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齐扇婚礼,一起过去?”赵长宁问道。
温致远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过去。怕长宁多想,他解释说:“男方那边有点事,我得提前过去。”
哦,这样啊,赵长宁点了点头,没多问:“那我和年级组老师一起过去吧。”
这样也好,温致远替她打开车门:“嗯,记得穿厚一点,预报说要降温。”还是觉得不妥,女孩子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你去楼上,我有一件中长款羽绒服,我看你穿上再走。”
赵长宁:“……”
不至于吧,那天再降温又能冷到哪里去,再说她又不是没有厚衣服。
温致远关上车门,看她不太乐意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听话,嗯?”
他微微弯腰,透过未升上玻璃的车窗,凝视着长宁,随着他的话,最后一个字拖着长音,像是在鼻腔里发出来的,沉沉的却反复在苏和欲的边缘反复跳横。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像是循环播放,赵长宁捏了捏微微泛红的耳尖,“哦,知道了。”
“去哪?”温致远打了个方向,驶向高架。
“去爷爷那里吧,我爸妈今天回来。”赵长宁转头的问他:“你要不要去坐坐?”
温致远睫毛一颤,嘴角扬了扬:“行啊,很久没见到老师了。”顿了顿,转了画风:“要不要买点东西?”
赵长宁疑惑,“买东西干嘛?”
“不一样。”温致远笑了笑。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赵长宁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又不是没去过,更何况,往年去的时候,爷爷还经常让他带一些东西回去。
二人进屋时,老爷子正带着老花镜看报纸,抬眼看了看两人
一前一后的进来,有点惊讶:“怎么一起过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赵长宁下意识开口:“碰到了。温致远说想您了,过来看看。”突感不对,她们都在一起了,防什么?算了,她想,顺其自然吧。
温致远眉头一挑,转身把东西递给李婶,只是视线没离开过赵长宁。
老爷子看了看在客厅杵着的两位,慢慢琢磨出什么。
“都坐吧。”老爷子看了温致远一眼:“喝茶还是水?”
温致远坐在老爷子对面的蒲垫上,温和一笑:“都可以。”
二人闲聊之际,赵长宁手机响了,是赵妈妈打来的,说是买的东西有点多,拿不过来,让她去搭一把手。
赵长宁手指在茶桌下悄悄戳了戳温致远的侧腰,示意他一起。
有点痒,温致远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让她不要闹,跟着长宁起身时却被赵老爷子叫住:“等等,让长宁自己过去,我有事和你谈谈。”
温致远起身的动作一顿,赵长宁背影也一僵,她总觉得老爷子好像看出来了。
小茶桌上,煮开的水咕噜咕噜的响,温致远垂着眸子,他盯着茶杯里一片晃悠悠断了的茶叶,水冒出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温致远索性摘了下来。
“老师。”
“嗯。”老爷子只是应了一声,拎起煮沸的小茶壶,一杯一杯的茶进肚,最后放下茶杯,抬眼看这个得意弟子。
“你们…”老爷子到嘴边还是没直接说出来,转了个弯,换了问法,他算是看着温致远长大的,温和知礼,进退有度,那是外人眼中的温致远,可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学生,心深着呢,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你甭想套出一个字来。
就长宁刚刚的否认,若是两人商量好先决定瞒着,他问也白搭。赵峥嵘押了一口茶,也没指望他说什么。
“嗯,和您想的一样。”温致远给自己添上一杯茶,没什么表情。
老爷子眉头一挑,这倒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心里有了盘算,看来,是自己孙女不愿意说:“你就同意?”
没头没尾,也不接前话,偏偏温致远就听懂了,他无奈一笑,“没法子,她害羞。”
老爷子没话说了,甚至还被塞了一嘴狗粮,在心里腹诽,小年轻,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赵父赵母进来时,看见温致远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淡声问候了一句:“致远来了?今晚上在这吃?”
