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他刚练完剑法正想歇一会,萧依依捧着一件男子的外袍突然闯了进来。
“殷爷,快来试一下合不合身?”她兴高采烈的说。
“不要。”他一口回绝。
“试一下嘛,我特地亲手为你缝制的,就当是‘你投之以桃我还之以李’了。”她仰起小脸恳求着。
她的手不知何时巴上他的胳膊,一脸恳求的笑容里柔情温婉。她知不知道,一个女人亲手为一个男人缝制衣服,应当是一件很亲密的事吧?
他的身子有点僵硬,实在是不想扫她的兴,眼神怪异的瞅她,为什么她总是可以这样天真忘了他们是仇家呢?
许久,他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新衣,那样美的笑容他无法抗拒。
“真的很好看英气逼人喔,我就知道宝蓝色很适合你。江湖上都说易家堡少主英俊不凡,可是,我觉得你比他好看多了。”
标准的恋人眼里出西施!她一脸欢欣的看着他。
“无聊!”他冷哧,脸上却出现了罕见的暗红。
换回原来的衣服,他随手把新衣服卷成一团毫不在意的扔在床上。
“萧依依,你少做这些无聊的事,你以为一件衣服就能减轻你们萧家所犯的错吗?还有下次我在练功时不要随便闯进来,你打挠到我了。”看都不看一眼,他大踏步的掠过她身边。
不要忘了啊她是仇人的女儿,他不能为了一件新衣而忘了这一点,他无声的提醒自己。
她泪眼汪汪的拿起床上的衣服。她熬夜为他缝制长衫,不是为了要讨好而是关心他啊。他只顾想到要给她吃好的用好的,却从没为自己设想过,只是一份心意这样也不可以吗?不可以吗?
她抱着衣服伤心的离开才刚走到门边,那个去而复返的男人也不知道打从哪冒出来的,‘咻’的一声就抢在她前面。
“萧依依,东西送给别人了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他凶巴巴的说,像是被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面露不善盯着她怀里的衣服。
“反正你又不喜欢,我把他送给阿福好了。”她愠怒。
现在又是怎样?刚刚那么不屑一顾的样子,为什么现在又表现出这么珍惜的样子?
阿福又是哪位?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好大的胆子竟敢把送给他的东西送给别的男子?他气极,动手扯过衣服。
没想到他会动手抢,她下意识的护住衣服,只听见“嗤”的一声,她的手里只剩下一只袖子,至于衣服的另一半“残骸”在他的手里。两个人面面相觑,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让两人呆住了。
“你好过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丢下袖子,哭着跑走了。
他慢慢的蹲下来捡起了那只袖子,动作是那样的轻,那样的珍惜无比。在殷家灭门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亲手缝制衣服给他了,没想到多年以后会是她,萧依依,仇人的女儿。
他不知道心中涨满了那些酸酸涩涩的情绪是什么,只是第一次那么深刻的意识到,因为有了她的陪伴,才让他原本苍凉、绝望的心有了一丝生气。如果可以,他真的,真的不想放开她。
……
好像那一天以后有一点点不同,虽然他一样的冷淡,但对她的心意不会再冷漠视之。他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使唤她,因为他知道那个小女人其实很喜欢为他做那些事。
所以在那个小院落里常常听到诸如此类的对话。
“萧依依,给我泡杯茶。”
“是。”某位女子开开心心的去了。
“萧依依,我饿了还不快去准备宵夜。”
“请问,殷爷想吃什么呢?”
“随便。”
“对不起,奴婢不会做随便,请殷爷详解一二。”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某位男子气得咬牙却齿,他敢肯定她是故意的。
“早说嘛。这是雪映参鲍羹请殷爷慢用。”
不顾他的怒目相向,她偷偷在心里暗笑。
“萧依依,我要出门了。你要是跟不上就别怪我丢下你。”
小人,明知道她走得慢还故意整她。顾不得形象她一路狂奔,终于在他跃上马背时气喘吁吁的赶到。
“你是用爬的吗?”他好整以暇的问。
晶亮的美眸圆睁,这个该死的男人一天不嘲笑她个几回就不舒坦么?喘着气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好用目光狠狠的凌迟他。
“上来吧。”他伸出了手。自从第一天她受伤后,都是两人共乘一骑。
她才转嗔为喜,开心的上了马。反正只要他不会丢下她,对他的冷嘲热讽她甘之如怡,谁教他们是仇家呢?
