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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该来的

灯火昏暗,四墙阴湿,头顶不时滴下污水,腥臭弥漫经久不散。

再一次痛到几近晕厥,东郡王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天牢真他妈不是人待的地方!

完全不敢动真气,只要略一动内息,就会从身体各个角落传来扒皮抽筋一般的痛,这痛起先是钝的,然后就在某个点,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忍痛到后来,他就只觉得累,累得头疼,头疼得发晕,张望叫人往他身上泼盐水,也没有办法把他从昏沉中唤醒。

这大概就叫“痛到无法思考”?

那道人的蛊,还真是霸道!离开东郡也有几天了,没能给墨染捎个信,他会担心吧……

回想起来,他那天和应祀一起到了政事殿,先看到周白和户部、礼部的两位尚书。

还没去细想周白怎么在都内,皇帝就说起了东面的战事。

“此次华**战事顺利,东郡王治军有方,全军将士皆需按制封赏。”

可惜他于爵位上已经没得嘉奖,想着不久要辞官,便想趁机多要些财物傍身。

还没等他主动提起,礼部的人就说东郡王于爵位上已经提无可提,若是按制嘉奖,最多也就是扩大封地。

户部尚书姜尚然给了个建议,说哪怕是扩大了封地,也不过就是每年的税收多一份。眼下东郡自成一块,周边都是完整的大郡。若硬生生将原先的郡县划开,归入东郡反而不妥,或者就改为增加东郡王府每年的用度,和郡王爷的俸禄,会更容易些。

这话倒是正中下怀,只是姜尚然不知道东郡王的所想乃是:这部分增加的俸禄能不能预支?

既是封赏,他也不好一人居功,假意谦虚几下,就提及周副将于东营督军有功,理当重赏。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看周白往他肩头的那一片暗色,一个劲儿行注目礼。

等两位尚书把周副将的封赏又讨论一番,皇帝这才将他们打发了去拟文书。

之后皇帝喊了魏谦进来,简单说道:“宣。”

东郡王想不明白。

肩头的伤是皮肉伤,疼也不大疼,他衣裳是枣红色,看不出倒来也罢了,应夫子身上穿的白衣,一大片血红血红的,看着那叫吓人,怎么皇帝也不叫先去处理一下?

再等魏谦去宣的人到齐,他才惊觉,该来的,怕终归是来了。

只见晋王跟着那妖道清虚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见了便他满面堆笑,贺他在东面频传捷报。

再身后跟来了平凉公,看着面无表情向他拱手施礼,口称澜亲王长久不见,给四哥道贺。平凉公身后跟来了李正倒也没什么,竟然还来了竹茹。

呵,这棋埋得好,他冷眼扫过晋王和竹茹,便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应祀和皇帝。

那一瞬间,李正觉得东郡王浑身长满了看不见的刺,扎了一身的杀气,叫人不敢上正眼,只敢拿眼角余光瞟着。

那妖道到了殿上,便往皇帝身边站过去,咧开皮色焦黄、干瘪歪斜的嘴,便朝他笑。

皇帝先说:“听闻东郡王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朕让清虚道长求了仙药,调理补益。”

然后那妖道拿拂尘指了指,魏谦便从身后搬出个托盘,托着两个青瓷小碗走了过来。

看魏谦两个小眼贼兮兮地在身上转悠,东郡王便打定主意,就是叫蛊虫咬死了,也不受这窝囊气,哪知魏谦走两步却转过了身,把托盘往应祀手上一塞,谄媚笑道:“国师大人,您请?”

这就……不好办了啊。

应祀面无表情地接过,拿起其中一只碗一饮而尽,继而又端起托盘向他走来。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忽觉丢脸,便就这样硬生生停在半途。

将托盘往他身前递来,应祀口中称臣,说道:“臣请王爷,以社稷安危为重。”

东郡王心头冷笑,好一个以社稷安危为重!应祀亦不愧教导他多年,将他的脾性摸了个透!

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吃激将法不吃硬上弓。

青瓷碗中盛以清水半碗。

这碗东西,管他是水是药,补药毒药,今天若说让魏谦或者皇帝来,便是磕死在这殿上也没用。

就偏是应祀。

他才在启明台和应祀生了一场气,这会儿又想起先前那被拒千里之外的疏离。这样的委屈,放在以往何曾有过?越想越气,这眼前哪怕一碗穿肠烂肚的毒药,当着应祀的面,他也敢一仰脖子干了。

便就真的端起来一饮而尽。

放下碗,他看着自己的老师转身离去,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不常有的落寞。

这便是,决裂了?