得到肯定后,赵母点点头,拎着一篮子菜,决定一会儿多加几道菜,她的拿手菜。
其实赵母手艺不怎么好,平日里也不是个做饭的主儿,但她就特别喜欢在厨房里捣鼓的感觉。
早些年赵长宁和她爸委婉的提过,结果赵母轻只是飘飘看了她们父女一眼,二人阵亡,只能面无表情的吃完,违心的给出好评,最后再偷偷订外卖。
赵长宁一看她妈有在厨房大展身手的想法,只能拦下来。
赵母笑了一下,自己闺女的心思她能不知道,“我不下厨,李婶来,我就打个下手就成。”
哦,那还行,赵长宁摸摸鼻尖,侧身,把去往厨房的路让开。
客厅里赵峥嵘正在和他儿子也就是赵长宁他爸赵惟德闲聊,聊案件,各种疑难病例,温致远在一旁安静的听,时不时搭个话,气氛和谐。
“哗啦”一声,厨房里盘子碎了,赵母带着手上橡胶手套,半举在空中,皱了皱眉,十分淡定的说:“看来我还是适合搞研究。”
赵长宁觉得这话挺对的,如果她妈下次不再往厨房跑。
随着厨房这一声,客厅里的三人也没了说话的声音。
温致远站起来,挽了袖口,慢条斯理的往厨房走:“阿姨,我来吧。”
赵母摇摇头,把他往外赶:“不用。”
赵长宁在门外摊摊手,一脸无奈。
这一顿饭味道倒是还好,长宁她妈知道自己水平怎么样,全程仅仅打个下手,油盐酱醋,李婶全程把控。
酒饱饭足,赵长宁站在二楼,倚着楼梯扶手玩手机,她没多么痴迷游戏,手机里就下了一个开心消消乐,玩了一年,一千多关,她觉得自己挺有天分,现在正在努力突破一千二大关。
玩的正起劲儿呢,赵长宁身前落下一片阴影,闻见那股熟悉的香气,知道是谁她没抬头,措不及防见,手机被人抽走,赵长宁这才抬头,一脸惊愕。
温致远收过她的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赵长宁攻克不下的那一关,他三两下轻易通关,手机递过来的时候,赵长宁十分懵,小声嘟囔:“怎么这么快就通关了?我玩了一中午呢。”
温致远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随便玩的,运气好。”
气死,这游戏也双标,赵长宁想。
楼下响起三两声听不真切的说话声,她这才惊觉自己这个位置很危险,楼下的人一抬头,他们在上面干了什么,简直是一清二楚。
赵长宁拍下他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的手,压着声说:“楼下有人,你收敛一点。”
温致远没忍住笑,轻轻浅浅的笑声在他嗓子里露出来,一双眼睛藏在镜片后,是前所未有的柔光。
温致远凑过去,弯腰逼近,温热的吐息在她耳边飞,圈在怀里低声问她:“什么时候给个名分,啊?”抽出她藏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有点凉,顺手将长宁微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楼梯空间本就比较小,这样一来,温致远整张帅脸放大在他面前,在他说最后一个字时,配合着轻轻的抬头,一个字,绝。
温致远低头蹭了蹭她的手,耳边的碎发有些扎手,赵长宁觉得此时此刻,他特像某大型犬科动物。
和平日里的他反差有点大,赵长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北方现在开了地暖,他的脸被蒸的有些温热,赵长宁没忍住,揉了两下。
“别闹。”温致远虽无奈眼中却是笑,“给你暖手呢。”
赵长宁一到秋冬就爱手脚凉,要暖好久才热过来,体质如此她平日里也没在意,只觉得干干爽爽凉凉的,也挺舒服。
“没闹,换个地方,手背也冷。”她视线往他腰上瞥,手想向往他的衣服口袋里钻。
可惜他的大衣没口袋,赵长宁的手便顺着他敞开的怀,向他的腰上贴。
温致远只觉得有一把火围着他的腰不停的烧,噼里啪啦的,一股脑的往上窜,窜到他的喉头上,他喉结不自然的滚了滚。
二人靠的近,赵长宁低着头,想找一个热乎的地方,完全忽略了头上人的不自然,还边找边说:“怎么不给名分,我说婚礼和你一起去,是谁不让的?”
