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
“早些年月我曾随军征战过瀚海,在主将所领军令上却也曾瞧见过,当是作不得假。”李肃深吸一口气,不顾判司瞪圆的双眼,继续说着,“况且这用作包覆的蜀锦乃是上贡珍品,若是几个普通的胡子上哪里寻来?”
判司再看手中空无一字的文书,上面方正的大印像是化作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正朝自己扑将过来,赶忙将其扔到案上。“那你还敢把人押回来?”呵责声已然有些沙哑,他额上青筋暴起,真真想把这小子一脚踹死。
“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几个狐假虎威的宵小!案犯当街行凶,一干路人皆为人证,不良人将其缉拿收监有何不妥?又何来敢与不敢?你为一府主刑判司,却倒要反过来问我?”
“你给我闭嘴!”这一脚还是踹在了李肃身上,“你还教训上我了?怎么着?你是想让本官判他个杀头?适才通译官已打探清楚了,那胡人说那婆子下毒害命,他们甘犯唐律乃是为了被谋害的同伴复仇,作案之前已然飞鸽传书回去言明始末。”
“别说你一个小小不良人,就算把我也算上,把都督大人也算上!拿什么跟圣上倚重的安西都护比?更何况眼下是个什么时节?郭将军此刻正随毕国公领兵浴血沙场,不日便可再立军功。”
判司越说越气不过,“等到他凯旋归来向都督问起案情,我们就给他准备这么一份厚礼?你这是准备让整个成都府大小官吏全都被治罪?”
“他郭孝恪虽生性奢侈,也不失为一个忠义正直之辈,又怎会为了几个胡子行这等龌龊事?”李肃轻揉肩膀,复又回道,“他说下毒便是下毒,毒从何来?那整筐烤饼别无二样,我们一众伙计先前也都吃了,怎么不见异样?莫不是这毒还会挑人?”
“滚下去!”判司懒得再和他言语,又是一脚踹来将他踹出房门,旋即将案上文书重新包好,拿着朝牢房走去。
李肃看着那道匆忙的背影,满腔愤懑难以疏散,大喝一声朝门上便是一掌,将那门扇打落在地,门框也迸裂开来;院内衙役无人敢上前言语,均望向判司,却见那判司头也不曾回,仍旧向前走着。
“修补的银钱依旧从你薪俸里扣除,有这把子力气不如去把那飞天鼠揪出来!”
李肃只当没有听到,整理好衣装,大步朝着大门走去,他只觉得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就连在这院内的呼吸都觉着不自在。
摸出仇放的那块牌子,他眉头紧皱,若换作往日,单凭这一块牌子,三五个郭孝恪又如何?若是没有那场无妄之祸……“唉!”万般思绪终究只是长长一叹。
门口有人,等他的人。
见到飞天鼠和仇放,李肃没有觉得诧异,坚毅的目光直逼那张冰冷的铁面,“你这么急着找我,换个条件如何?”
“你说,我听。”
“你既是两年前的死人,把详细情形说与我听,我帮你办事。”
“说不得,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帮我办事。”
李肃转身朝酒肆前行,他现在只想吃酒,既然仇放不能给他想要的那就懒得再搭话,先吃个痛快再说。
“你就不先问问是什么事?”仇放背过双手,提步向前,转眼已与数十步外的李肃并肩同行,其身法之快让飞天鼠也不禁盯着他多看了两眼,观其谈吐竟是连气息也没有丝毫紊乱。
李肃微微侧目,旋即只当没有这个人。
“安西都护府。”
李肃立时驻足,说完话的仇放却没有停下,径直走进了酒肆。
桌上不多时便摆上了酒菜,待到店小二走远李肃这才开口问到:“你是故意临时换的差事?”
“我先前又没有跟你在一起,也没见过你见到的东西。”
二人没头没尾的话语叫一旁的飞天鼠听得头大,瞧她一脸迷惑,仇放便将那几个胡人来自安西都护府的事情说与她听。李肃听他说着,陡然大呵:“莫不是你动的手让那婆子遭这般冤杀?”
适才听的入神的飞天鼠也被这一声惊醒,同李肃一道瞪向仇放,双腿暗暗提劲,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仇放饮尽杯中酒,将酒杯轻轻放下,“那婆子实是冤死,却不是因为我。想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让他们不息一命换一命也要掩盖过去。”
二人见他不似说谎,面色这才稍稍缓和,向其敬上一杯酒以示失礼。
“那你是为何盯上他们,或者说,盯上郭孝恪?”
仇放没有答话,只是不声不响地看向李肃怀中。
“牌子?跟牌子有关系?”仇放还是不说话,李肃越发确定自己想的没错,“难道,当初是他?”
“只能说有一定的干系,其他的,该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李肃双手开始发颤,两年了,终于寻到了蛛丝马迹,只是这消息是不是太过荒诞了?郭孝恪?他居然参与其中?
“我办!”
“我办!”
李肃疑惑地看向飞天鼠,旋即想了起来,是了,她也是当年故人,这线索也是断不会放过的。仇放把三人酒杯斟满,高举过顶,“敬张公!”
“敬张公!”
“敬张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