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闹剧”还在持续上演,不过似乎为了不影响到“我”这个病人,刚才还围拢在病床周围的人纷纷去到了病房的另一侧继续讨论。我听到刚才和我说话的那个医生还在说着什么年轻、恢复快、不用太操心之类的安慰和鼓励的话。
人群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加入到讨论中,而是一直停留在病床的旁边,在众人讨论的过程中,依旧十分关切的看着我,不断轻声对“我”说着一些安慰和鼓励的话。
我觉得他们的话特别没有营养,反正我现在开不了口,也没发动弹,索性继续在四周观察起来。
我看到吊在我脑袋侧上方的输液瓶上,贴着一张单子,我知道一般这个是药品信息以及使用患者的信息,我眯起眼睛,努力去识别单子上的文字,看见药品明细的最下方写着:
鹏城平乐骨伤医院
鹏城?
为什么明明在我印象里,前一天晚上我还在江城的家里怀揣着即将入职新公司的兴奋做着美梦,第二天就躺在一家一千多公里以外鹏城市医院的病床上,貌似还是专治骨科的医院,难道我身上哪里的骨头断了吗?
我感觉大脑一阵头晕目眩,然后继续努力去看上面的文字,当我勉强看清患者一栏的信息时,一阵眩晕感再次袭来,这次真的差点直接让我昏过去。
病人的基本信息上写着
姓名:陈双性别:女
年龄:22岁生日:1996年6月22日
这玩笑开大了吧?
没错,在面对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现象时,虽然我一度决定放弃思考,但在我心底一直有着一个较为合理的可能性:
这是一个玩笑,一场人为的闹剧。
可能是谁想故意整蛊我,也许是于文辉、也许是周洋、亦或者是吕霄,反正是某个朋友或者熟人,请来一群“群演”,给我演出一场闹剧,然后等着幸灾乐祸看我的反应。
但是到现在为止,有两点让我对这个一开始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性产生了怀疑:
第一是刚才那位“妈妈”的表现,真的不像是演出来的,好像她眼中所看到的正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卧病在床。
如果这一点,在之前我还可以用“演技精湛”来否定的话。
那么我在这单子上看到的信息的第二点,则让我真的动摇了:刚才那位“富太太”口中喊的“双儿”,全名应该就是陈双,这就让我感到了一丝诡异和恐惧。
一个大概会被所有人忽视的细节,都能够完美的解释这场“戏”的逻辑。
是这场“戏”演出的太过于逼真,还是说这一切本来就是真的?
太,太难以解释了!
我现在是个女生?!
我真想现在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找面镜子好好照一下!
如果刚才我是感到惊讶和不解,那么现在我则是感到恼火了。
为这个“玩笑”开的太大而恼火。
为这个“玩笑”为何迟迟不结束感到恼火。
甚至是为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会有多么不知所措而恼火。
气血上涌,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可能现在“我”的这副身体真的羸弱不堪,大脑不停的快速思考,对当下现状的不断猜测,推翻,再猜测,几乎让我眩晕,加上突如其来的困意,也不知道后来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白色天花板,以及…
这该死的病房。
四周的环境十分安静,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的错觉,直到我看见,在病床的一旁,那个自称“我妈妈”的妇人正看着我。
“双儿,你醒啦。”似乎已经不再惊讶与情绪失控,回到了平时沉稳的状态,她微笑地看着我,起身朝我的方向探来。
“水…”我发现之前戴在脸上的氧气罩被取了下来,尽管喉咙里干涩得要命,但已经能够说话了。
“哦,好的!”妇人转身,拿起一旁的水壶给我倒了一杯水。
当她扶着我的头,把水杯送到我嘴边时,我感到她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让我感觉到不适或疼痛。
尽管缓解了干渴,但依旧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但好在能够说话沟通了,首先需要确定当前情况的真实性,到目前看来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但我依然抱有一丝侥幸,认为这始终是一场人为的恶作剧。
“我在哪?”刚一开口,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声音太轻,像是女声,根本不是我原来的声音。
“医院呐。”妇人微笑着说。
“我怎么在这?”我继续问。
“没事的,双儿,”意识到我说话的情绪有点激动,她似乎是认为我正因为这样的境遇而感到害怕。“三天前,你出了车祸,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孙医生下午时候和我说,之前由于惊吓过度而造成的昏迷,身上基本没有什么大概。”
是我昏迷了三天,还是这个身体昏迷了三天?
