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宗,三清峰,凌霄宝殿。
一袭紫金道袍的张惠天正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手托着阵纹被破的金刚圈;头顶上方的祖师神像一如既往的目视前方,仿佛从古至今没有一丝变化,但张惠天知道,此时的祖师神像蕴含的此间天下之道已经很少了,禁不起几次祖师显圣了。
历代宗门飞升的老祖都会在渡天劫之前留一分所悟天地之道于祖师神像,用以以后祖师通过神像显圣,自从上次祖师神像显圣,他已经发现神像后背的裂痕,一时间心神巨震同时内心惊惧;祖师神像显圣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是在宗门生死存亡之际挽天倾;所以祖师神像也可以说是凌霄宗能够在此方天下执牛耳的底气之一。
没想到这次祖师显圣传下金刚圈竟然让神像后背破裂,更让张惠天感到羞愧的是竟然没有将祖师显圣所述那人给抓回来,金刚圈也被毁去。
他不敢揣测是不是祖师显圣信息有误,只能怪自己办事不周,所以自从回来就日日在神像下跪拜,以求祖师再次显圣。
仔细回想当日情况,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从对方施法来看,明显是已经超脱此方天下天地之道的力量,不然也不会降下紫电天罚;本身他就在通天后期,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对天地之道也有所感悟;但在面对对方的时候连抬手对战的心思都没有,可见对方的实力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后来金刚圈被其破去阵纹,按说祖师不可能不惜让神像破损而降下的金刚圈竟无功而返,虽不明白哪里出了偏差,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突然张惠天张开双眼,从神像背后发出一阵响声,背后的裂痕再次扩大,大小可容一人通过,随后神像上传来一道神思落入他的脑海里。
“金刚圈破,非你之错;修复神像,以儆效尤。“
神思消失后,张惠天擦去额头冷汗,跪拜恭送后心头一苦,以往历代飞升的老祖都会在飞升之前以领悟的天地之道神思留在神像上,但留下的感悟之道并不多,对飞升渡劫丝毫没有影响,但这次祖师显圣让修复神像,难度要比仅仅留下感悟之道大的多,虽然他于飞升渡劫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之遥也不是那么容易迈过去的,天道无形,感悟其道并超脱此间天下之道更是无迹可寻,看来自己飞升渡劫的日期要往后推推了。
傍晚时分,在距离方远镇以南五千余里的秦金帝国境内,秦岭山脉北侧万丈高空上面,宋留真的马车速度缓缓的降了下来,朝着下面郁郁葱葱的山林落去。
秦金帝国幅员万里,最北在秦岭北侧,最南临着沧澜海,东与第一大宗的凌霄宗所在的雁回帝国毗邻,西临乌晓大沙漠;帝国实力强盛,又供奉璇玑门为靠山,综合国力名列前三。
马车缓缓落到地上,周围是一片深秋时节还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参天大树遮天蔽日,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堆积着长年累月飘落树叶形成的“地毯“,王闯踩在上面松松软软,闻着散发的腐枝烂草气味的空气,疑惑的看着身后的宋留真。
宋留真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伸出两指并拢朝着茂密的森林在空中开始作画,体内精华之气透指而出,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淡青色痕迹,很快空中就出现一个类似北斗七星勺子的图案,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青色的线条,结束时手腕一翻并指向前面的图案一点,一道浓郁的青色精华之气冲入图案中,光芒大盛。
图案点亮后化作一条绿色流光向前飞去,最后消失不见,图案的位置出现一个能容下一人进入的光圈,透过光圈出现一条宽广笔直的大道,两边长满不知名的植物,五颜六色,反射着晚霞光芒流光溢彩;光圈外依旧是之前的原来模样。
“身后何人?”一道声音凭空响起,宋留真微微俯身开口说道:“禀老祖,弟子宋留真携道友王闯进山做客。”
宋留真说完后那声音就不再响起,示意王闯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依次进入光圈内。
进入光圈后,宋留真小声解释,刚才所画是星河阵叩门印,级别不同印记也不相同;星河阵阵眼处常年有宗内高手坐镇,有叩门印坐镇高手才会打开阵法一角,即便如此还会以神思查看,就像刚刚询问王闯一样。
交代王闯紧跟自己身后,宋留真大步向前走去,虽然迈的步子不大,但每一步都有数丈距离,身后的王闯脚下一轻也如同宋留真一样一步数丈而去。
真正穿过星河阵,才能窥得璇玑门的一些情况,抬首远望,大道延绵向上而去,最后分作七条小路通往七座山峰,其中被六座山峰拱卫的正中间的山峰直插霄汉没入云层不知有多高,山上亭台楼阁点缀其间,红墙绿瓦随着风吹茂密的树木若隐若现,氤氲弥漫更添一份仙气,天空中飞鸟脆鸣,云卷云舒;微风吹过,带来一片沁香。
深吸一口气,王闯感觉通体说不出的舒爽,明显感觉到此处的天地精华之气比较浓郁,应该是聚灵阵的效果,跟随在宋留真身后,两边景色快速向后掠去,尽管如此,他还能看到两边许多不曾见过的植物,有的结着蓝色如葫芦的果实、有的看起来像五角星的水果、有的一朵花大如盆等等奇怪植物让人目不暇接。
当来到其中一座山脚下的时候宋留真停了下来,指着高不见顶的山峰说道:“这是玉衡峰,是我师父悟道修行之地,另外六座山峰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开阳,摇光,分别是六位师叔的悟道之地,其中最高的天枢峰也是掌门的悟道之地;我师父青禾道长此时不在门内,上面目前只有我师兄应元和师妹云烟,待会上去之后看到大师兄尽量不要说话,这点很重要。”不过他在说尽量不要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不过很快消失。
两人开始爬山,不过这次宋留真直接抓着王闯的肩膀微微一提,离地十公分的距离低空向上飞去,这次速度要比之前快的多,两边的景色飞速掠去,风吹着王闯睁不开眼,索性他就闭着眼,等待双脚落地。
