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市场离这儿不远,整个空港几乎都是露天的,当飞艇载着货物来到这里,货物经过处理包装之后,就会即刻拉进城堡和各地庄园。在空港,所谓的货运市场,就是一大堆帐篷搭建的仓库所聚集的地方。萝莉来到这里时,工人们都在忙碌,有检验各种奇珍异兽的,有处理古董宝物的,也有对茶叶等货物进行粗筛选和再包装的,在夜色中的一片片灯光下,这一切都充满了闹嚷和脏乱的市井气息,看起来和所谓的“神”抑或“天使”沾不上一点关系。萝莉在市场里一边走着,一边喊西里克的名字,间或加上称谓再喊两声,有人快步走到她身后,把她拉到一个器具修理店旁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里的卫兵已经发现了,码头这里走不了,我在岛上挖了一条暗道,你就从那里下去。飞艇我已经加满了燃料,足够你路上用的,上面有操作手册,有不会的你可以慢慢看。我这只小型飞艇没有那么灵活,到时候你要下降可别落得太快,要去什么地方可以慢慢转圈。到了地上,如果遇到星光会的人,你就说是我介绍的——你是要找雷勒是吧,他们会帮助你的……星光会追求科学和理性,他们或许也能帮到雷勒,岛上不少神官和他们都有交易,雷勒的能力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了,其中是什么能量在驱动我也很想知道。不过你不要误会,他们应该不会伤害雷勒,我想雷勒知道之后也会很乐意和他们合作,现在他们没准就已经在尝试接触了……”
西里克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戴着一个老旧的头戴式放大镜,身上的工装到处是机油之类的污渍,一副常常沉浸在机械世界的样子。他领着萝莉借小道匆匆离开货运市场,来到距离空港不远的工人聚居地。夜幕下的小村落已然沉入睡梦,月亮挂在一棵大树的枝头上,静静地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村里几个夜市和酒摊还在等着打烊,一些赖在这里的食客们在吹牛比划之间发现了他们的经过,特别是两手拎着宫廷礼服裙摆一路碎步小跑的萝莉,可惜酒醒过来恐怕还需要一点点时间。西里克住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屋里,里面居住环境凌乱而粗犷,墙壁上到处挂满了机械零部件和大型工具,不出意外的当然有地下室。地下室下边挖了一条暗道,暗道不长,通往“空中花园”岛屿的一条地下出口,飞艇似乎是他私自制造的,就停靠在出口外面的云层边上。
“就是这儿了。怎么样?我这艘飞艇很漂亮吧?它叫河豚号——从现在起,它是你的了。准备出发吧!”
这是一艘小型勘探飞艇,体积很小,看上去比萝莉家里的床大不了多少,上面打满了钢片和布块的补丁,气囊上依稀可以看见鲨鱼简笔图案的船身标志,周围满是涂鸦和油污,似乎饱经风霜。暗道的地下出口外狂风凛冽,周围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像是在地下的巨型溶洞,但是那些“洞壁”都是夜里没有光照的云层。萝莉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慌张,在西里克的帮助下通过固定桩上的绳索一点点爬到气囊上,再沿着气囊上的绳索下到吊舱,期间损失了一只鞋——似乎掉进了地底。
“我预设好了起航路线——先离开云层——从这儿下去——别忘了找星光会——”
船身标志为“鲨鱼”的河豚号“吱嘎、吱嘎——”的响着,载着惴惴不安的萝莉慢慢沉入漆黑的云中,西里克还在出口边上跟萝莉交代事情,没等他说完,包括气囊在内的河豚号艇身便彻底沉没进了云层。
河豚号还在云层内缓缓下降,萝莉却感觉像潜入了海里。冰冷和潮湿很快包围了她的身体,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灰茫茫的雾气。她紧抓着吊舱上的护栏,用袖子捂住口鼻,低下身来想要找办法控制飞艇。云雾中的小水滴已经将控制台浸湿,萝莉担心这样下去飞艇会熄火坠毁,便连忙打开下面的收纳柜找操作手册。河豚号越潜越深了,光线越来越暗,探照灯发出的光只剩下毛茸茸的一团,被密集的小水滴阻挡在了触手可及的距离,就像潜入了极深的海底。
很快萝莉的身体开始发抖。云层深处太冷了,这样下去可能还没出事故就要被冻死。萝莉放弃了翻阅操作手册的决定,把西里克留在吊舱里的裘皮斗篷给扒了下来,紧靠着收纳柜缩起身子保持体温,将一切交给未知的命运。
不知过去了多久,河豚号从云层下面缓缓露出“头”来。萝莉盖着大衣缩在吊舱的控制台下面,飞艇脱离云层的那一刻,月亮的光辉照在她身上,飞艇部分明亮了起来,能大致看清吊舱和周围的环境。
此时大抵是后半夜了,月亮已经来到了西边,正在一片片云雾中穿梭,月光像纱幔一般浸透到夜色中,将一切变得朦胧如幻境,整个世界安静到只剩下河豚号运转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渺小的吊舱在这天地间有如海面上的一叶孤舟,萝莉忽然感到无尽的孤独和寂寥。
这一幕,似曾相识。
萝莉拭去眼角上的泪水,想到将来可能会迎来的妈妈的质问,决心和斗志从她心中再次燃起,她心想着,这一次绝不会是胡闹了。
