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释并未接过她递来的水囊。
元青辞见他呆呆的模样,这般场景让她想到,戏文中的富家小姐瞒着家人私会心仪的穷酸书生一般,元青辞脸上有些发热,半恼半撒娇道:“还不接着!本小姐手都酸了。”
说完元青辞自己都觉得一阵恶寒,手酸到还不至于。不过戏文上不是就这么写的嘛!
如此鲜活,不是幻觉啊,觉释回神接过水囊,扫了一眼摊开的包裹:“多谢施主好意,已过用饭时间,把这些带回去吧!”
“你这秃驴!本小姐…”元青辞说到一半住了嘴,换了个娇柔的声线:“人家…人家担心你嘛~你…你不识好歹。”
觉释:……
寂静的夜晚,只听到殿外的蛤蟆与蛐蛐的叫声。她今日这般模样又是想要如何?
“施主有话直说。”
“本…人家能有什么话!?”元青辞强压下身上竖起的汗毛,继续道:“人家真的是关心你,还特意费神找了好些伤药,来为你上药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要是莹莹在场肯定会给她几个白眼,她并不认为自己去华琼那里随便拿来的伤药需要多费神。
觉释虽自小长在山中,以他对她的了解,也知道无事献殷勤的道理。但也拿她没办法,叹了一口气:“夜深了,施主把东西放下回去歇息吧。”
元青辞嘟嘴哼声:“人家不回去,人家要给你上药…”
局面僵持不下,眼看寅时将过,僧人们也会陆续起身,避免节外生枝最终觉释妥协了,元青辞的精气神早在这几个时辰的僵持下磨得所剩无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扒拉觉释的衣裳为他上药。
当看到他背上的伤痕部分已有化脓迹象时,瞌睡也醒了大半,“这几日你都从未上药吗?当真是自己的身子就能随意糟践?!”
这话怕是她昨夜到现在,唯一比较真情实感的话了。
之前觉释只认为她只是闲来无事逗逗他,经过昨夜,觉释肯定她对自己带有别的目的,对她来讲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可图的?觉释不想了解。
百戏一真言,只要自己能分辨清楚,不深陷在她织的网中就好,现在掉进去了,好在还能及时抽身。他会听主持的话,在佛前认真忏悔。
“殿中没有伤药,就搁下了。”
“搁下!”元青辞语携怒意:“这也是能搁下的?你不会跟其他人要些伤药吗?”
这伤牵扯着心中的秘密,本就见不得光,他怎会轻易让人知晓?那日差点被主持发觉,他好不容易才掩盖过去。
见她怒中带着几分担忧的模样,觉释心思百转——她对自己也不全是逢场作戏罢?明明刚刚还告诉自己不要深陷,现在又有几分动摇。
元青辞见他低头不说话,心中没由来的多了两分心疼,手上的动作也轻了许多,嘟哝道:“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爱惜自己就是不孝。”
随后又听她问:“听说你自小就做了和尚,你父母呢?”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小就是主持将他带大,‘父母’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词。觉释愣神片刻,并未发现元青辞眼里的探究,低声回答:“我不知我父母是谁,自小便是主持将我带大。”
“你就没问过他?”她不信他不会问。
“小时候问过主持,起初主持不愿说,后来时常去烦他,他才告诉我,我的父母已经去了,是临终托孤,并不知道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
觉释答的很平静,对父母的执念,大概就是儿时缠着主持的时候了吧。
元青辞若有所思,看来此时要从那两人身上下手,要抓紧了!时间拖的越长,怕他们对舅舅不利。
帮觉释上完药,看到一旁的水囊与馒头,发现一晚过去,这固执的秃驴真就一口未动,又看了看他干裂泛白的唇,道:“天色尚早,本小姐还是等人送饭过来,咱们一起用过再走。”
心思太过明显,觉释哪能看不穿,无奈拿过一旁的馒头与水囊。
尽管吃的再斯文,张嘴的时候干裂的唇上溢出血珠沁入馒头,再被他吃下,元青辞在一旁看着,竟有几分妖僧啃食人心的感觉。
就在元青辞补觉的时候,整个寺里都哗然了——三日后当今天子上山礼佛。
寺中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下午,元青辞揉着惺忪的睡眼。才走到院门,就见不远处有几个小和尚趴在地上清理石缝中的杂草,面带红潮,眼睛里像是闪着星星,个个情绪高涨的样子。
石缝中有宝贝?
“什么宝贝?给我也看看!”
专心除草的小和尚们,有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吓到。很快整理了心绪。
“没…没有宝贝。”
见他们吞吞吐吐,元青辞不信,更相信是有宝贝。翻了个白眼说:“没有?那你们这是干嘛?本小姐要什么没有?还怕本小姐分你们的不成!”
又不能说是因为皇帝要来,他们激动的想要把寺里每个角落都弄干净。这样显得他们见识短浅,给寺里丢脸。
路的另一头,莹莹从外面回来,见她神情怕是又在捉弄人了。走过去说:“现在整个寺的和尚都忙疯了,姑娘您就别捉弄人了。”
元青辞疑惑:“为何?”
“陛下三日后要来礼佛。”莹莹无语的看了一眼小和尚们,又对元青辞说:“这群傻和尚巴不得把树叶上的尘污都擦干净了。”
“原来如此!”元青辞拖着下巴点头:“本小姐还以为有什么宝贝来着。”
小和尚们:……结果还是给寺里丢人了。
半响后元青辞才反应过来,惊道:“你说什么?!皇上要来?”
莹莹奇怪她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一脸疑惑:“是呀,今日宫中传来的消息。”
若是之前,到也无事,如今想到子无和尚和那个女人,舅舅此行无疑是犯险,这怎么能?!看来得有点动作了。
见她颦眉思索着什么,魂不守舍的样子,莹莹背脊一凉:“莫不是,你又背着我干了什么?”
元青辞回神,摇摇头吩咐莹莹:“去弄些膳食回来。”
莹莹半信半疑的出了门,后脚她就赶紧溜出去,打听了老和尚的行踪。
因为要迎接圣驾,和尚们都忙得不可开交,身为主持的子无更是难以脱身。元青辞溜进子无房中,想试着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在房内四处翻找,又怕惊动门外来来往往的和尚,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
正要准备退回,眼角扫到塌尾一处不起眼的凹陷,走过去摸了摸。
卡嚓——
有暗格!里面放着一枚形似族徽的麒麟佩,可能因为时间太久积了灰尘,纹路有些黑。麒麟佩背面刻着一个“卫”字。在脑中描绘了数次麒麟佩的图案。
当年外祖父平定乱贼,定国号为“魏”因为“卫”姓与国号相撞,外祖父就将与“魏”字相撞的姓氏皆改为“晏”姓。
卫姓…晏春!被改了姓也不该有如此大的仇恨,就算是恨也该是恨外祖父,怎么连着舅舅也恨上了?
不合常理。
元青辞将一切归置到原位,悄声出了门。
要么阻止皇上,要么在皇上来之前排除隐患,看来怎么着都得下山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