可笑他连为了什么决裂,如何决裂的都一无所知。也太不公平了!

他真想上前去,掰过老师的肩膀来问:到底为什么?

应祀却已放下手中托盘,向皇帝行了拜礼,退出了殿去。

唉……

才在心中叹息,便听皇帝发话:“现在来说说昨日晋王所奏之事。”

平凉公低眉顺眼地站在晋王身旁,一言不发。脸上的伤痕较前几日看着已好了许多,见他这模样,东郡王也怒不起来,只是一旁冷笑,预备看晋王要说些什么胡话。

晋王不开口,却向竹茹招手,问道:“竹茹,来。你说说看,澜亲王在王府都招待了些什么人?”

竹茹走上前来,先对一干人福礼,随后说道:“王爷在府里招待了东面来的客商,还将那人的货物高价买下。”

晋王眯着笑眼,又问:“什么样的客商啊?你认不认识?”

竹茹对答如流:“一个异国装束的壮汉。竹茹不认识,但那人给王爷留下信物便走了。”

异国的客商他倒是招待了,却哪来的信物!东郡王刚要呸她血口喷人,却忽然觉得腹中升起一丝异样。

晋王问:“什么样的信物?”

他也想知道是“什么信物”,便瞪了眼看竹茹,听她怎么说。

哪知竹茹指着他说道:“是块石头,我见王爷收进怀里去了,不知还在不在。”

他顿时面色一变,那石头!

客商将石头当作断刀的赔礼送给他时,酒已喝了半夜,那时他打发了内院的下人去休息,只留下了厨房的两个小侍在旁伺候,这丫头是何时看见的?难不成一整夜都在阁外守着他?

呵!这丫头给晋王当眼线,还真是件苦差!

刚要开口讥讽,魏谦几步跑到了身边,伸手便向他怀中摸。东郡王诧异,难为这么个肥硕的身子,跑起来竟如此灵巧!

被魏谦一摸,他便觉得又加重了刚才那隐隐的不适,皱着眉忍了忍,骂道:“大胆……奴才,本王的腰……也是你摸得?”

魏谦没理会,伸手在他腰间摸了几把,便将那通体布满了细小金点的黑色卵石摸了出来,交到皇帝手里。

皇帝接过去看了,又问晋王:“这是什么?”

晋王得意地摸着下巴,说道:“皇上,人人皆知,此乃莲宗特有的星屑石,产量稀少,只供他国中贵族拥有。掌教华巛受他国主大莲华偏爱,便将这石头给他独享,做了其私人的印信。这么大的事儿,我想澜亲王不可能不知道。”

皇帝问他:“澜亲王,你知道吗?”

他刚想说知道才有鬼了,却突然间腹中一阵搅动,痛得他脸色煞白,只能弯着腰,往周白身边靠过去,到了嘴边的话,也只化成一句低吟:“呃……”

晋王见他不答,便又笑着问平凉公:“平凉公是知道的吧?”

平凉公安静地答道:“确有其事。”

周白见他靠过来,神色有异,只当他是气得无语,便站出来驳斥:“不可能!王爷这些日子都在金工所忙于火炮之事,哪有时间结识华巛!那什么客商的,王爷招待他,不过是恰好因为有钨金,替金工所寻材料罢了!”

东郡王略有些缓过来,便只觉头疼,这周白痴,真会火上浇油!

“钨金?”晋王笑开了花,问道:“难道,周副将不知道,钨金乃是莲宗不外售的特产吗?”他向皇帝双手一摊,说道:“若说那客商不是华巛,又是什么人有这通天的本领,能弄出钨金来?皇上,臣以为这就可以坐实了。”

皇帝转过头来问他:“东郡王。晋王指你通敌卖国,你可有说的?”

那种搅动和揪痛又来了,一次比一次更甚,他只觉得内脏仿佛叫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一把抓住了,拧成了麻花,还打了个结。

不要说回答皇帝的问题,光是站着就已耗尽他所有的力气,只能是一把抓着周白的肩头,强忍着颤抖,不至于倒下。

李正趁机落井下石,向上奏道:“皇上,臣和大理寺的安少卿把侵克军需一事仔细梳理了,觉得郡王爷带入营中的两个校尉,大有嫌疑。”

周白觉得,这人吧,无耻到了一定程度,也是十分叫人佩服的。

且不说梁不凡和肖骁不是真校尉,而是路过来帮忙的。就是真的军中校尉,一个能带着两千多人在林子里布下那么些陷阱,另一个能在“邢露风将军的僵尸”手下走上好几百招,其中任意一件,都叫人佩服!

