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璎看着眼前的温润郎君,他呆呆地张着嘴,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发愣。她这次是趁着阿爹去建阳主持武林大会的空隙跑下山寻人的,夜里赶路听见这里的动静才跃上树去查看一番。
她还要继续赶路,否则庄子里的人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禀告阿爹。阿爹知道她要下山是要去往何处,但她却不知道阿爹为什么不肯让她赴约。
是的,她下山是为了赴约,与大师兄的十年之约。
方璎余光扫过栖言等人,看他们的神色无异,应无大碍,她朝崔景程点了点头:“保重。”,转身就要走。
崔景程被栖言一拍,这才反应过来道:“女侠留步。”他往后退了半步,行礼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方璎嗯了一声,往回走去。
栖言看了一眼女侠,又去扯自家郎君的袖子,“郎君,这位女侠好厉害的功夫,这就是江湖传奇里的高手吧?”
崔景程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女侠虽然蒙着面,但听那清脆柔甜的嗓音,应该也是个卿卿佳人。她那从枝头飞来的一掠可不就是那江湖传奇里所写的高手出场?
四周一片安静,栖言望着女侠渐远的背影,想起今日这桩倒霉事来,无奈叹气道:“哎,那传奇里的主角儿都有几个高手护卫,怎的换了我们反倒被高手追?”
崔景程听见他的话,眼睛微微眯起:“眼前不就有现成的高手?”
栖言闻言瞪大了眼睛问:“郎君是说...?”
崔景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他的扇子,轻敲栖言的额头:“愣着做什么?驾车,去找高手聊聊。”
栖言大喜,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江湖这么近。忙扶着自家郎君上了车,又叮嘱几人坐稳了,扬起马鞭喊道:“女侠留步!”
这是方璎第一次离开山庄,庄子里的俗务一概有丫鬟在管,她这次偷跑出来并没有带多少银子,此刻正走回去寻自己的马儿,许是有所思便有所梦,脑子里却想起烤肉来——不知马肉好吃不好吃?
“女侠!”身后传来一个男声,方璎看了看四周,嗯,确实没有别人,那就是刚才那几个男子了。她停下来,扭头望见了一驾马车奔驰而来。
“吁——”栖言勒紧缰绳,马车停在方璎前方十余步处。
崔景程下了车,拍了拍衣袖,上前道:“女侠留步,我等有个不情之请...”
方璎点头,又听他道:“今夜得女侠出手相救,心下感激万分。我等正要往建阳城去,路上恐又被人阻拦,想请女侠代为护卫。”
方璎摇了摇头,阿爹此时正在建阳,“我还有事,不方便。”
栖言是个给一分颜色能开染坊的,笑嘻嘻道:“女侠莫怕,我们几个都是好人。”
崔景程瞪一眼栖言,谁会说自己是坏人!
方璎没想到对方会想岔,又重复一遍:“我还有事,确实不便。”
崔景程有些可惜,但也不会与女郎为难,便也点点头道了声歉。
方璎是个极纯真良善的性子,见这郎君不再纠缠,便多说了几句:“此处离建阳已不远,我还有事要往清河去,实在抽不得身,告辞。”
崔景程眼睛一亮,问她:“女侠可是要去清河郡?”
方璎点头。
崔景程忙道:“女侠要往清河郡去做什么?实不相瞒,我是清河崔氏子弟,家中在清河还能说得上几句话,如有难处我可以往家里递几句话,好报女侠之恩。”
方璎没想到眼前郎君就是清河人,清河崔氏名扬天下,就是山庄与尘世相隔多年,也仍知道崔氏名声之旺。
“我要找一个人。”方璎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崔景程。
“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栖言常往街巷里蹿,街头巷尾的事情少有不知道的。
方璎闻言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道:“大概是姓程,家里...应是在清河郡。”
崔景程愣了愣,大概?应是?
方璎也知道自己这话跟没说一样,但她确实只知道这个,遂道:“我要寻我师兄,十年前他下山之时与我相约,十年后与我一战。”
崔景程又愣住了,找十年未见的师兄就是为了打上一架?果然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想法实在不是他一个俗人可以理解。
饶是栖言这样敢自称清河百晓生的也被惊呆了,追问道:“还有些别的不曾?比如样貌,胎记?”
方璎摇摇头,又看了一眼崔景程:“眉眼长得跟你有些相像,年纪大概也跟你相仿,身形么...应是与你差不多的。”她对栖言说道,指的却是崔景程。
崔景程:...这是在调戏我吧?
栖言一针见血指出:“可我家郎君不姓程,也不曾习过武功。”
方璎脸色有几分沮丧,朝他几人摆摆手:“无妨,我见到了就知道了。护卫一事确实顾不上,还请另请高明。”
崔景程正纠结着救命恩人的事情——女侠武功高强,那能做她师兄的身手想必也不差。既是只约定了十年之期却没有约定地点或是交代行踪,那这人会不会去武林大会试试手呢?
崔景程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了什么:“如女侠所言,令师兄想来十年间也练得一身好功夫,既然如此,令师兄会不会到建阳去,在武林大会上一展身手?”
方璎看他。
崔景程又道:“不如女侠往建阳去看一看,若是没见着人,我请家里替你寻一寻,女侠再往清河不迟。”
方璎支着头想了一会儿,如此一来阿爹就算派人沿路赶往清河也找不着她,再说了,万一大师兄真的在建阳呢?横竖都要往清河郡走一遭,先去建阳看看也是个法子。
崔景程见她垂目深思的样子,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半响,方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与你们同去便是。”
栖言喜上眉梢,连连拍手道:“如此甚好!”却见方璎又皱了皱眉,似有话想说。
“管饭吗?”
崔景程笑了笑,女侠这点也跟那江湖传奇里写的一样,遂点点头:“自然是管饭的,有荤有素还带汤。”
方璎彻底放心了。
崔景程又问:“女侠这是去...?”
方璎指指前面林子,解释道:“我的马在前面。”
“还有,”方璎顿了顿,“我叫方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