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底层的旗丁,白三也是有理想的,也就是做到舵主的位置。虽然舵主也只是最基层的干部,但白三已经觉得很羡慕了,不见自己的舵主有百亩良田么,有专门的佃户耕种,家里还有两房妾室,更别说吃饱了,舵主家是在享受,而且是皇帝的享受,皇帝也不说一定能天天吃白米饭呢!以前自己低声哈腰的给舵主做牛做马,不就是希望舵主夸赞一句,说不定就推荐自己当“太子”了!但是,经过在龙城的几个月,白三又觉得在龙城的生活才踏实,大家一起耕种,一起保护自己,照顾老弱病残孕,不抛弃不放弃他们…..虽然吃食还是不丰富,也不是每天都饱饱,但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啊,想着可能自己老了,也会这样被温柔相待,这生活就有盼头!白三想起舵主将年老的长工乱棒打出院子,任其自生自灭!舵主利用明教享受了一切,但是这一切正如城主说的,是人血馒头,对的,人血馒头!
白三内心充满愤怒,在龙城这段时间,他以为和城主同为明教中人,会让城主另眼相待,但是并没有,并且城主一再矢口否认自己和明教的关系……城主不喜欢明教,甚至可能恨明教!白三这样觉得,所以城主不喜欢自己,本来白三已经认命了,只希望在龙城踏踏实实的做事,只待将来能让城主开恩,允许自己将家中老母亲安顿在龙城就行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城主并没有忘记自己,在表彰大会上,城主赞扬自己在建城中的辛劳,并委以重任,“观光使”!听这名字就很厉害,听说明教教主之下权力最高的两个人称为为光明左使和光明右使呢。
白三带着之前自己带的十几个汉子,踌躇满志的离开了龙城,龙昳亲自送到城外,并且再三叮嘱白三等先将自己家人送来,然后在凤阳外围拉拢流民带到龙城,千万不要陷入军中,安全为上!十几个汉子感激涕零,作为底下的虫蚁,何事被关心死活啊!
白三等路上一合计,派了四个同伙走一路回老家去招呼亲人,带来龙城,早到一天龙城早一天享福,看天,大雪就要来了,在家挣扎的老母亲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呢!
剩下的人一起从小路向凤阳走去,不敢走大道,这个白三是有经验的!距离凤阳还有三十多里地的时候,白三等放慢了脚步,并且尽量潜伏前进,这里经常可以看到打着各色旗幡的人马你来我往,有的时候撞在一起乒乒乓乓的打了一会儿,又呼啦呼啦的散去了,好像快要下雨的天空的乌云,被狂风吹着撞在一起,爆几声雷又被狂风撕扯着散开了……
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天,晚上他们挤在灌木丛中眯眼休息,但是谁都不敢死睡,迷迷糊糊的撑到了早上,这天越发阴沉了,黑乎乎的云压在天际,只要一踮脚就可以扯下来大片的浓云。白三等准备动身,突然,队伍里的老朱扑倒在地上,右耳贴着地面,仔细听了一会儿,才惊叫道:“白哥,兽潮来了,不对,是马队的声音,朝我们这边来了,快走!”说罢,跳起来抓起包袱就要跑,白三拦住他,但是此时他不用耳朵贴地,他就已经感受到土地在颤抖了,灌木在发抖,但是现在一丝风也没有,白三变了脸色:“快跑!”全体朝着外围飞奔,白三看到一个高坡,上面还长着几棵没了枝桠叶子的歪脖子树,“跑到坡上去!”十几个人迅速调转偏向朝小坡冲去,后面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仿佛决堤的洪水,万马奔腾,伴随着惨叫声,嘶喊声,犹如地狱的鬼军出动,摄人心魄,紧紧地黏在白三等人身后。
白三等气喘嘘嘘地爬上小坡,惊魂未定,这时才回头望去,白三失声惊叫,只见不远处是一片人潮,衣衫褴褛地灾民们,此刻犹如点燃了牛尾地小牛一样横冲直撞,几万人地大队疯狂地朝这边逃窜,前面奔跑地还多人摔倒在地,但是来不及爬起,就已经被后面地人潮踩踏下去了…….阴暗地天空犹如阎王地黑脸,他在沉默地看着炼狱中那些失措地鬼魂在茫然地奔逃………人潮没有冲上小坡,在坡下绕个弯就朝广阔地平野冲去了,那边是黄河河滩!
其他人惊恐地看着白三,白三望见后面地人潮依然绵绵不绝,心里经不住哀叹:“凤阳城下究竟集结了多少灾民啊!这些灾民也绝对不能带到龙城去,龙城地粮食也是捉襟见肘的!”想到这里,想着龙昳的嘱托,白三一跺脚,带头走下了小坡,融入到难民流中,其他人也只好迅速跟上!
白三不知道跟着他们跑了多久,很多人跑着跑着就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等到黄昏时分,奔跑的人已经不多了,如同归巢的鸟儿一样散落在河滩茂密的芦苇中。
白三召集同伴,有几个已经跑失了,不知是死是活。白三走进一个躺在地上空洞的望着天空的汉子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凤阳发生了是那么事情?”
“义军败了,官军出城了!喝,白盔白甲红盔红甲的天兵天将啊,从城门的大火中杀了出来……”汉子喉咙艰难的蠕动了几下,声音嘶哑,他伸出手抓向空中,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抓住,突然手重重的垂了下去。“他死了,老大!”一个同伴上前探了探汉子的鼻息,回头对白三道,“我们现在怎么办,义军拜了,按照惯例,官军要开始屠杀凤阳城周围五十里的地方了!“
白三沉吟伸手和上瘦削汉子不甘的眼睛,又走向另一个汉子,这个汉子看着还比较壮实,此刻舒服的躺在一丛芦苇杆上呼呼的喘着气,“城破了!“汉子对龙三道,“凤阳城下百万义军一起攻城,打了三天三夜未曾歇息,东门已经破了,义军丛东门杀入城内,但是官军丛南门开门逃了,在逃跑的路上见人就砍……”白三皱着眉头,又问了几个还带气的,有的说官军主动出城攻击义军,马踏连营,有的说义军猛攻三门,官军的骑兵出城迎战……五花八门。虽然不统一,白三还是知道,凤阳城爆发了激烈的战斗,死伤最多的绝不是官兵和义军,而是这些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灾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