放在他周白身上,挖坑也许尚能努力一把,和“鬼面”交手百余招而无伤,他自认是做不到的。

于是气得戳到李正跟前,争辩道:“李大人糊涂了?上一回在南方对战,王爷接手的粮草兵马都是萧禹将军从兵部领来的旧物。咱先不翻这旧帐怎么回事儿,王爷后来写信要你们补足粮草兵马,你们可是半颗谷子都没给吧!”

粮草的事被周白一戳就破,李正抵赖不了,接着便又想起了亓长兴,说他打听过了,药材的事情也都是从那个王爷带来什么亓先生后才有的,先前怎么没有问题?

听李正竟编排出钱又出力的亓长兴,周白真是气得无话可说,将手往腰间一按,空空如也。记起他的军用长刀解在了政务司,这才感慨:内苑不让带刀,真是他娘的有道理!

如这般不要脸又口舌灵光的都官,按着他毛急的性子,这殿上岂不是每天都得见血?

周白狠狠地瞪了李正一眼,刚想着王爷怎么一言不发,任凭这些畜生含血喷人,便听见自己背后传来一声隐忍的长吟。

“呃……周白……”

转过头,就看东郡王面色苍白,向前佝偻着腰,脊背靠上了殿里的蟠龙柱,一手撑腿,一手紧攥胸前衣物,额上的冷汗比豆子大,顺着鬓发,沿着脸面的轮廓便向下滴。

周白眼看着冷汗沿他鼻尖落到地上,在青砖上砸出一片水渍,顿时大惊,喊道:“王爷!王爷,这是怎么了!王爷?”

哪知东郡王此时已经疼得意识模糊,根本听不见叫喊,甚至李正先前的污蔑,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全身气力耗尽,就只为对抗那痛。

真是,受不了……

他最后只记得胸中一堵,便再也忍耐不住,一张嘴往地上吐了一滩腥黑的淤血。

撑着汗水浸透的睫毛看去,那滩黑臭的淤血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聚合到一起,竟就变成了那天的肥胖蛊虫。

之后一声龙吟,羌甲飞入,在空中出鞘,箭尖直取那虫。

浑身发软地撑着蟠龙柱,慢慢直起身,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嗡作响,意识飞走之前,恍惚间只看到平凉公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然后他颤抖着,往扑过来的周白身上一靠,再不知晓身外事。

那之后,谁管得了?反正清醒时他正吊在刑架上,魏谦带着张望来,叫他交待勾结华巛,通敌叛国的详情。

他只冷笑一声,闭上眼去,要真能交代得出来,又怎会陷入如此境地?

张望用刑颇有一套,拿棍棒缠上布条,放在桐油里浸透,便打起人来入肉触骨不见血,再挑腰腹这样软的地方下手,便只有内伤而不显淤青。

本来这样的事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只要有脉经在内支撑,任这棍子打多少下都伤不了他半分,只是那道人不知给他下了什么药,先前殿上去了蛊虫之后,就觉得浑身上下痛得不可言语,安心静息时还好些,只要略微一提真气,便浑身上下如同针扎一般,没有一处不痛。

便如此,等于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形下,被张望生生打出了内伤。

小人!

他疼得火气大,便又想起章和初年,何怜生因其告密被捕,临刑宣手谕,又延误时辰,叫何怜生险些被斩,便于心中存了个结,原本想找个机会除了去,却不想自己先反倒落入他人之手。

就……唉!

有压得几不可闻的嗓音喊了他一声:“王爷?”

抬起头来四顾无人,那声音又喊:“王爷,这儿!”

东郡王迷蒙着眼转过头去,见是何怜生躲在邻间石室角落中,轻声问他:“王爷,身上还好吗?”

便轻叹一声,答道:“我还好,你怎么来了?”

何怜生四下查看无人,便转进了石室,对他说:“钧阳关传战报,眼下人都去了政事殿。”

东郡王一愣,想起秋祭那晚的事故,又有些心存侥幸地问道:“战报?不是鲛人吧?”

