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街上,阿梅立刻发现了症结所在:
“都是大人?那些孩子去哪里了?”
奥登连忙看去,确实如此,原先在围墙附近三三两两做游戏的孩子们此时已经纷纷不见了踪影,零散的玩具掉落在地面上,显然他们的失踪是超乎寻常而突如其来的,不然孩子们是不可能丢掉自己不会说话的同伴的。
周围的亲属,尤其是孩子们的父母,正在疯狂地四处寻找,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冲击士兵的防线,看看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军营里面。他们不断扒拉着闪亮的胸甲,最过激的几人甚至准备攀爬军营的围墙,但很快就被士兵们狠狠打落在地。
士兵们也很紧张,手中的长枪直接对准他们的胸口,组成一面锋利的墙壁不让这些难民们冲过来,后面的人更是已经架上了弩箭,对准这些手无寸铁的难民。不,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已经成了失去智慧的暴徒,是绝对不能姑息的对象。
眼看局势就要失控,阿梅再也顾不上同时激怒双方的可能性,直接唤醒了系统的力量。顿时,金色的装甲覆盖上他的手臂,随后阿梅抓住一旁的街道标志,狠狠将它连根拔起,继而重重砸在地上。
“轰隆!”
巨大的声响和骤然升起的烟尘同时惊醒了两边的人,人群难得地有了一瞬间的沉寂。借助这个机会,阿梅缓步上前,冰冷的眼神扫过周围的每个人。
“你们在干什么?”
质问的语气激起了一部分人的逆反心理,但还不等他们出口反驳,阿梅的下一句话就把他们全都镇住了:
“你们是在谋杀!亲手谋杀你们自己的孩子!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你们除了冲击这些士兵,还干了什么?”
人群中不知谁出了一声:“你只是个外人……”
阿梅立刻看过去,利剑一般的眼神令声音瞬间消失:“在生命的面前,尤其是自己骨肉的面前,也要分出高低贵贱吗?”
这句话令人群逐渐冷静下来,不少人已经松开了抓住士兵武器的双手。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无可挽回的悲哀,连带着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弥漫在整个地区的上空。
阿梅快步走向城墙,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我没有失去孩子,但我的老师,我的同伴,他们就像我的家人。现在,他们就在那面墙的后面,失去了踪影。所以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
手一撑,阿梅翻身站上高台,看向下面一点点抬起头来的人群,有些人的脸上还带着泪光,有些人仍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更多的人开始关注他要说的话。
“我也想救人,但是,我现在对这些异常情况没有任何头绪,因为我的家人失踪的时候,我并不在他们身边。现在,我能找到的唯一线索,就在你们的身上。”
“告诉我,”阿梅注意这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不准备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细节,“孩子们失踪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一阵轻微的骚动,人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用眼神询问着。半分钟后,终于有一个细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钟声……”
阿梅耳朵一动,连忙向说话的人看过去,周围的人也瞬间调转目光,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钟声,”倒在地上的女人在另外两个妇人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这时阿梅才认出她就是那个冲自己笑的小女孩的母亲,考虑到她正在生病,他立刻跳到她面前,“在安娜失踪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细微的钟声。”
“什么样的钟声?”
“就像是、就像是……”女人目光茫然,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东西,“对了,就是我们去神殿的时候,听到的那种祈祷用的钟声。”
“响了几声?”
“七八声?说不清楚,我没有听到它的开始,只听到了结束。在那一瞬间,我的眼皮不可抑制地闭上了一秒。我……我本来以为是生病引起的反应,可是、可是……”
阿梅点点头,帮着女人缓缓躺下:“别担心,我会把安娜带回来的。”
“谢谢……”女人疲惫地露出一个笑容,但眼底的焦虑却怎么都化不开,“我会等着她回来的,我发过誓,一定会……”
女人的眼皮渐渐合拢,再次陷入了睡眠。阿梅看的出来,她的症状其实是一种慢性疾病,这种疾病在岛上是不可能被治愈的,而丢下女儿去接受治疗显然不是她会做出的选择。
就在这时,一道火光在阿梅的脑海中亮起:“等一下……刚才有人亲眼目睹了孩子们失踪的瞬间了吗?”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距离阿梅最近的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看见。接着他们看向身旁的人,令人惊讶的是,身边的人竟然也表示自己没能看见孩子失踪的刹那。到了最后,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城墙上的卫兵,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阿梅皱起眉头:“原因?”
