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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原型理论的生成(3)

第一,关于“文化遗留物”的观点。泰勒为了把握文化现象的历史联系,提出关于“文化遗留物”的观点,他认为:“当一种风俗习惯、技艺或观点充分地传播开来的时候,一些不利的因素正在增长,它可能长期地影响到这些习俗或者技艺如涓涓溪流,绵延不绝,从这一代继续传到下一代。它们像巨流一样,一旦为自己冲开一道河床,就成世纪地连续不断流下去。这就是文化的稳定性。随着世界社会的向前发展,最重要的观点和行为可能渐渐地变成为纯粹的遗留。它们最初的意义就渐渐消失了,每一代记得它的越来越少,最后,直到现在它还没有完全为人民所遗忘。儿童游戏,民间俗语,荒谬的习惯,可能在实践上是并不重要的,但是在哲学的观点来看,它们没有丧失意义,因为它们跟古代文化的最富有教益的阶段之一有关。某一种人的丑恶而残酷的迷信可能是原始野蛮人的遗留,同时,教育对这种人来说,就如同对于莎士比亚的狐狸一样,不管怎样教导它,不管怎样爱抚它,也不管怎样保护它,它仍将保持其祖先的原始的狡猾。”泰勒提出“文化遗留物”,是要探索文化的演进现象,但这一观点,无疑与原型理论关于集体无意识与远古祖先的精神遗存的观点有着联系,至少在“形式”上是吻合的,古老的“文化”如何遗留给后代与精神如何遗传给后代有着一定的对应关系。然而,泰勒所讲的“文化遗留物”,是通过社会文化的传承,而不是生物遗传,这是与荣格关于精神遗传的观点所不同的。

第二,泰勒的“万物有灵论”与原型的联系。泰勒认为,原始人类相信万物与人一样都有灵魂,一是某些生灵有灵魂,这些灵魂能在其躯体死亡后继续存在;二是某些神灵上升到神性系统,这些神灵能影响或控制人们的生活事件。因此原始宗教就体现了原始人对超自然神灵的信仰,以及死后生活、偶像崇拜、祭献活动等的信仰。“万物有灵观既构成了蒙昧人的哲学基础,同样也构成了文明民族的哲学基础。”万物有灵论与原型理论的关系,虽不是一种直接的影响,但是这种观点,为人们假设了或者说展示了一种原始人精神现象的世界,使得对于一些涉及原始文化、远古人类精神的思考有了一种较为具体的资料和参照,对于解释一些神秘现象颇有启迪。荣格原型理论中的一个重要的概念原始意象”的引入,或许可以从泰勒与原始观念、原始思维的观点中找到一些内在联系,因为原始意象在一定意义上赋予“物”以“灵”,因之与人的心灵相通。

三、弗雷泽对于神话、仪式的研究

弗雷泽在他的名着《金枝》中,对涉及世界各民族的原始信仰的资料进行了梳理,对灵魂观念、自然崇拜、神的死而复生,特别是禁忌、巫术、仪式、原始人的心理等等进行了深入研究。如果说前述维柯、泰勒对现代原型理论的影响还较为间接的话,那么,弗雷泽的影响则要直接得多。这除了弗雷泽对于原始文化的研究在总体上为原型理论的产生提供了一种思想资料外,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弗雷泽关于仪式的研究,对原型概念特别是后来的原型批评产生了直接影响。比如,弗雷泽关于阿都尼斯的神话与仪式的研究,就有对西方文化特别是文学中死而复生的观念和主题产生的过程和原因的深刻探讨,对仪式的形成及其与人类精神的联系做出了新颖的解释,对自然现象、四季节律的变化与人的心理流程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剖析。他指出,大地外表上所经历的一年一度的巨大变化强烈地铭刻在世世代代的人类心中,并激发人们去思索这种神奇变化的原因。在某一特定的阶段,人类似乎开始考虑怎样用巫术来掌握自然、避免灾难,于是,他们举行仪式,以影响自然界。终于有一天,知识的缓慢进展驱散了原始人心中的幻想,意识到四季的变化并不是巫术仪式的作用,而其背后有更为深刻的原因,人们把自然界的变化视为男女众神的威力的作用,这样巫术理论就为宗教理论所代替。这时,人们虽然把自然变化归因于神灵变化,但他们设想可以通过宗教仪式活动恢复生命神失去的活力,或起死回生。他们举行仪式,按自然进程进行戏剧性的表演。他们用神的结婚、死亡、再生或复活来解释自然的生长与衰败、诞生与死亡的交替循环。弗雷泽认为,这种仪式在不同的地点不尽相同,然而其实质却是相同的。他详细地分析了仪式在原始人类生活中的意义,同时也在客观上揭示了仪式与文学特别是戏剧的联系。弗雷泽的这种研究成果,对于后来原型批评者如赫丽生等产生了直接的影响。

