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贤哲的一脚油门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为什么不想?”
“那你为什么非要补偿一个嘛!”苏佩涵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她感觉快被自己蠢哭了,怎么就这样被人家拐上车了呢?
“因为我想见你啊。”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拒绝了还有点对不起他似的。
“你又不是我爸,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我也很奇怪啊,以前都没有的,以前的女朋友都是主动联系我的。”
“哦……因为我不是啊……”
“什么不是?”
“不是你女朋友啊。”
江贤哲的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那现在呢?”
“不是啊。”
红绿灯翻绿,江贤哲踩了一脚油门:“现在?”
“不是!”
过了一会儿——
“那现在……”
“不是啊!你不能因为我一直说‘不是’,你就要问到我说‘是’了为止!”
“可是我觉得是你没有考虑好……”他的声音委屈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如果你考虑好了一定会答应的。”
“江贤哲,你给我认真听好,你是一个纨绔子弟,有你的家族撑腰,尽情地挥洒你的青春,前有前女友无数后有一堆妹子等着做你女朋友,但是我,我只是一个往后励志好好搞研究的穷酸学生,我们两个就像两根不应该有交点的平行线,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轨迹,你想玩你的爱情游戏,我只想在自习室里挠破头皮,求放过。”
“你的高数老师没有告诉你平行线是有交点的吗?——交点在无穷远处,要用极限的思维思考问题——我觉得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老师的质量应该不会差太多。”
“所以你要把我逼到极限然后说‘是’吗?”苏佩涵感觉自己快要脱力了。
“我才没有逼你,这是一个自发过程。”
“那我要是永远不答应呢?”
“那我就永远等你。”
突然有点感动呢,不知道是为什么……
“拜托,世界上的女孩子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长腿辣妹都比我亲人又有面子,非要赖在我这块粪坑里的石头上又是何苦呢?”
“我们都亲过了,你现在又要我去找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江贤哲故意压出来的怨妇腔有一种很欠揍的感觉。
啊……那个吻啊……虽然苏佩涵绞尽脑汁地用活鱼的触感把它盖掉,此刻脸上还是“腾”地一下冒起了热气。
“那你都亲过多少女生了!”还好意思计较这个!
“我不管!亲了我的嘴,就是我的人!”
“呸!还给你!”
“亲都亲过了,你要怎么还?”
“那点狗毛一样的成本,你就不能当做沉没了吗?”
“不行,我们江家的人,哪怕是一块钱也要发挥出最大的功能!”
苏佩涵的脸是烫的,脑子里是嗡嗡的,她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硬币:“给你!一块钱!你来发挥它的功能给我看看啊!”
江贤哲瞟了手上的硬币一眼,迅速地拿过来塞进口袋里:“谢谢。”
苏佩涵蒙了:“这算什么意思嘛?”
“它发挥了它的功能——车费。”
“车费?车费!你是便利店前的摇摇车吗?!”
苏佩涵真的累了,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气息若无地说:“停车……我要回去……”
“真的假的?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苏佩涵一听,又振作起来——
真的,这里连来回的车辆都很少,绿化带也比平时见到的繁盛精致,而且——她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近二十年,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
“这是哪儿?”
“对啊。”江贤哲还煞有介事地点了一下头。
对……个头啊!
“没关系,我可以用地图导航。”
“哦,那你知道这里离学校多远吗?”
“很远吗?”
“你没发现这里已经偏僻到连辆出租车都招不到吗?”
“我可以求昌蒲……”
“谁?”
“没什么。”苏佩涵下意识握紧了手机。
“唉……我真的好惨一男的,带你出来玩还要被数落。”
苏佩涵刚想说“数落?是指纨绔子弟吗?”就看到江贤哲做了一件特别恐怖的事情——他自怜不已地把头缩到了方向盘下面。
“大哥!看前面啊!”她着急地喊。
江贤哲先是一愣,然后像是发现了苏佩涵的点一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看前面……”他像书呆子一样地嘟哝,然后两只手慢慢地离开了方向盘。
“爸爸!我叫你爸爸行不行?!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左脚离合右脚刹车转弯前先打灯!你不能因为这条路上没车你就当过山车开啊啊啊!!”苏佩涵的理智下线,她感觉自己已经要抓狂了,她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高考前做立体几何的时候。
“噗……现在谁的车上还有离合器?”