站在阿梅身旁的一对金发年轻夫妇率先做出了回答:“我们一直在盯着雷尔,但是我们好像同时感觉到了什么东西,抬头看向天空,再看回去的时候,他就不在了。”说着,女子再也忍不住,扑到自己丈夫怀里抽泣起来。
另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高大颓废男人紧随其后:“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叫我,于是我就回头,可后面却是一棵树,根本不可能有人跟我说话。等到我再次转身,爱娃就……”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都描述出了自己当时的情况,就连一直注意这些难民的士兵都表示,他们的视线因为各种原因,都望向了身后的军营,“溜号”了那么三秒钟。
“事情有些不对劲。”阿梅扫视着场地,慢慢站起身,“一个两个可以说是巧合,但是这么多人同时被转移了视线……这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意外。”
“暗示?”奥登猜测,“还是魔法的作用?”
“如果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或者瞅着某个特定的方向,那还有可能。但事实是,尽管他们的视线对准四面八方,却神奇地没有捕捉到哪怕一个孩子的身影。这已经不是暗示或者魔法能够做到的了。”
似乎走进了死胡同,阿梅发现自己手中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了——
“劳驾问一下,岛上有神殿之类的吗?尤其是带有祈祷钟的神殿?”
出乎意料的是,居民们立刻点头:“有的。就在海关大楼不远处。”
阿梅一愣,奥登及时作出补充:“岛屿的原住民并不信仰十二神灵,他们信仰的是风暴魔神欧姆,认为只有在风暴中获得庇佑的勇士,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所以这岛上的神殿,一定是帝国移民带来的,只有他们才信仰十二主神。”
“离海关大楼不远……这就意味着它已经被那边的边界吞没了。但是之前已经有过测试才对,侦察兵一旦越过边界线,就完全没有了声息,说明声音也不能穿过那边的边界。”
“但是,”奥登发出疑问,“这么一来,她刚才听到的钟声又是什么呢?”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阿梅想着,转头看向女人躺着的地方,“说不定我们应该——”
话语戛然而止,在他的视线中央,女人原本躺倒的地方,现在已经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薄得可怜的毯子,还有正在随风消逝的尘土。
“这下糟了……她不会是……”
“当!”
沉重而明亮的钟声在头顶响起,阿梅和奥登一哆嗦,迅速抬头看向天空。然而就在他们同时做出这一动作的刹那,两人心有灵犀地一同暗叫不好,赶紧低下头看向周围。
可是……
“众神在上!”奥登拍拍胸口,眼前的景象即使是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也差点没能接受,“这么多人竟然一瞬间就……”
阿梅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就在他们抬头又低头的瞬间,整个场地上的所有难民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只剩下了他们,还有刚刚回过神来的士兵们,两方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谁都说不出话来。
此时,城墙上的一名士兵无意间把目光投向城墙外,然后再就没能收回来。他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地指着外面的某处,舌头拼命颤动,好像要说出什么。
“他怎么了?”阿梅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反应过来,“不对,谁管他怎么了,赶紧上去看看他发现了什么。”
于是,阿梅纵身跃起,立即来到那名士兵旁边,抬头看向他视线所及的地方。
接着——
“你不是……”阿梅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也消失了一秒钟,“安娜?”
街道那头,小女孩抬头,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随后阿梅突然发现周围天旋地转,周围的场景好像被装进了某个滚筒,一切都在不停地转动,最后他落在了……
另一边,奥登瞪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心中一急,立刻跃上了高台,看向城墙外。
只是,那里除了被微风带起的灰尘,什么也没有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