吊舱里面挂着西里克留下来的地图,萝莉对照着底下的地形和环境在地图上辨别自己的位置。可惜埃迪和西里克百密一疏,没有直接告诉她空中花园岛屿之下所处何地,地图太复杂了,而且又是黑夜,地面上似乎是常见的山川和森林,地图在眼下几乎形同虚设。萝莉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飞艇还在天上开着,便连忙拿出那本操作手册开始学习。
飞艇持续下降,速度倒也不慢,不一会儿就到了云层和陆地之间的半空中。萝莉抽空留意了几次飞艇距离地面的高度,忽然隐约听到有人群的呼喊,原来是地面正有一支骑兵打着火把在底下冲她嚷嚷,但不像是来看热闹的,一边高喊的同时,他们还分成几支小队绕开地形障碍,向飞艇预计着落的地方靠近。萝莉以为是接到空中花园通知要来抓她的人,急忙拿出刚入手的飞艇操控技能调整飞行姿态、踩下喷气阀,操控着飞艇往正前方加速,好半天才通过升降舵止住飞艇下降的势头。底下的骑兵已经离得很远了,似乎被绕不过去的地形障碍阻拦了追路,萝莉松了一口气,正要再规划一下路线,忽然在远处的半空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披着斗篷,背朝着月光,悬浮在近千米的空中,从这里看上去,犹如站在云端之上。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萝莉飞艇的方向,那双眼睛似乎正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在夜里很容易分辨出那两点火光。
是琪琪吗?
萝莉有些害怕了,对方显示出的能力再次超出了她的预料,不仅仅是体现在意志上的“绝对主宰”的权能,而且还能突破物理规则的限制不借助任何工具在天上飞,如果有心来抓她的话,以河豚号在机动方面的笨拙很难跑掉。
但奇怪的是,那人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像是察觉到动静专程来看热闹一样,萝莉越飞越远了,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依稀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之后,萝莉抓紧时间拿起操作手册补课,一边留意着底下的地形对照地图寻找独特的参照物,就这样往正前方飞着,不久就在一个河流交叉口上看见了一座城堡。萝莉正盘算着要不要就在这里着陆,城堡中的一座高塔亮起了探照灯的灯光,几番调整之后照到河豚号所处的方位,然后对着吊舱里的她闪了闪。不知是警告还是问候,萝莉心里拿不准对方的意图,不久城堡里的探照灯便关了,似乎要采取其他行动,联想到刚才遇见了站在云端上的人,萝莉急忙踩喷气阀,加速赶路远离了城堡的视野。
月亮眼看着就要西沉,事先的计划出现了严重的纰漏,萝莉一点儿也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和环境,又不知道身处何地,地图能起到的作用很小很小。在白天,飞的太低会被地上的人看见,飞的太高又辨认不了方向,飞艇燃料有限,萝莉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上面了,要趁天还没亮,尽快找地方着陆。
经过一大片树林的时候,萝莉发现这里周边一带都没有什么城镇级的建筑群,四面八方又都是比较好找人烟的平原地形,便操控河豚号在树林上空转圈,作着陆准备。她本来想在树林中找一块空心的草地着陆的,可惜和这艘飞艇磨合得还不够,下面也看不太清楚,河豚号在找准降落地点之前就一屁股坐进了树梢里,一路摧枯拉朽、披荆斩棘,最后卡在了一根粗壮的树杈上。
萝莉命大。吊舱在前进中折断了很多枝杈,也引来了干净利落的报复,这些折断的枝杈像刀一样刺进了舱室,把里面的设施和器具捅破了不少。萝莉在“着陆”时吊舱颠簸的那一下就摔倒了,河豚号在惯性下斜向冲锋,很多断枝都是从她身边擦过去的。
探照灯还开着,光束被阻隔在了糊在“脸”上的枝叶和树干上,只有一小部分顺利抵达了地面,但也看不清了,四周黑魆魆一片,辨不清离地高度。树林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艇身在细微的平衡转移之间倾斜、偏移的声音。帮助河豚号滞空“着陆”的那根枝杈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如果枝杈已经发生断裂,失去活性的同时韧性也会流失,到达临界点之后河豚号就会从上面掉下去。萝莉关掉飞艇探照灯,把手提灯打开挂在手腕上,从舱室里钻出来,抓住一根较粗的树枝,离开悬悬欲坠的河豚号,爬到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桠上。
黎明前的黑夜是最深沉的,萝莉背靠着树枝尽可能放缓呼吸,小心戒备着树林里可能出没的野兽以及不确定是否存在的追踪者。关掉手提灯的光,一切便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背后的树枝能给她安全感。
(萝莉如何独自求生呢?想不出来,事前铺垫不够,漏洞之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