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阴冷、潮湿充斥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炭火中不时飞溅的火星是整个世界唯一的光源,刑具上干枯的鲜血诉说着暴力与残忍。
“小先生,不要嘴硬了,只要答应上面的要求,便不用再受这皮肉之苦。”狱卒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中全是敬佩,在这鬼刹修罗之所,他见过无数强硬之人变成烂泥,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相公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记得年轻人来的第一天他与同僚赌他撑不过两次,但这是他第八次来行刑。
“徐岚凌,只要你答应告发张宰辅,你便不用遭受这皮肉之苦,还记得当年在朝廷他是怎么排挤你师父的,你就不想报仇??就算你不告发,总有人会告发的,咱家也是为你着想。”为首之人劝告道。
沉默便是他的回答。
“打!!”刑具随着话音的落地开始搅动。
手段之残忍让林彦星不忍直视,虽然知道影可以对付那群闯入道观的人,可还是有些担心,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帮助影,不过一群早被察觉之人也不会带来太大麻烦,好消息是这次残魂不比刺史府那次,希望自己能赶得上吧,前几日,孔辰的魂魄终于完全安稳,可以排上用场。
“徐岚凌,天子口谕,只要你答应状告张宰辅,不但可以离开这天牢,皇上答应只要你代表你师傅告发,还可以为你师傅追加谥号,这可是天大的恩赐。”来者对牢房内满身伤痕的徐岚凌说道。
“先不说是不是陛下口谕,若我答应,如何面对九泉之下师傅的英魂,恐怕到时会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徐岚凌强撑起身体。
“唉,何必呢?你可知天子他……。”牢房外之人欲言又止。
“徐岚凌,你好好考虑吧,咱家来天牢的机会可是越来越少了。”来人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小相公,你这是何必呢?一句话的事,说出来吧。”狱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大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徐岚凌对狱卒态度倒是温和。
“小相公,现在外面可乱了,听牢头说朝上好多人在上书弹劾张宰辅,整个朝堂乱的像一锅粥。”狱卒想起前几日与上司喝酒时,上司喝醉后的胡言乱语。
“什么宰辅,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看过不了几日便会落在老子手里,到时候老子倒要让他看看我的本事。”狱卒学着上司的口气对徐岚凌说到。
“圣上可有什么消息。”徐岚凌问道。
“小相公,我只是个小小的狱卒,怎么会知道圣上的消息。不过前几天听几个入狱的大官说圣上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这几日发配边境的,关进这天牢的大官都多了好多,狱长私下说牢里都能开个小朝会了。”狱卒回忆这几日牢中的景象。
“已经为太子做准备吗?”徐岚凌低声说道。
“小相公说什么?”狱卒只见徐岚凌动嘴,却没听到具体所说。
“张大哥,近日受你恩惠,无所回报,听我一句话,近日入狱之人,对他们多以礼相待,必要之处可以相帮,千万不可拳脚相向,不要在他们心中留下坏映像,这对你的未来很有好处,人往往记得雪中送炭,不是锦上添花。”徐岚凌给这个照顾他的狱卒给了改变他一生的建议。
很多年后从一个小小狱卒成为朝廷大员的张安还记得那个牢房,那句劝告。只那个人已经……。
牢中不知日月,小小窗口的光升起又落下,当徐岚凌听狱卒说圣上驾崩后,知道自己该出去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赦天下的旨意从长长的幽冥道中传出。
跪在地下的徐岚凌只是默默听着,并无丝毫喜悦。
“老师,这便是您守护的朝廷?这种为了党争可以置天下黎民不顾的朝廷,值得您拼死为之付出一生吗?”徐岚凌想起阵亡在边疆的恩师。
“徐公子,这些天冒犯您了,您也知道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也是奉命行事,您师兄已经在外面等您了,来人啊,快扶徐公子出去。”徐岚凌看着面前谄媚之极的狱长没有说什么,对于一个死人他没什么可说的。
“小相公,带上这块布条,多日未见阳光,这样出去眼睛会瞎的。”张安为徐岚凌蒙上一块遮眼布。
“张大哥,张宰辅来天牢后帮我带句话,我会为他送行。”徐岚凌对扶着他的张安说到。
“张宰辅!他怎么会!”张安惊讶道。
“他是旧朝最后一个老人,也是新朝最不该存在之人。”
阳光透过布条刺着徐岚凌的双眼。
“师弟,师兄没用,让你受苦了!!”哽咽的声音在徐岚凌耳边响起。
“师兄。”听到熟悉的声音徐岚凌再也坚持不下去,答应一声,便在来人怀中失去了意识。
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更加寒冷,这个冬天死了太多人了,午门的血迹就没有干枯过,上天都看不下这地狱般的场景,让大雪提前落下,用着纯洁的白掩盖血迹斑斑。
远处一队人走过来,为这绝望的白色添上色彩,为首是一个身着素色长袍的女子,手中拿着一件厚厚的棕色长裘。
只见女子走到徐岚凌身前,将手中长裘交给徐岚凌:“徐哥哥,这几日天气突变,今日又是大雪,这是父亲的长裘,兄长快快披上。”
“替我谢谢师兄。”徐岚凌接过长裘,反手披到身上。
“师兄呢?还未下朝?”徐岚凌转头发现对面女子冻得面颊微红,他搓搓双手,捂着女子脸颊。
感受到徐岚凌双手传来的温暖,女子微红的脸颊更红了:“父亲今日上朝前特意嘱咐,今日朝上会有大事发生,可能会晚来些。”
“大事?看样子是关于张宰辅的事。”徐岚凌放开双手,转头看向监牢方向,那个让他受尽苦难之地。
“张宰辅?他下台对我们不是好事吗?当时在朝上他多次排挤哥哥,就连师爷也因为政见不合被他调离京城。”女子一直不理解她爹以及徐岚凌对张宰辅的态度,张宰辅不应该是敌人吗?不应该是你死我活吗?
“因为张宰辅是对的,他在位这十几年朝堂安稳,百姓安居。师傅只是看不惯他的为人与他的处事方式罢了,最重要的是朝廷需要制衡,张宰辅需要另一个声音警醒他,当时师傅与张宰辅在朝廷上虽如针尖麦芒一般,可大是大非面前两人并无分歧,师傅调离京城,与其说是张宰辅推动,不如说是师傅自己选择的,当时必要有一人镇守于外,师傅觉得张宰辅比他重要,于是自己离开了。”徐岚凌说着这些又想起逝去师傅的面容。
“那他对你还是各方面为难!!”少女想起些不开心的事情,还是有些生气。
“为难?也可以说是打磨。只是我与师傅一样看不惯他的为人与手段,虽然知道他是为我好,可心中的隔阂怎么也无法消除。若师傅还在世,听到这话,我少不了一顿教训。”徐岚凌自嘲道。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一阵豪迈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师弟,身体可还行,今日朝上事多,为兄来迟了。”一个中年人从远处走近,身上的积雪都未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