何怜生从身上摸出个瓶子,先倒出几丸药来喂了他,才说:“王爷明鉴,确实是鲛人。”

东郡王把药丸含在口中,觉得疼痛减轻不少,身上一松,才有空问道:“鲛人来犯钧阳关?”

何怜生点头:“是昨天夜里周白带来的消息。”

东郡王皱眉:“周白?昨天夜里?我在这里多久了?”

何怜生叹息一声,说道:“整三日。”

虎口伴君险,帝门寻常宴。

那日见他和应祀两个,一前一后,神情古怪地去了政事殿,原本何怜生是要回禁卫营去,却禁不住心头猛跳,总觉得不安稳,便绕着道也跟了上去。

哪知刚到殿外,羌甲从半空便直扑殿门。

刚在想怕不是出事儿了?便听殿内一阵喧闹,不到半刻功夫,周白从里面抱着昏迷不醒的东郡王冲了出来。

何怜生还没来得及上前询问,张望又带人从里面出来,说是皇上说了,东郡王通敌卖国、侵克军资之事还未澄清,如今又内苑御剑,是为大不敬,先押入天牢,待内府法司审理后再做处置。

东郡王问他:“那虫子死了没有?”

何怜生觉得头大:“你还有心思关心那虫?死了!”

东郡王嘿嘿一声,说道:“死得好,叫那妖道放出来害人!羌甲真是好样儿的!”

何怜生又叹一声,说道:“你快担心一下自己吧!我昨夜央夫子去求皇上放人,他却说不理。啧,你也真是的,那天到底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惹得夫子这么生气?”

东郡王听说问起这话,又是胸中一闷,猛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却只说:“那事儿你管不了,别问了!”想起来又问:“夫子不叫救人,你来干嘛?就为了告诉我钧阳关战事?”

何怜生摇了摇头:“夫子不叫救,我就去找尧姜公主,请公主去求太妃说服皇上,大概有戏。”

东郡王便笑道:“呵,怜哥果真有一套。”但这一笑牵了肺经,立刻他就后悔了,先前那种痛又渐渐起来,疼得他龇牙咧嘴。

何怜生看他忍得辛苦,又拿两粒药丸叫他含着,说道:“你别动内息。夫子说了,绊心蛊虽去,线蛊仍在,要去得干净也不难,只是颇需时日。”

药丸入口,果然就好许多。

东郡王皱眉想了片刻,对何怜生道:“晋王和皇叔伯要对我不利。钧阳关这场战事,多半是里应外合,先引周白带兵前去,如此后防空虚,便趁机在都内生哗变。届时只用借哗变之手杀了皇帝,再喊那哗变的领头诬陷是我主使,便可内外臣服。哼,抢的好一手先机!”

何怜生听说如此内幕,不由心惊,便问:“这怎么办?”

东郡王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你何时去找的尧姜?”

何怜生答:“眼下刚过了戌时,我是申时上灯前去找的公主殿下。”

东郡王嗯一声,低头思索片刻后问道:“这里有鞭子没有?”

何怜生愣了愣,问道:“有是有,你要来干嘛?”

东郡王咧嘴一笑,说道:“帮我个忙。你去找跟粗的,浸上水打我一顿,务必打得皮开肉绽,见了血方可罢手。另外,这线蛊疼得烦人,你走时给我熏一支神仙倒,我不动内息,便可趁机歇一歇。”

何怜生自然明白这“鞭子浸水”的深意,也不多啰嗦,从狱卒存鞭子的地方找出一根手腕粗的,在木桶里浸饱了水,低叹一声:“王爷,得罪了!”

一顿鞭子舞下来,东郡王的衣裳便没有一片再是完整的,外衣中衣被一起撕碎,皮肉翻在外面,鞭痕处更是一片狼藉。

东郡王呸出一口血沫子,喘着粗气说道:“……好,好了。行了,你去吧,我……我歇会儿,这场戏须得演好了才行。”

扔掉手上的鞭子,何怜生蒙上口鼻,在他面前熏完一支神仙倒,转身便走。

奋力撑开被冷汗浸透的睫毛,东郡王忽然想起,他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那个同他喝酒舞剑,漫聊彻夜的人,竟然是敌国的掌教,华巛?

不知是什么人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澜…..松澜……松澜?

是,夫子?

