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邃喃、澹长舟。”中郎将手中拿着花名册,牢门前点到二人。
长舟将手往前凑了凑,试试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只是手中触到衣料的纹理,甚至还有些温热。
不是幻觉!长舟瞬间便清醒了。
邃喃将他的手拉回来,说道。
“中郎将,长舟今日受了些颠簸,现下我们冻得头晕眼花,请恕冒犯之罪。”
长舟忙配合着点头。
中郎将见牢中二人灰头土脸的模样,气已消了半分,不愿和小孩子计较。
“先起来吧,我到此就是来解救你二人的。”
她沉声道,
“出去莫要声张,害怕就低着头走快些。”
“姐……哦,中郎将。”长舟找到空隙插话道。
“您是怎么知道我们被关在此处的。”
“当街被抓的是我嫂嫂,我要来府衙做担保的,你们被误抓我怎么会不知。”
哦,也是。
“不过院长还让我带你二人回书院,给你二人中的谁带句话,说不可贪玩久留。”
“院长也知道了?”长舟问。
“嗯。”
邃喃看了眼长舟,他脸上尴尬,心里便明白了半分。
起身道,
“学生们自当谨记。”
低着头出牢门时,二人渐感脚上吃力,许是蹲久了的缘故,起身时身子也十分无力,并未多管。
因地牢建在野外,四周总传来一阵阵野兽的嚎叫声,长舟打了个寒颤,偷偷侧眼去看觅晨,她司空见惯般,脸上的神情半分未动。
经战沙场的女子果然不一般,他暗暗叹道。
慌乱中买的砚台不知何时丢失,只剩他手中攥着的夜明珠。
因发觉平日里觅晨不饰珠钗,他捡到的那支就早早扔了,今日买了夜明珠,想着能找个时机送给她,安在她那柄长剑的剑柄上必定光彩夺目。
书院里怕再没有这样的时机了,他慢慢松开手,想将珠子捧到觅晨面前。
地牢里密不透光,只有墙上稀稀落落挂了几盏油灯,狱卒从中昧了不少银两,灯油是极差的,灯影晃动,不时还有噼里啪啦的声响,只勉强看得清脚下。
长舟深一脚浅一脚地,夜明珠在越是阴暗的地方就越是明亮。随着走过的暗道,珠子透过长舟的手缝,渐渐发出异样的光彩。
觅晨察觉身后的不寻常,转头,长舟手捧夜明珠,眼中似有异彩,对上他的眼睛,只见他顿时惊愕,
“这……这这……”他结巴了。
“这个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她自顾拿过夜明珠,好像在哪见过,转了转珠子,果然底部见一行小字,谙秀侯府。
“这是脏物,你从何处得来的。”
长舟心下一急。
“啊……这是我在一个铺子里买来的。”
这就是早前侯府丢失的那颗,她自觉失言,看了眼邃喃,以为卡还不知道,又打岔。
“哦……不过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了。”
取过夜明珠,用手拿着照路。
走了一截,她察觉过来,进来时光线不像现在一样昏暗,点的油灯熄了,行到此处几乎是什么都看不清的程度。
“小心点跟紧我。”嘱咐后面二人。
许久听不见应答,她回过身,只见二人竟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消失了,四周死寂一片。
除去畏罪潜逃的想法,早前有地牢里犯人离奇失踪的传言,想到二人怕不是遭了不测,自己此行就是接二人回书院的,丢了人可怎么好。
四周阴森森地,觅晨拿着夜明珠慢慢往后走,夜明珠的光照到两侧的牢房,透过冰冷的铁栏,不时有几个半死不活的犯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个个蓬头垢面,有些已经气息奄奄,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顺着一间一间地找,一无所获。
这地牢的格局并不复杂,可是按着来时的路,觅晨推算她已经在地牢里走了一圈。
莫不是还有暗室!