听着耳边的风声,刚刚所见种种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变换,初次来到修行门派,说不激动那不现实,兴奋之余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畏,在上一世是对生命的敬畏,这一次是对天道的敬畏;按理说悟道修行是逆天之事,如果对天道敬畏过甚,对修行难免不利;但他毕竟有上一世的思维,对天道敬畏,同时对修行逆天的修行者敬畏,以蚍蜉之身悟无上之道,一步一个脚印,炼神修体,见苍生,见自我,最后悟大道,成就真我;这些都是因为有敬畏之心,无敬畏之心,必狂妄自大,以为天下唯我独尊,须知正是有了敬畏之心才能恪守本心,斩杂欲,定自性,不为外物所制,自成一道。
在王闯思考的过程中,没有注意过了多久,双脚再次落到地面上,感受到双脚踩在地面上的踏实,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平台。
平台左前方是一排红墙绿瓦的房子,前面种着大片的竹子,笔直高数丈,竹叶不染一丝尘埃,青翠欲滴,微风吹过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响声;青竹映红墙,犹如画龙点睛神韵悠长。
平台右前方是一条蜿蜒崎岖向上的羊肠小道,直通峰顶,两边植物或红的娇艳或青的高雅或绿的清新在氤氲中显得漂浮不定,宛若人间仙境,让人心神摇曳。
抬首远望,峰顶就在不远处,想来顶上的风景会更美;暮然转身,云海升腾,霞光漫天,犹如霓裳羽衣从天而降,看到此景王闯心头豪气顿生,但却没有绣口一吐就是半个唐朝李谪仙的才情,张了张嘴吐出一口浊气;心底暗叹,鬼斧神工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修行之路虽难,定当登顶一览。
宋留真在前,领着王闯向那片房屋走去,等来道竹林前,宋留真侧耳听了听,回过身示意王闯紧跟在自己身后,随后捏着脚步轻轻来到门前。
不过,房门未推开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师弟,你回来了?”
两人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老人,身上穿着一件寻常的粗布长衫,头发随意的用绳子系在脑后,随风飘扬,饱经风霜的脸上留下犹如龟裂的大地的皱纹,颔下胡须犹如风吹而到的杂草一般东倒西歪,整个人不修边幅比老道士还要邋遢几分;不过两双眼睛却明亮无比,浩瀚如海,正是宋留真嘴里的大师兄应元,此刻看着两人,让王闯莫名生出一种犹如面朝大海的感觉。
宋留真看到应元微微低首,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说道:“师兄,您不在研究阵法吗?我以为您在忙,所以就没打扰您。”
应元微微颔首刚想开口就看到旁边的王闯,走向前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转头对宋留真说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小道友吧,神思确实不错,很适合阵法一道;对了,你年纪多大了?对阵法感兴趣吗?阵法学习越早越好,而且阵法本就是演化天地之道而来,早点接触阵法将会对以后的悟道修行很有好处,要不要我们探讨一下?”
本来在问宋留真的老人转过身看着王闯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让他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而且句句不离阵法,一上来就这么多问题的,初次见面,情浅言深,不知道会让人很不舒服的吗?无奈,王闯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宋留真,后者无奈一笑。
开口说道:“师兄,道友毕竟刚到,舟车劳顿的,不如先让他休息?”
听到宋留真如此说,应元看向宋留真拍了一下额头,“哎呀,光想着和道友说话,忘了正事了,师弟,你知道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净天阵用阴刻好还是阳刻好的事了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尝试了下,发现两者之间确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应该是你说的和阵纹的细微处精华之气有关,但是阵法一道演化天地之道而来,我们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虽然阵法也能成功,但师兄我想知其所以然,不如师弟和我一起探讨探讨?”
听到师兄把净天阵用来实验,想到所有的材料资源,宋留真就忍不住心疼,本来玉衡峰的资源就不多,现在又摊上这么一个视阵法如命的师兄,更是雪上加霜;至于师兄的问题,又不是没有人想到过这个问题,那么多前辈都能想到的办法为什么没人实现呢,领悟阵法内的天地之道岂是那么容易的,天地之道其一演化的阵法不计其数,而天地之道又有无数之道,如此相加,数量更是恐怖,再者说,如果能领悟阵法内的天地之道,为什么不直接感悟天道呢,何苦本末倒置呢,这世上也就除了师兄会钻这样的牛角尖;一想到又要和师兄坐在一起谈论阵法,浑身上下都难受。
所以,宋留真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道:“师兄说的有道理,不过师弟目前确实有事,待我把道友安置妥当再去寻您,您看如何?”
“我在此处等你,你去安置这位小道友。”老人指了指那一排房屋说道。
宋留真面色更苦,“师兄,要不您去找小师妹探讨一下?”
老人摆了摆手说道:“小师妹喜干净,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在这等你好了,赶紧去安置小道友,别慢待了。”
没办法,宋留真给了王闯一个眼神,像是在说,看我为了帮你解围,自己到陷了进去;然后领着王闯推开其中一扇门。
屋内的摆设很少,只有一床,一桌,几把椅子,虽然朴素但胜在干净整洁。
“你就先住在这里吧,稍后我会通知云烟师妹,看你缺什么东西让她帮你安置,我估计要和师兄聊很久;你先在这等着吧。”说到聊很久的时候,宋留真一脸无奈的表情。
等到宋留真离去,王闯打量了一圈房间后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放松;仿佛仙境的环境,干净整洁的住所,还有坦诚的宋留真和有趣的应元,貌似还不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