就像现在,最近他又换了一种方式奴役她。不是叫她弹琴给他听,就是叫她念书帮他催眠。她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声音还有这样的功用。
半躺在软榻上的男人是一脸惬意,小几上摆着四样瓜果八大件糕点,最妙的是边上还有佳人抚琴,那淙淙的琴声当是天籁,至于他会不会欣赏那就不得而知了。
坐在边上抚琴的萧依依哀怨得看着那个惬意得不得了的男人。她已经弹了近两个时辰的琴了,手也酸了,嘴也渴了,却只见殷野惬意的享受小点,而且还紧闭着双眼搞不好会周公去了不知道睡到几重天去了,可是他没叫停她也不敢停。
“殷爷?”试探的唤了一声,但无人应答。
气极,她双手乱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但软榻上的殷野还是没有反应。不得与她移步蹲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纯男性的脸,石刻般的五官显得如此冷硬。那对眸子总是又冷又傲,好看的薄唇却常常噙着冷睥。这真算不上一张英俊的脸,阴寒得吓人。
和那些她所见过的世家子弟相比,他既没有好看的外貌,也不懂音律或是诗词歌赋,更不会像那些人那样处处讨她欢心。难怪他总在她的琴声里或是念书时昏昏欲睡,但他仍是乐此不疲要她抚琴,要她为他念书。
更别说那些生活上的品味。他不讲究穿着总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也不热爱品尝美食,只要填饱肚子就好。但偏偏她就是为他心动了,甘心作他的贴身小婢,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笑呢?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快乐呢?殷爷,要怎样才能让你快乐一点呢?”她低声喃喃自语。
一双小手大胆的爬上他的脸上,抚过粗黑的眉,想抚平那眉宇间的寂寞。一只温热的大掌突然握住了那双忙碌的小手,一个使力她整个人跌在他身上,换来她一声惊呼。
幸好他没醒,她挣扎的想起身,但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力气奇大,她挣扎的狼狈万分。他一个翻身,她被压进了软榻的内侧。软榻本就不大,再加上他身子又高又大,两人身子紧紧贴着根本连转身的空隙都没有。
她惊惧的看着他。他仍闭着双眸,似乎自始自终都没醒过,她才略略放下提着的心了。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着她,紧贴的身子感觉到他的胸膛有多么结实,温度有多么暖烫。
热气上涌她的双颊因为这样的暗昧而发烫。这样的依偎是多么温暖啊,就一下下就好,她暗自对自己催眠,缓缓的她闭上了双眼,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
许久,软榻上的男人睁开了双眼。他只是被她的琴声催眠得昏昏欲睡并没有真正睡着,习武之人本就较寻常人敏锐,她一靠近他早就惊觉。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笑呢?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快乐呢?殷爷,要怎样才能让你快乐一点呢?”她的喃喃自语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响,让他的心一再的悸动,卸下冰冷的面具,他凝视她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专注。
经过的下人们对两人的亲密一点都不惊讶,别看殷爷总是冷嘲热讽凶巴巴的样子,真正把小姐惹火了妥协的人往往是他。在他们眼里两人不过是爱吵架爱别扭但又互相牵绊的情侣而已。
当然当事人打死都绝对不会承认,因为他们是仇家,只是这世上会有这么亲密的仇家吗?
她是在殷野的床上醒来的,醒来时已是日暮西沉了。天,她睡了多久了,而且还睡得那么沉,连殷野抱她上床都不知道。她倒是不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她担心的是那个男人又有借口嘲笑她。
“殷爷呢?”她抓着一个下人问道。
“小姐你醒了?殷爷在花厅等你呢,说是要带你到西湖泛舟呢?”一脸暗昧的下人一边回答一边偷笑。
顾不上别人暗昧的眼光她冲进了花厅。
“殷爷,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睡着了。”她低眉柔顺的说,不就抚琴吗?从前她学琴时一弹几个时辰也没有睡着,所以这个绝对难不到她的。
他不语却牵起她的手朝门外走去。她抬头看到他脸上一样的冷淡,但他既没有开口嘲笑她,也没有故意凶她。
“我们去哪?”就这样?没有凶她也没有嘲弄?被他莫名其妙的态度吓到,第一次她会开口询问。
“西湖。”简洁到不行的回答,可见是多么惜字如金。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带她到西湖泛舟?她疑惑不解。
“殷爷,不会是为了上次撕破了我给你缝的新衣服所以才想要补偿?”她故意带着嘲弄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闭嘴。”他很凶狠的盯着她说,那急于否认的神色却有几分狼狈。
难不成,她随口说一个理由就让她猜中了?看着他脸上青白交错的表情,她先是错愕的,接着又欢天喜地的一个人暗自乐了起来。
看着她喜悦的小脸他脸上的表情不禁放柔了,真是容易满足的丫头,在这一刻他全然忘了那些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