四、杜尔干的“集体观念”、列维——布留尔的“集体表象”和“互渗律”的观点列维——布留尔(1857年~1939年)在(原始思维)一书中研究了原始人的思维与现代人的思维的不同,提出了“集体表象”与“互渗律”两个重要观点,用以说明原始思维的特点。荣格曾说过它们与原型理论有着直接联系,原型中的集体无意识概念从一定意义上说就类似于“集体表象”。

“集体表象”这一概念,可以追溯到法国另一位文化人类学家杜尔干(1858年~1917年)的“集体观念”理论。“集体观念”是杜尔干早期的学术见解。其具体含义是指,人类有两种意识并通过不同的途径获得,一个途径是从个人的直接经验中获取的;一个是“集团”所共有的,这种共有对于个人来说实际是社会环境强加于人的观念,它被称为集体意识或集体观念。这种集体观念或共同意识是同一社会成员集体拥有的信仰和感觉的总和。从这里可以看出,列维——布留尔的“集体表象”的概念与杜尔干的“集体观念”的直接渊源关系。

第一章原型理论的生成关于集体表象!列维——布留尔认为它与原始思维紧密相关他指出,原始人的思维是具体的思维而不是抽象思维!他们不会因而也不应用抽象概念思维。原始人的这种思维只拥有许许多多世代相传的神秘性质即“集体表象”,而集体表象之间的关联不受逻辑思维的任何规律所支配,它们是靠“存在物与客体之间的神秘互渗”来彼此关联的。列维——布留尔在《原始思维)绪论中说“所谓集体表象如果只从大体上定义,不深入其细节问题,则可根据其与社会集体的全部成员所共有的下列各特征来加以识别这些表象在该集体中是世代相传;它们在集体中每个成员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同时根据不同情况,引起该集体每个成员对有关客体产生尊敬、恐惧、崇拜等等感情。”换句话说,“集体表象”是指在原始社会中,个体对于集体有着绝对的依附性质,人们的思维表象往往是群体共有的、世代积淀传承的。同时他们对文化的继承也具有集体的强制性,以至个体不大可能对传统持批判态度。集体表象强调的是原始思维表象传承方式的集体性。“互渗律”指原始思维中不同事物交互渗透、混同一体的关联方式,它强调的是原始人的集体表象在形态结构方面的混沌不分的综合性,长期的、无意识的积淀而形成群体共同的集体表象和程式系统。集体表象的观点启发荣格提出了他的心理学概念集体无意识”,而互渗律观点对于解释原型象征、原始意象有直接的启发意义。