她注意到前方——地牢的尽头。石壁间有一块鹅卵石并不寻常,颜色特别,用手轻转,石头动了,又聚力一推,石壁变成一扇门,往两边开了,只是看起来是个死胡同,原来还有另一个暗室。
用夜明珠照了,见明晃晃的各种金器,还有稀奇的珍宝玉器古玩,零散堆在地上,随便捡一件就能在买下府谷买下一座不错的府邸,这全然是一个宝库,竟然无人看守。
因为是地牢,差房按规矩设在上面,觅晨猜测下面的人懈怠,但地牢里有个这么大的暗室都没有察觉这并不正常,或者只能说是差役与此必有莫大的干系,难怪只点这种品质的油灯,且牢房里关的都问不出什么话来,实在是阴险。
她是领军的,京都的差人轮不到她管,虽听说过有腐败,竟也没见过贪赃如此之大的。
她往暗室进,听见失踪二人挣扎的声音,在右前方的角落里发现二人,被五花大绑捆了,口上又勒了布条,正一脸焦急得哼着什么,听不清,像是示意让她不要过去。
她将夜明珠向四方照去,想看清整间暗室。
一把长刀当头砍下,觅晨顿时察觉,一个移步闪过身子,避开刀锋,她暼见刀刃锈迹斑斑,刀头钝宽,分明是配给衙役的鱼目浑头刀,果然猜的没错,那人正是送她来的小差人。
也是有些功夫在身,能挡下她的三招,二人兵器间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渐渐地,从暗室的左侧角落,躲着的人一个二个现身,觅晨目测,大概有三十来人,将觅晨团团围住。
领头的道,
“怪只怪中郎将自己运气不好,小人分明劝过你,此地阴湿恶臭,大人偏还要进来,既已进了这里,今日就休要离开。”
终于现身了,中郎将大喝一声,
“休想!”
扛起劈过的长刀,若不是为了引人出来,先来那人在她手中也过不了几招。
她施了一个剑花挑开近身之人,轻而易举长刀被割成两半,又一招燕过留声,砍下那人的右臂,差人吃痛,倒在地上哭号。
看见同伙受伤,众人一窝蜂扑向觅晨,人海战术,一个人怎么也打不了三十多个人。
绕是中郎将再厉害,也无法同时对付这么多人,渐渐吃力起来。
长舟和邃喃干着急,趁机捡了一把掉在眼前的刀,把反捆在背后的手往刀刃上磨,解开自己,又一刀砍断了绑邃喃的绳子,二人也加入战局。
“中郎将小心。”
为首的趁觅晨被三个小差困住,往背后一站,拿着官刀就要砍,长舟见状,提起手上的刀,隔开锋利的刀刃,为觅晨挡了一挡。
渐渐地,倒在地上的差人越来越多,见敌不过,为首的趁机溜走了。
长舟蹲在地上气喘吁吁,终于结束了。
邃喃清点了一遍,一共三十四人。
“中郎将,现下该如何?”
“我留在这,你们出去报官。”
“我也留在这,你去吧,邃喃。”
长舟因为那一挡,被为首的贼人也伤着了胸脯。
“也是,邃喃快去快回。”
“是。”
“等等,顺便带上我的令符,去领军府找我阿兄。”觅晨正色道。
“是。”
邃喃看了一眼长舟,他的伤势应该无碍。
此时依偎在中郎将身边,还能嬉皮笑脸的朝着他做眼色。
真是拿他没办法。
邃喃带着府谷都尹再赶到时,长舟的伤势已经包扎好了。
“方才我与长舟商量过,他伤势不轻,还是先在我家养伤吧,书院那里我去说。”
这小子,不知说了什么。
“是。”
领军大人亲自来接,三人在寅时才被安置到领军府上。
规整后,终于能卧在榻上好好睡一觉。
“今年的生辰,是我过的最好的一个。”长舟感叹。
棉榻松软,领军府一切都让人舒心。
“被关进地牢,还受了伤?”邃喃问他。
“这是我甘愿的,她终会记住我这个人了。”
邃喃摇摇头,他对男女之情半点不解,原来即使为一个人受到天大的处罚,也能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