“今天,今天是多少号?”身体的轻浮感已经缓解了很多,甚至四肢也能慢慢活动起来。
“我看看,”妇人似乎对我提问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拿出手机,看向上面的日期说:“今天是3月19日。”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周五面试成功的那天晚上,也就是3月16日,到今天正好是三天。
“今年是2018年吧?”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开始冒出奇怪的念头,随即没头没脑的问道,但是很快又意识到,结合之前在吊瓶上看到的信息,也能够推算出现在的年份。
“双儿,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可能是睡了太久,有点迷糊了。”我笑着糊弄过去。
见我还能有一句没一句的开着玩笑,从妇人的眼中,我看到了欣慰的神情。
“可以给我一个镜子用下吗?”我说,秉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原则,我想进行最后的确认。
妇人先是愣了下,随即一边拿起身旁携带的手提包翻找起来,一边笑着说:“我们家的双儿也长大了,长成了人见人爱的小美女,也知道在意自己的形象了,放心,你呀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她拿出了应该是自己使用的便携式化妆镜,递给了我,说道:“但是,再爱美也也要注意礼貌哦,你看你问了这么多问题,都没意识到叫我一声妈。”
“嘿嘿,好,好,妈。”我假笑着敷衍道,心想谁管你叫妈啊。
我心急火燎地打开化妆盒,向展开的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里看去。
眼前是一张少女的脸,一张陌生的脸,我确定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这张脸。
平心而论,镜子里的“我”,是一个挺漂亮的女生,可能连续多日的卧病在床,脸上出现了轻微病态的消瘦,但是依旧掩盖不了这个年纪女生特有的靓丽神采。
然而,此时这个女生,正一脸错愕,甚至略带惊恐地在镜子里与我四目相对。
这是什么奇幻偶像剧的剧情设定吗?还是说我被什么不知名的巫术给缠上?亦或是正在经历着某种超自然现象?
眼前既定的事实正不断冲击着我逐渐动摇的世界观,自记事起,我便一直受着科学辩证的唯物主义价值观教育,始终坚信一切看似怪力乱神的现象背后,都有着其科学合理的逻辑解释。
但是就目前情况而言,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无法用任何一种科学理论加以解释。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而且可以在不同的生物体内转移?
“双儿,怎么了?”见我一直盯着手中的化妆镜愣神,一旁的妇人问道。
大概,“我”真的是她的女儿吧,不,不是我,而是原本这个身体的主人。
“我,我…”我该怎么回答,直接告诉她,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女儿,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在你女儿的身体里?
那我会不会面临,刚出医院就被送往精神病院的窘境?
需要调查,我在心里暗道,尽管目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但既然实际情况就已经如此,那么干脆就让我调查下去,再者说不定,在过上一段时间我就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我”身上。
我一直认为我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在面对紧急情况时,会出现的冷清与理性,这在我以往的经历中,我曾不止一次的感受到,但凡遇到紧急的事故或情况,我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回复到最佳的理智状态,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人都能够做到这样的情绪管理,但我依然认为这样的能力足够对我未来的人生起到积极且关键的影响。
那么,我改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这个应该就是“我”的妈妈的人。我思索再三,觉得先编个理由搪塞过去目前看来属于比较稳妥的做法,这个应该是我现在作为“陈双”身份的妈妈,姑且就叫“陈妈”吧,似乎是个保养的很不错的富太太,如果按照刚才留意到关于陈双的病例信息来看,这个陈双和我本身年龄相仿,那么陈妈应该和我妈不会有很大的年纪上的出入,但是这个陈妈要比我老妈看上去年轻了好多,再结合她这一身的简约不失风度的打扮,加上十分富有素养的谈吐,可见她的生活质量应该是长期处于优越、富裕的状态,尽管如此,这个人同时也給了我另一种印象,就是马虎。
是的,越是冷静的时候,我越是会去注意身边的人,通过细节上的动作,去推敲这个人此刻的心理活动,我并不是什么侦探片,或是警匪片看的太多,而是纯粹的一种个人心理习惯,刚才虽然只有几句简短的谈话,但是连我自己都意识到了我所表现出的一些不正常的语言和动作,而这些几乎没有让陈妈引起丝毫的注意,虽然我也知道“关心则乱”的道理,从刚才陈妈的一系列行为来看,她确实体现出了对自己女儿十足的关心,但是人到中年,还是一个丝毫不去揣测沟通中的对方的人,还是一个自己十分关心的人,我只能认为她可能性格上就是一个比较马虎,神经大条的人。
“我,其实我,感觉我好像,似乎是,失忆了。”在段时间内,大脑经过高强度运转,分析了各种能够站住脚的理由后,我说道。
“失忆,双儿,你怎么…别吓妈妈啊。”
“额,就是我好像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我身体挺好的,您看。”的确,从刚才到现在我已经感觉到身体基本处于一个健康人的状态,为了证实我说的真实性,打算活动一下身体,却发现左腿好像被固定住,无法动弹,猛地一拉扯,竟传来一阵十分短暂的剧痛,让我不禁“哎哟”了一声。
“诶,别乱动,你腿上还打着石膏呢,医生说你左小腿有轻微骨裂,可别乱折腾。”看着我准备从床上坐起来,陈妈立刻上前来阻止。
“好了,好了,我不了,难怪刚才我感觉腿上没什么知觉。”
骨裂?还真是伤筋动骨了,我就说怎么会在一家骨科医院,本来还想着身体恢复的这么理想,可以的话尽快出院,然后好好弄明白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这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也不知道最快能够多久出院,而且即便是出院了,这打在腿上的石膏估计也会跟着一段时间,行动难免会受限,这可真是一开始就给我设置了一堆难题。
突然,我意识到,转头说道:
“哦,对了,那个,妈,我的手机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