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阿梅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既然国王对外来人的感官非常差劲,那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和北方自由贸易联盟的人联手?难道他不应该直接拒绝他们吗?”
“关于这一点……”奥登使劲摸了摸光头,脸上一阵苦恼,“这……我实在说不清楚。你看到那些士兵身上的链甲了吧,这说明原住民不仅接受了与北方贸易联盟的合作,还接受了他们的装备。从那些士兵的架势上来看,说不定连训练都包括在了其中。哪怕在三年前,这还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三年前?”
“三年前这里曾经经过一次洗牌,之前那个拥有国王名号的家伙可没有这么好说话,而且……”
话说道一半,奥登突然停住了,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
“奥登?”阿梅伸手戳戳他,“没事吧。”
“不……没事……只是我刚才怎么没认出来呢……那个领头的不就是……”
“谁啊?”
“和你对峙的那些年轻人的首领你还记得吗?”奥登皱紧眉头,搜肠刮肚地找寻往日的回忆,“他的脸让我有一种熟悉感。当时还没觉得,可是现在这么一说,他不就是上一任国王的儿子吗?”
“咦?这里的国王不是世世代代相传的吗?”
“不是。只有贵族才会这么干,原住民的国王只是一个称呼,用来送给有最强大势力,能够代表他们说话的人。”
“哦……”阿梅恍然大悟,但之后又一个问题冒了出来,“但是你刚才说的是‘洗牌’,三年前的权力交接,难道出了什么波折?”
“具体情况谁都不知道,当时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了,”奥登耸耸肩,“我们只知道,上一任国王的最终结局是‘暴毙’。之后接手他的权力并立即进行大清洗的,就是现在的国王了。”
“那他当时是什么人物?士兵们的首领?还是首席大臣之类的权力核心?”
“都不是。”说到这里,奥登诡异地笑了一下,“说出来你别笑,他那个时候的职位是宫廷小丑。”
这个回答有点过分超乎预料,以至于阿梅张着嘴在原地静止了三秒钟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我们是不是对宫廷小丑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比如,这座岛上的人喜欢把法师称为小丑,因为他们都会变戏法?”
“没有。我说的宫廷小丑,就是你想的那个,也是所有人都认为的那个。”奥登翻个白眼,“另外,别对法师不敬,人家想要暗算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这就奇怪了……人脉、声望、力量还有权威……这家伙哪一条沾了边?”
“哪一条都没有。一个十年的宫廷小丑,一个用来取悦他人,和娼妓比起来强不了多少的家伙,又能强到哪里去?谁都不会在意他的。”
谁都不会在意吗?
阿梅不置可否,因为教授曾经告诫过他:哪怕最卑微的蝼蚁,也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哪怕再低贱的奴隶,也一定会有关心他的人。
十年……一边忍受着旁人的讥讽,一边还要取悦这些讥讽他的人……这种生活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一个人彻底逼疯。
回想起自己和国王短暂的见面,阿梅觉得他身上倒是一切正常。不过,这也意味着……
“一切都不正常,很不正常。”
“什么?”奥登看着突然愣神然后自言自语的阿梅,好奇心大起,“什么不正常?”
“这里的一切。”
拍了拍手上的面团,阿梅直起身子,戴好手套,将它还有众多同类们送进加大号的烤炉,坐下来和同样解决自己工作的奥登面对面。
“按照你的说法,所有的事情是从三年前开始发生的,那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岛上众多位高权重的人物纷纷暴毙,然后一个宫廷小丑当上了新的国王?”
“对。”
“很好,那么第一个疑点出来了,为什么那个年轻人,前任国王唯一的儿子,可以活下来,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头?”
奥登耸耸肩:“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威胁?”
“一个几乎把前任高层全部斩草除根的人,会留下最有名分的那个人吗?有的时候,名义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这……”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回答不了。下一个问题:教授还有你说的酒馆是哪里?”
“哦,那里曾经是各方势力交换情报的场所,不过现在我们似乎也不能过去了。”
“好,这是第二个疑点。既然国王希望我们调查清楚岛屿上的异变,为什么偏偏阻断了我们最大的情报来源?”
奥登瞬间愣住:“这……”
“如果有什么原因让我们不能接近那里,那这个原因又是什么?至少,为了增加我们调查成功的几率,应该告诉我们相关的情报,你说是不?”
奥登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么多。
“第三个疑点……”
“啊?还、还有啊……”
“当然,”阿梅认真地点头,顺手取过身边的图册,翻到某一页,“你看看这上面的人。”
奥登低下头,眼前熟悉的伸舌头舔刀的形象让他下意识地低呼:“这不是……”
“就是他,被你一拳打碎的那个。”
无视了奥登的尴尬,阿梅拍了拍一直放在身上的包裹:“这里面的原本应该是他的衣服,但是现在似乎也已经成了沙土,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但是……”奥登再次看了眼上面的时间,突然有了某种想法,“这上面说,他在六天前就已经进入边界,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还有他身旁的两个小弟……”
阿梅接过图册,快速翻页,很快在同一拨侦察兵里找到了那两人。
“他们也在……”
“所以这就是第三个疑点,”阿梅指了指面前的两个人像,“他们肯定不是人,但他们变成了什么,又是怎么从边界那边过来的,我们都是一无所知。更糟糕的是……”
这一次,奥登跟上了阿梅的思路:“如果外面那些从边界那头过来的人里,有相同的情况……不,不仅仅是他们,万一有人在某个时间点误入了边界,却以另一种形式回归的话,我们根本不能察觉出异常……等等!”
奥登的面色突然惨白,见状,阿梅终于苦笑起来:“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对,我们的确没有能力辨别不同,但是这座岛屿上,我们已经见过的人里,一定有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奥登的嘴唇哆嗦两下,最后还是颤抖着说出了那个名字:“艾伯特。”
“银袍法师……他们是最优秀的理论派,除了五名金袍法师,没人能压他们一头。这样的人虽然战斗力不行,露娜一只手就可以打他们十个。但是,论起对异常现象的感知……十个露娜捆绑在一起,也不可能赶得上他们。”
“那么问题是,”阿梅看着有些低头丧气的奥登,心中虽说有些不忍,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问题是,他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一点异常?”
奥登没说话,但阿梅知道他已经想清楚了一切。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要么,是艾伯特本人参与了这次事件,故意隐瞒了所有的异常警报。要么,是这次异常情况的等级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当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几乎为零,因为银袍法师可是能够短时间观测魔神的存在,这里的异常情况再可怕,能比魔神的本体更加强大?
当然,阿梅看的出来,奥登其实一直在回避第三种可能,于是他干脆说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艾伯特本人已经走过了那条边界,然后以另外一种形式,回到了我们这边。”
奥登缓缓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慌声音,好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突然之间在所有人身边发生了。
“难民?他们出什么事了?”
“出去看看,”奥登直接起身,眼中露出凶光,“不管是谁,我都要让他们尝尝我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