五、卡西尔的神话思维与符号象征理论

德国哲学家卡西尔认为,神话是原始人在以一种不完备也不充分的方式试图寻求事物的起始和原因。神话不仅是想象的产物,同时也是人类第一种理智好奇心的产物,卡西尔在《神话思维的》导言神话哲学问归中说:“神话的意义远不只充作材料;它被认为是人类认识世界方式一一于神话的环境是必需的一一种特定功能。”“神话由于表达了人类精神的最初取向、人类意识的一种独立建构,从而成了一个哲学上的问题。谁要是意在研究综合性的人类文化系统,都必须追溯到神话。”他还指出“神话并不满足于按事物的突然存在状态去描述它们,它竭力去追踪它们的起源,它希望知晓它们为何存在。它包含着宇宙发生学和普遍人类学”。卡西尔理论的意义在于他指出了神话的需求和存在,不仅是原始人的心理,而且是人类一种至今还需求的心理。这就从另一方面解释了后代的人们对于原型的置换!对于神话的眷恋!对于“现代神话”的创造,不是一种简单的利用,而是一种精神的需求,一种精神本能的反映。这种观点,对于理解原型!特别是神话原型的再现与置换变形有着重要的意义。

卡西尔的符号理论、象征理论与原型理论在某些方面有着关联。卡西尔在他的研究中,对作为精神和生命表现的文化象征系统的结构进行探讨,并注意到符号在其中的重要作用,他以对象征形式特点的独特理解来揭示精神象征的意蕴。他认为象征功能包含着部分理性和部分直观,并构成稳定而统一的形态,通过感性的形式内容显现精神意蕴。这种观点对于理解原型结构的构成、原型的功能等有启发作用。

卡西尔与荣格原型理论的更为深刻的联系,或许还在于他们都在为建立一种与自然科学并存的人文科学和心理科学而努力上。

六、普罗普功能分析理论

普罗普是苏联文学理论家。1928年他发表了《俄国民间故事形态学》一书,首创了叙事学。普罗普的理论与原型的关联主要在于他提供了一种有效的可资借鉴的研究方法。普罗普的贡献首先是把自然科学中的形态学”研究方法引进到人文科学研究中,目的是“导出结构的法则性”,在叙事分析中找出“不变项”作为分析的基准,他由此提出叙事“功能”概念。他的“不变项”的思路,与原型理论中的先天模式、纯粹形式等观点有相通之处。

相对而言,普罗普的理论,对于作为文学理论批评方法的原型批评的直接启迪意义,大于他对荣格原型理论本身的影响。因为原型批评在后来的发展,特别是弗莱的理论,应该说特别强调了文学现象中的“不变项”及其置换变形。而且,原型批评中的“母题”的探讨,也与普罗普的母题是相同的,如果这不是直接受到普罗普观点的影响的话,那么,至少“它们的结论有表面上的相似”。

七、列维——斯特劳斯的神话理论和结构主义观点

列维——斯特劳斯的文化人类学研究,具有结构主义的突出特色,他的研究领域涉及原始社群中的社会结构、神话结构、思维结构和历史结构等方面。他的!野性的思维一书主要研究原始人类的思维特点,但得出了与列维——布留尔不同甚至相反的结论,认为未开化人的具体性思维与开化人的抽象思维不是分属“原始”与“现代”或“初级”与“高级”这两种等级不同的思维方式,而是人类历史上始终存在的两种互相平行发展、各司不同文化职能、互相补充互相渗透的思维方式。并且断言人类艺术活动与科学活动分别与这两种思维方式相符。列维——斯特劳斯这些与布留尔不同的结论和观点,从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对原型理论的进一步发挥提供了理论依据。列维——斯特劳斯以结构主义的方法对于人类思维方式的具体性与整体性的研究,对于原始社会生活作为一个复合体”的把握,实际是探讨文化的集体性和永恒性,突出集体无意识性在文化中的重要意义,是对以往过分突出文化的流变性、历时性的研究思路的反拨,其目的是寻找各种现象后面的不变的共同原则和普遍的特性。他的“结构神话”的观点,比较合理地解释了神话与原型的关系,在!野性的思维一书中认为,神话是一批具有叙事性质的材料,它总是以某种修改后的形式一再重复,人们可以从这些材料中重新组合神话,这与弗莱等关于原型是可交际单位,原型可以置换变形的观点是一脉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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