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夏云溪拼命咬紧牙关不将那口酒喷出来的时候,傲涯周身突然开始异动。
一股股血红色的气息从傲涯伤口中涌出,仿佛还带着血。傲涯额头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好似佛怒金刚一般,分外吓人。夏云溪偶然一瞥,吓得差点将就吞进肚子。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傲涯伤口上冒出的血气终是开始消散。夏云溪一颗半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但当她刚准备将嘴里的酒吐出来时,却直接被傲涯扑倒在地。夏云溪惊恐地看向傲涯,傲涯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将她吓得打了个哆嗦。因为傲涯眼里映出的不是初次相遇时的浮夸与轻挑,而是凶恶。
夏云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不是人,而是索命的无常。夏云溪想喊,但不小心被酒呛住,直接将那一口酒喷在傲涯脸上。傲涯一僵,眼神忽然变得迷离,看着夏云溪嘴角的残酒,顺势就吻了上去。
又来!
大夏公主夏云溪,感到自己的尊严收到了莫大的侮辱。
傲涯则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一直在用力吮吸夏云溪口中的涎液,但傲涯好像觉得夏云溪的涎液好像与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大一样,眼里充满了疑惑。
此时,夏云溪猛然想起傲涯刚才所说,将手中尚未拧紧的葫芦举过傲涯头顶,将葫芦里的酒淋在傲涯头上,再顺着傲涯脊梁挥洒。淋过酒后,傲涯终是体力不支,重重压在夏云溪身上。夏云溪只感觉身体收到猛然一撞,便是一股强烈的被压迫的窒息感。
大夏公主夏云溪,感到自己的身心收到了莫大的伤害。
“起来,你给我起来!”夏云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傲涯从自己身上推开。顿时,一股强烈的疲乏感涌上心头。
真的是身心俱疲。
我为什么要病急乱投医呢?短短数天便被这登徒子冒犯两次,身为公主的尊严早已被打了个粉碎。而前往西颐的路途还很遥远,复国大业与其说进程缓慢,还不如说丝毫没有进展,而且身边更是跟着一个……
夏云溪偏过头去,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傲涯,一丝歉意还是涌了上来。
罢了罢了,多少人家从刺客手里救下自己性命,在水鬼面前也是因为救自己受了重伤,这次就先饶过他吧。
一丝困意袭来,只是轻轻把眼合上,夏云溪就沉沉睡去。
所以,她并没有看见,傲涯身上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
大夏王城,惠阳。
“你们这些二臣贼子,究竟想做些什么!?”陈迁皱着眉头看着宇文绌的管家,出口呵斥。
陈迁料到宇文绌会派人来害自己,下令厢军围城之后,就告假在家,由自己的亲信阿甲负责与城外厢军的联络。除此之外,自己的宅院更是派了重兵把守,不说固若金汤,也不是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所以,陈迁除了愤慨,还有忌惮。
这群人是怎么潜入进来的?
“别说那么难听,陈少傅。”那管家轻轻欠一下身,语调恭敬地说,“我不食你大夏官禄,怎能称我二臣贼子?”
陈迁一时语塞,恶狠狠地说:“那么,你这走狗,来我府上有何贵干?”
“无甚贵干。”管家抬头,阴蔑一笑,“只求陈少傅撤下围城的厢军,我自将退去。”
陈迁一声冷笑,不屑地撇了管家一眼,“哼,想我撤下厢军,除非西方日出!宇文绌挟持幼帝祸乱朝纲,已犯大忌,身为辅国大臣,我自当有所作为。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想要厢军撤军,不可能!”
“注意你的口气!”管家突然厉声呵道,爆发出来的气势着实让陈迁吓了一跳。“我的主子,可不是宇文绌那种可以随意呵骂的东西!”
陈迁恐惧了,在这个年龄尚不及自己一半的年轻人面前恐惧了。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在气势上,自己已经输了一大截。
耻辱!这是自己宦海沉浮二十余载的耻辱!
“那,那又怎样?!只要我陈迁还在大夏一天,还领大夏俸禄一天,我就不会让任何人祸害大夏!”
