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婆婆，我没学过正经功夫，跟人打架终究不行。”
“呸！你吃了那洛神茶叶，功力已然大增。我又传了你《御气诀》，怎能说还不会正经功夫？”
“功力是有了，可一应拳法、掌法、剑法、刀法、棍法，我却都没学过。”
“那我现下教你，如何？”
“这……可以容晚辈想一想么？”
老妇脸色突然一沉，低声道:“想一想，想一想，就是因为这想上一想，多少事都被误了……”
“什么事被误了？”刘安没听明白老妇又在说什么。
老妇不答，只是道:“嗯，你要不愿学武也无妨，仅现下这一身仙功，也尽够用了。”
刘安心中甚是纠结。
他一面也想学些武艺，不仅作防身之用，兼可一享行侠仗义的趣味，一面又怕学了功夫，从此入了江湖，就要与人争斗不休。
何况这老婆婆岂能无缘无故传自己武功？指不定自己将来要如何受她驱使。
他表面上性子温文，其实骨子里最怕受拘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羞惭而离家出走。
这时一想到学武就要受老妇指使命令，不免摇了摇头，道:“婆婆，我学不了武，还是回去卖文好了。虽然日子过得穷了些，倒也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哈哈哈，哈哈哈！”
“婆婆，你笑什么？”
“穷得叮当响，连个肉饼都买不起，说什么逍遥自在？分明是自欺欺人。”
刘安被噎得无话可说。
老妇又笑道:“哈哈，你就是胆小怕事。不过，你要不愿习武，我也不来逼你。”
顿了一顿，又道:“若论武学修为，内功深厚，远胜过花拳绣腿。你此刻既有仙功在身，任他什么九十九路逐狼棒、八十八套突狼拳、七十七式裂狼掌，都难撼动你一根毫毛！”
“什么是九十九路逐狼棒、八十八套突狼拳、七十七式裂狼掌？”刘安问道。
“那是打狼帮最厉害的武功，虽然花式繁多，但只要你仙功深厚，也难奈你何。”老妇一边说着，一边茫然地望着天空，像是又陷入了回忆。
“婆婆，晚辈要回去了。蒙你传授一身仙功，晚辈很是感激。填词作诗，才是晚辈分内之事。晚辈这就告辞了。”刘安边说边往院外走。
“嘿嘿，想走？你吃了我的洛神茶叶，学了我的《坐忘笈》、《御气诀》，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你走了？”老妇跳下树来，一剑横在刘安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刘安吓得不敢再动，两眼望着宝剑，只觉剑刃寒芒刺目，像是一条白蟒，只待自己一动就来吞了自己。
老妇冷笑几声，看着刘安，喝道:“你今天是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
刘安心想:我只学了你两套功法，你就这般迫我做事，倘若我学全了你的武功，今后定然更是被你呼来唤去。哼！你既非让我学武不可，我今天还就偏偏不学了！
他这犟劲儿一起，老妇纵使是杀了他，他也决计不会受制于人了，当下将胸一挺，径直朝着剑上撞去。
眼看要撞到剑尖上，老妇猛地将剑一收，惊道:“你这小子当真不怕死么？”
刘安昂首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受人胁迫？”
老妇眼中忽然涌出泪水，口中说道:“好，好，你不怕死，很好。”
刘安又行了一礼:“晚辈告辞。”便向门外走去。
“你既然死都不怕了，还怕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吗？”老妇突然又问。
刘安双脚刚迈出院门，听到这句话，便停步不前，心里也不免问自己:我到底为什么不愿学武呢？除了怕受制于婆婆，是否还怕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抑或两者都有？但究竟哪一个更强烈？
想到此节，适才的豪气登时消了。刘安低下头来，又陷入焦灼。
老妇见他这般情状，为让他学武，趁此机会，忙接着道:“溪儿这么喜欢你，你就是为了救她，也该好好学些武艺。你这么一走了之，谁去救她脱离虎口？”
刘安想到许梦溪，一阵愧意涌上心间，脸红到了耳根子，痴迷之下，竟脱口问道:“许姑娘为什么喜欢我？”一句问出，他自己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婆婆。
只听老妇笑道:“她为什么喜欢你，你该去问她。或许她只是从没见过你这么可怜的书呆子吧，哈哈！”
刘安一怔，回头看定老妇，问道:“你说什么？”
老妇却似浑然不觉刘安心情之变，又说道:“唉，也许她不过是看你生得有些俊，又不像一般贵家公子那样聪明自负，也不曾沾染市井间的顽劣之气，才觉得有些古怪，对你生了些兴趣。要说真的爱你慕你，却也未必。”
她这一番话夸中带贬，贬中带夸，本是想激刘安发奋学武，哪知刘安听到之后，大起自伤自怜、自暴自弃之心，猛提一口真气，向大街上疾奔而去。
老妇见他突然离去，一怔之下，便提气去追。
但她此时功力已不若刘安之强，刘安情急之下御风而走，她哪里能追得上，追了几步远，就废然停下，不再追了，只运内功高声叫道:“你一走了之，对得起救过你性命的溪儿吗？”
但听刘安远远地传回一句:“我自己去救人，救不出大不了一死，不需婆婆费心！”
老妇又是一阵叹息。
刘安这一番疾跑，当真是平生所未曾有的举动。
以往他心里别扭，只能浸淫诗词，一面小心掩藏压抑，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苦闷，便只有换个处境，暂时逃避眼前的困厄。半年前离家出走，便是为此。
但此时的他拜茶叶之赐，已经身具上乘仙功，再加老妇所传两篇仙经功法，更使一身仙功得以随心运用，这些已远不是几个时辰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所能设想的了。
人既已脱胎换骨，发泄心中愁闷的方法自然也随之改变。
此前总要先行抑制，再思排遣之策，现下手脚利索起来，却尽可展开仙功步法，率性而行了。
此刻天已全黑，但西京夜市却刚刚开始，城中处处都是游人，东耍西逛，喧闹吵嚷。
从西大街到东大街，从西市到东市，刘安很快便以白驹过隙、走马观花之速，将洛阳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方游掠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