想到这,弗胭眼中黑沉如墨。
齐大管家正在府衙门口等着花幸把人接出来,以为这不用一盏茶的时间,结果,等了都快有一炷香时间了。
王爷还等着自己回复呢,齐大管家等得焦急,左右来回踱步,就在他准备进去看看的时候,就见花幸满脸泪痕得搂着一个人出来了。
他心中一惊,疾步上前,看清花幸怀中那人,真是原弗胭,只见她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全身无力得靠在花幸身上。
怎么会这样!齐大管家视线停留在原弗胭身侧的双手上。以他的阅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原弗胭手上的伤不轻,变问花幸:“原姑娘的手……”
还没等他问完,就见花幸哭嚷道:“姑娘手指断了!如果王爷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来救姑娘,姑娘的手指也不会断!”
花幸心里确实是怎么想的,在她看来,原弗胭受伤就是因为墨岩彻没有及时救人。所以心里不无埋怨。
齐大管家先是被原弗胭的伤势惊到,又因自己眼中这个平日乖巧懂事的丫鬟冲自己嚷嚷,一时间有些愣怔。
原弗胭听着花幸的埋怨,欣慰与她为自己抱屈,但也不必怪别人,能来救自己,就很好了。
刚受过刑的她,此时,无力去想那么多,说那么多,只勉力吐出两个字:“走吧~”
花幸见自家姑娘这般虚弱,便也不再多说,只想赶紧送姑娘回去,然后请个大夫。
等齐大管家回顾神来,花幸搂着原弗胭已经走开一段距离了。
他赶忙追上去,“花幸,王府的马车就在旁边,我送你们回去。”一边说,一边招呼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花幸听了,不由停下脚步,姑娘有伤在身,坐马车回去,就能少受些罪。
很快,车夫就将马车赶到三人面前。
齐大管家过来,想帮花幸把人扶上马车。
此时,原弗胭蓄了些许力气,离开花幸的怀抱,看向齐大管家,慢声道:“谢谢,不必了,我想自己走回去。”
说完,也不待对方的反应,便自己往前走去。她伤得是手,不是脚,她想自己慢慢走回去,这样踏实,也更能让自己记住这一天。
花幸见自家姑娘如此,也紧跟着上去搀扶。
齐大管家见两人缓缓离去的背影,暗叹一声,小姑娘怕是心里也有怨呢!
也是,任谁平白无故吃了牢狱之灾,还被用了刑,没有怨才怪。
王爷这下怕是也要跟着受罪咯。
齐大管家见两人远去,便要上马车,然而一转身,眼角余光看到什么东西,定睛看去,就见府衙旁边的巷子里,一顶黑帷小轿正往巷子那头离去。
齐大管家收回视线,登上马车,他暗自摇头,王爷居然等不及自己来府衙门口候着,只不过,刚才怎么没有现身呢?躲在小巷子里,又能看到什么。
他得赶快回去,详细跟王爷回禀,好让王爷拿帖子请了御医去医治原姑娘的断指。
只是不知道,王爷在得知原姑娘断指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儿,他催促车夫加紧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