苏佩涵彻底安静下来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半条命,驾驶座上的江贤哲也恢复了正常,时不时地发抖是在憋住大笑。
“我突然觉得,这个称呼不错。”
“什么?”苏佩涵气息若无地问。
“哎呀,我的脚找不到刹车了。”
“爸爸!”
“找到了。”
“那你会给我打生活费吗?”
“嗯,我们家里每一个人每个月有9万的可支配金额是不用报账的。”
“哦,那挺好。”
“反正你的生活费也就1500,还包括饭卡水卡乱七八糟的费用。”
苏佩涵已经懒得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活费的了。
车子一路开到了港口,开上了一艘船。
开上了一艘船?
开上了……
一艘船?
江贤哲熄掉引擎走下车,然后打开苏佩涵着一侧的车门:“下车吧。”
苏佩涵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前面。这下是到了海上,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江贤哲有点哭笑不得地趴在车门上:“你不可能一直待在车上的。”
苏佩涵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唉……”江贤哲钻了进来,环抱上来,把她的安全带解开了,凑在她的耳边用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说,“越来越喜欢你了。”
接着把她抱到了地面上,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怎么啦?刚才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突然就傻啦?一艘船把你吓成这样?”江贤哲用无可奈何又略带笑意的声音揶揄。
苏佩涵连忙摇摇头。
“那走吧。”
于是木讷地被领着走了。
楼上是豪华的米黄色大厅,中间放着一张很大的白色餐桌,各处装点着鲜花和纱幔,除了过多的保全人员,这里总体而言给人一种很家居的感觉。
“少爷……”带着墨镜、别着对讲机、一看就不好惹的大块头黑衣人对江贤哲毕恭毕敬。
“我哥呢?”
“在后面的甲板上。”
“啊,谢谢。”他顺其自然地握住苏佩涵的手,“走吧。”
苏佩涵没有怎么反应过来——这里是聚会吗?给人的感觉很冷清,甚至比上一次林淑媛的非正式聚会比都萧条得不是一点点。
还没有走到甲板,高大成熟的男人已经迎面走了过来。
“啊,哥!”
完全不理会江贤哲的热情,江以晟看着苏佩涵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的女朋友苏佩涵。”他从容地介绍,“这是我哥江以晟。”
“江先生好。”
“你……”江以晟憋了半天憋出那么一个字。
“哥你让一让,我要带她去见我姐。”
“不好意思苏小姐,我们兄弟两讲点事。”然后这个看起来成熟稳重地大哥就把江贤哲拉到边上去了。
苏佩涵就这样被晾在边上了。
海风,有点咸……
“江贤哲!你在干什么?!”江以晟压低了声音怒道。
“什么干什么?”
“这是我们兄弟几个的聚会,你姐不是也没把姐夫带来吗?你把陌生人带上来干嘛?”
“当时也没说一定不能把别人带来啊。”江贤哲一脸的无辜和理所当然。
“你的弟弟还生着病。”
“那个你放心好了,这个女的是学心理学的。”
听到这个,江以晟似乎愣了一下,看向不远处的苏佩涵,礼貌性地笑了笑。
——这两个人的声音好大,都顺着海风飘过来了呢……
“唉?你是……”一个优雅的女人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困惑地看着苏佩涵。
“我是被江贤哲拐来的。”苏佩涵自嘲。
女人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笑得如此明媚,以至于苏佩涵都怀疑她是从海上的泡沫里走出来的。
此时,兄弟两也聊完了,往这边走。
“啊,这是我姐江以若。”
“哦,江小姐好,我叫苏佩涵。”好尴尬——跟别人聊了一下以后再打招呼,简直就像家人教小孩喊亲戚那么生硬。
“我还有一个弟弟,他有孤独症,你要去看他吗?”江贤哲走过来,笑眯眯地问。
江以晟的表情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他既然有孤独症,就不要贸贸然用新事物去刺激他比较好吧……”
江以晟像是松了一口气,江以若笑得像品尝了一口精致的美酒。
“我还希望你能看一看呢,你不是心理学的吗?”
“我是心理学的,但是他需要的是精神治疗,专业不对口啊。”
“那你会什么?”
“显……显著性分析……?”其实苏佩涵并不会显著性分析,她乱讲的,显著性分析是以后的课上要讲的,她还没有上到。
“唉,真惨。”江贤哲突然就充满怜悯地一把把她抱住了,她还来不及反应,耳边的下一句话差点把她气死,“咋读了个大学啥啥都不会呢……”
自己想把他扔进大海可以吗?
可以的吧——就这样把他就这样扔进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