温致远紧盯着她的发顶,眼里是压不下浪在翻滚。
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捉住那乱动的手,拢住。
话是他说的,怪谁,温致远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耳语般轻叹一声说:“我后悔了。”
赵长宁躲在他的怀里,头抵着他的胸膛,他说话时胸腔一震一震的,周身包裹着的全是他的气息,赵长宁轻蹭了蹭,轻笑着说“:晚了。”
温致远:“……”他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手终于热乎了,赵长宁也安静下来,不再乱动,两人安安静静的,气息相容,楼下交谈一片其热融融,楼上也一片安静祥和。
赵长宁看了一眼楼下坐着聊天的三人,突然想起来什么,噗的一声笑了。
挠了一下温致远的手,接收到他疑惑的眼神,赵长宁凑过去,轻声说:“哎,和我在一起你好像亏了啊。”
“什么意思?”温致远一顿,没太明白她的意思,揽着她的手紧了紧。
“呐,你看啊,你是爷爷的学生,虽然年纪小,但好歹能算得上和我爸妈同辈吧。但现在岂不是又低一辈了?”赵长宁仰着头,一本正经的分析,还问他对不对。
什么鬼?这都哪跟哪,温致远嘴角一抽,他有时候真的想把她那张嘴堵住,堵的死死的。
“亏什么?”温致远使劲捏了捏她的手指,嗓音低低,带着惩罚的意味:“亏本甩卖?你要不要?”
“嘿”赵长宁出声,有点羞的恼。
温致远揽着她低声的笑,肩膀一颤一颤的,也不知道哪里触发了他的笑点,鼻间喷薄而出的气息绕着她一圈一圈的转,洒在她的耳尖,浅红,粉红。
二楼一片祥和之际…
“你们俩在楼上干嘛呢?这么长时间不下来。”老爷子在楼下突然出声,赵长宁吓得一抖,手下也没个轻重,本是轻贴变成了捏。
“嘶…”直到头顶一声凉凉的吸气声,她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抽出来。
赵长宁刚想出声,温致远却贴过来,温热干燥的手捂在她的嘴上,在她懵懵的眼神中,轻声说:“嘘,不是不想被知道吗。”
看吧,本性暴露了吧,温致远绝对对于不给他名分的事耿耿于怀,随着脚步声渐进,赵长宁心跳如鼓,拼命的眨眼。
温致远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松手。
赵长宁认命的闭上眼,她想这下温致远如愿了。
等了半天,发现什么事都没有,楼梯口空荡荡的,刚刚的脚步声只停留在楼下,没往上走,一个人影都没有,她趁温致远没注意,飞快的在他怀里跳出来。
“没人上来。”温致远怀前没了温香软玉,有点空落落的,就像是那几年他在国外,看着那一轮月,他想,在同一片天空下,他们会不会同时停下,静静的看那一轮明亮的月亮,她会不会有一瞬间的想起他,哪怕是巧合也好。
没人上来,赵长宁白担心了一场,温致远轻拍了拍她的头,嗓音里是笑:“其实这里是死角,楼下看不见。更何况,老师知道。”
赵长宁瞪大了眼,尽是惊诧。
温致远低着头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慢吞吞的说:“老师眼光多毒,你以为我们能瞒的过去,倒不如直接承认。”
一贯的语调,慢吞吞的,悠哉悠哉,可说出的话却是犹如在长宁耳边投下一枚炸弹,轰的炸了。
怕是刚刚在客厅里刚见时,爷爷就已经品出了什么,她觉得这会子,他爸妈应该也知道了个差不多。
赵长宁无奈扶额,她遮遮掩掩遮了个寂寞,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和她想的差不多,长宁她爸妈确实也知道了,不过不是老爷子说的。
赵母是因为长宁手腕子上多了一个镯子,就此留心一下,然后那天晚上她发现,长宁送温致远出去时,二人是手牵着手的,赵母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自家闺女终于拱了别人家的白菜。
赵惟德稍微迟钝一点,经过赵母提醒才发现,当时他没什么反应,还是一如平日里的淡定,但晚上赵长宁起夜时,她发现书房那屋的灯还亮着。
赵惟德带着眼镜,就着不算明亮的灯光在翻她小时候的相册,一张张,翻的极慢,时不时的叹息一声。
赵长宁没打扰,轻手轻脚的退了回去,她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诚然,赵父赵母不是合格的父母,她的童年基本上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游乐场,他们没带她去过,亲子游戏,她也没体验过,她只记得饭桌上的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怪他们吗?赵长宁问自己,她觉得自己无法说不怪他们,可她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多么怪他们。
—奇怪吗?
—奇怪。
可这就是人—奇怪又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