那一日他又偷溜出内府,在内城市集上看到一本好玩的小书,便带了回来。

哪知被太妃堵在宫门前,一顿小竹板,打得屁股都肿了,还被叱责:放着典籍不好好学,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撒气,便内侍和女官都不敢理他,只有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在手上拿了一卷书,向他挤了挤眼,问道:四殿下,我这里有《八荒异闻录》,虽和你拿回来的有些出入……你要不要拿去读?

要不要拿去读?松澜?

“松澜!松澜?”

“四哥!四哥!你醒醒啊!啊~~母妃!他们把四哥打死了!”

挨打只是会疼,尧姜哭起来可是要命!

东郡王正叫神仙倒熏得小眯了一会儿,听见哭声还没醒来,顿时觉得身上好重。

勉强睁开眼,只见尧姜整个儿挂在他身上,也不管他两个手腕子都叫铁镣铐住了,这样一坠,便将手腕坠得生疼,又磨出好几道口子。

张望跟在太妃身后跑了进来,正在着人搬椅子。

看他的眼神,东郡王知道他内心生疑。

毕竟这么些大小鞭痕是怎么来的,也就两个人知道。于是便在心中冷笑,也不多看小人嘴脸,只知要演好这场苦肉计,来日才有机会将这些小人统统杀尽。

便将头一歪,对挂在身上的尧姜说道:“尧,姜……好重,你……你下来,我……我受不住你…..”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弱不经风,吓得公主赶紧一骨碌从他身上滑下来,跑回太妃身边,一面抹眼泪,一面又哭:“母妃啊,你看看他们!内府法司骑到皇族头上了,竟然把四哥打成这样!”

看见一条条实打实见血,皮肉外翻的鞭痕,太妃心里也不忿,这毕竟是自己养大的猪啊!再怎么不是亲生,也不能放任外人毒打不是?

便寒着脸喊人拿椅子,吩咐道:“快把人放下来说话,也太不像话了!不要说东郡王通敌卖国的事都还没个定论。便是有定论该杀头,皇族也自有皇族的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下人打骂!”

放下来在凳子上坐了,东郡王只觉得又是一阵眩晕,差点没坐住滑到地上去。

这倒不是装的,而是张望将他打出了内伤,又有那道人的线蛊在体内作祟,好不容易等何怜生给了些药,毕竟在刑架上吊了三天,还是耗得狠了。

所以太妃应当是去找过了皇帝,才会有这样的传话。

鉴于东郡王到底是皇族,且所谓里通外国,无非是见了见异国客商,是不是敌国掌教尚且不知,便是真的,也可说是不知者不罪。但既然晋王提了此事,兵部也报了侵克军需,那便多少得要有个说法。

“若是你肯认了侵克军需的案子,”太妃含着眼泪劝道:“这次便就作罢。不过革了军职,交出羌甲,还在内府当个虚衔的王爷,给皇帝在眼皮底下看着,他放心了,你也好过不是?”

好过?呵……

革去军职尚且无谓,交出羌甲,那是绝无可能!

“母妃。”他垂眸低叹:“母妃以往教导孩儿,均言为人持正,乃是根本。却为何如今真的遇到了事,反而言行不一?羌甲护主,入政事殿的事尚可再论。其余的事情,既然儿臣并没有做过,又如何承认?”

他在太妃脸上看到了尴尬,所以皇帝的心思也能猜到一些:

兄长坐稳龙椅不过三年,眼下亟需拿人立威。

若连打了胜仗的亲王上将军也能治,那其他人更是要掂量三分。至于侵克之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侍妾便是侵克了,那也是皇上的东西,本是一家人,要外人说三道四干什么?

最后一条,就是本来便有嫌隙,是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兄弟,便趁机拔除了,也是好事一件。只不过眼下情形又生变,如他这般“扶不上墙的烂泥”,没有应祀在后边撑腰,便也算不上什么威胁。

如此这般,才有承了太妃的面子,皇帝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按理已属恩赐,他就该应承下来,再做打算。

只是就怎么都吞不下这口气!

好在太妃妇人之仁,年纪一大,就最是见不得这种骨肉相残。为今之计,若要脱身,这事情就只能先“不了了之”。

说完几句,他便假意是被皇帝兄长伤了心,扛不住旧疾新伤一起来,趁着太妃还没想好如何反驳,便向地上一溜,终于随了一把尧姜公主的谋略,装了一次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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