那管家的脸阴霾下来,那是可以让任何人感到心悸的阴沉的脸。“陈少傅,您是个能人,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迁并不买账,“怎么,你还有能耐在我府中重兵之中杀了我不成?”
管家对陈迁之语不以为意,“我没有这个能耐,金字卫队却有。”
陈迁不由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金字卫队是我大夏最强战力,直隶于我大夏皇帝,没有陛下的虎符,你有什么办法趋势他们?”
管家轻轻掏了一下耳朵,冷笑着从怀里掏出大夏用于调动金字卫队的虎符。
陈迁猛然想起面前之人的可怕,向窗外大喊,“来人,快来人!有人要行刺大夏命官!”
“莫喊,我能来此,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管家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现在你撤下厢军,保证不再反对我们,我可以让宇文绌保你性命和少傅之职。你若继续不识时务,我保你身首异处!”
“大人!”突然,陈迁房门被人闯开,进来一个面容俊俏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天生一张圆脸,俊俏之余不失质朴与纯真。面容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个子虽然不够高大,但极为匀称,看着极为讨喜。
陈迁看去,不由大喜。此人正是陈迁早年捡来的孤儿阿甲。当年阿甲八岁,在街边几近饿死。是陈迁将他捡来,不仅喂以饭食,还找奇人传授他武艺。此时阿甲闯入,对于陈迁来说无疑是捡到了救命稻草。
“阿甲,快,快将他杀了!”陈迁激动得语无伦次,完全丧失了少傅的风度。而管家只是看了阿甲一眼,没有言语。
阿甲看向陈迁,眼里闪过一抹愧疚,接着,阿甲抬手,一支三寸长的钢钉直直插入陈迁咽喉。
陈迁捂着自己的脖子,痛苦、愤怒和不可思议刻在了陈迁脸上。“阿甲,你为什么……”
“他们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阿甲偏过头去,不愿再看陈迁。片刻,陈迁终是不支,倒在地上。
死不瞑目。
管家走到阿甲面前,轻拍他的肩膀。“干的不错,你放心,你不久就会见到你的亲生父母。除此之外,从今天起,你便是金貂卫的新统领。”
“还有一件事。”阿甲脸上写满愧疚与无奈,“麻烦您,请厚葬陈大人,毕竟他有恩于我。”
管家轻轻一笑,“好说。”
......
陈迁,司隶谯郡人,建康十八年生。......初平三十一年,迁暴毙而亡,年三十八,后证实为奸相宇文绌所害。光程元年,追谥文中。
......
好香啊,什么味道?
夏云溪被浓郁的肉香馋醒。没办法,从昨天正午两人遭遇水鬼,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吃一顿正餐。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夏云溪缓缓起身,茫然地向四周望着。一旁,傲涯正在翻烤一只油亮的兔子。随着傲涯手中的香料均匀地撒在兔子身上,那股浓郁的肉香伴随着香料的气味更加放肆地涌了出来。
肉……
还没等口水流下来,夏云溪抢先一步调整好了自己的仪态,摆出自己的公主架势。
傲涯看了夏云溪一眼,原本该是一脸坏笑的他,此时脸沉得像死了一样,着实让夏云溪吓了一跳。
忽然,夏云溪想起傲涯的伤来,刚想提问,却被傲涯那吓死人的脸色给逼得咽了回去。
“没什么,我的伤已经好了。”傲涯看见了夏云溪的动作,面无表情地回应道。“虽然留下了几条疤,碍不了事。兔子已经烤好了,饿了就吃掉吧。”
说罢,傲涯起身,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我去打点水稍作洗漱,你不要乱走,免得走丢我找不到你。”
说完,傲涯不等夏云溪回应,头也不会地走了。夏云溪看着傲涯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
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傲涯这个表情,是烦闷吗?为了什么呢?
夏云溪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吻,那个猝不及防的,带着傲涯困惑与迷茫的吻。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不不不,不可能的,傲涯那个登徒子怎么会因为这个原因变成这个样子呢?
夏云溪胡思乱想着,抓起烤兔子,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条腿,迟疑片刻便吃了起来。
好香,好好吃!在宫里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肉!
或许,在这时,傲涯在夏云溪心中的形象有了点小小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