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北口广场北侧,张二爷和津南警察再次见面。他老远抱着拳嚷道:“津南的警察哥们儿真哏,大老远赶来送手包,张二真不知如何表示谢意。”
四位津南警察也回报敬礼,带队警察脱了职业腔调,用老朋友的口气回应:“古人千里连鹅毛都送,我们百公里送千金更值。再说下班没啥事啦,借职务之便行方便,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嘛。”
张二爷兴奋地接过手包,带队警察让他清点包里内容,看看是否存在跑冒滴漏现象。张二爷豪爽地回答:“这世界上敢骗我的人还没出生,我最相信警察。”他有些难为情地对带队警察说:“这位警察爷,咱们打过两次交道,还没问老哥贵姓,我这叫嘛朋友。”
旁边的跟班警察替代介绍:“这是我们的王中队长,负责津南高速收费站治安的最高首长。今天王队若不额外开恩,估计你老哥该住几天姥姥家了,张老板耍酒疯够牛的。”
张二爷酒醒大半,依然红着关公脸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也够丢人的,多谢警察同志们关照。既然来到我这个小地盘,说嘛也要给我当次东道主的机会。请弟兄们到小酒馆坐坐,咱喝几杯哥们儿感情酒。”
他依次介绍同行的司马相关和王青昭,司马相关伸出热情之手诚恳相邀。
王青昭故意露出几丝招人的风情,软声细语地说:“我本酒量浅薄,听说王队一行对证手包,说啥也要感谢几杯。请王队赏光,咱来场不醉不休酒。”
王中队长满口客套话,却并没真拒绝。司马相关看出眉目,满嘴喷着酒气抒豪情:“津南警察如此仗义,新运的弟兄们岂能含糊。如果王队一行拒绝邀请,就是看扁了新运的弟兄们,此事传出去,弟兄们如何混社会?如果想给弟兄们面子,必须让弟兄们做东请喝酒。”
王中队长巡视随行的仨人,用眼神征求意见。跟班警察直爽地说:“恭敬不如从命,新运弟兄们的盛情难却,咱们光恭敬太虚荣,还是从命务实吧。”
两拨人只顾交涉留不留走不走,一辆警车闪着警灯驶来,急刹车停在津南警察的警车前。巡警支队副支队长张大力独自驾车赶到现场,冲着张二爷叫声:“二哥,喊我有什么吩咐?我正在听案件汇报还没吃饭,急急处理完就来应召了。”
张二爷很随意地对当家子兄弟说:“津南的四位警察朋友专程看我,你没吃饭最好,快快警车开道,咱去卓君小酒馆陪陪津南客人。”他说完话,便向张大力引见津南警察。警察见警察,天下乃一家。只要敬过礼,往下别客气。
王中队长本有扰张二爷的动意,只是潜伏得比较深。张二爷等人真心相邀,再玩虚的显得不仗义,他便放下强端着的架子投诚,任凭张二爷看着安排。
当地警车在前开道,几辆车一路无阻驶到卓君小酒馆。
王中队长见小酒馆门脸很不起眼,心里隐隐犯开猜疑,就这接待水平,未免太小气太抠门儿。他有心找理由转身走人,却没等想出理由,王青昭上前推他一把,善解人意地点破他的心思:“小酒馆是我大学女同学开的,别看门脸一般般,酒菜内容却很丰富,只怕王队吃过这次想着下次。”
王中队长逆转心思,拿出津嘴子的作派调侃人:“王教授风姿绰约风韵犹存,女同学肯定小资翩翩香艳无比,菜好菜坏无所谓,当然秀色最可餐嘛。”
王青昭被赞扬出小激荡小澎湃,甜蜜蜜的情绪落实在脸部红晕里,下定决心今晚要陪酒到底。
今晚的小集赶大了,原本五六人的酒场,因为津南警察的参加,变成十人的标准桌,张二爷临时把范水水也叫了来。但东道主们除张大力外,剩下的五人中午喝过酒,不同程度地带着酒伤,一对一地硬陪,显然没把握拿下津南警察。
张大力作为首席陪酒官,琢磨着出奇制胜的招数。津南酒风与新运相差无几,前三杯酒只津南来的司机喝枣汁,其他人无条件地喝干两钱半的小盅子。
接下来该东道主方面轮流敬酒。张大力明白主陪的职责,准备采取打沙子枪的手段,先给津南同行们来个“下马酒”。
他命卫姐整四个二两的大杯并倒满酒,摆在他和三个喝酒的津南警察面前,彬彬有礼地振振有词:“首先我代表全桌人,对同行弟兄所做的好事表示谢意,同时欢迎来新运做客。为了体现并突出天下警察是一家的行规,我代表自己同津南警察弟兄们搞回特殊,干掉这杯一家子酒,给在座的非警察朋友们树榜样。”
张大力没给津南警察留出回话余地,端起杯倒进吃四方的大嘴里。王中队长几人也是酒精考验的老手,但如此这般的喝法并不多见。断然拒绝吧,显然背离警察的风范,如果顺从地喝掉,谁知下面还有啥节目在等待。不过张大力的豪迈酒风,确实感染了津南警察的情绪。
王中队长瞧着张大力控杯的动作,只是冷思考片刻,便迫不及待地端起杯,招呼等他发令的酒警察水警察也举杯。他动情地说礼节话:“张支队这么豪爽大气,咱们岂能袖手旁观,快喝干杯中酒,多谢新运的弟兄们热情款待。下次喝酒一定去津南,我们哥儿几个做回大东。”
给对方每人先打下一杯垫底酒,张大力暗庆偷袭成功,这只是酒场陪美客人的第一步。张大力担心对方产生疑虑后展开反击,又充当公正无私的好人,端着小盅子一本正经地说:“刚才那杯酒是与职业有关的加塞酒,这杯酒开始进入哥们儿酒程序。我从王队敬起,不分地域不分远近打一圈,希望王队配合我的敬酒运动。”
王中队长痛快淋漓地干掉,下面的人谁也没出难题,只要张大力杯中倒满酒说敬,被敬的人准干。
张大力完成打圈运动,司马相关接着敬酒。司马相关中午的酒力尚未清除,在自我检讨声中与津南客人每人干一小杯,却没理会己方的人,敬软圈酒等于少喝好几盅酒。王小吉鱼玄木如法炮制,陪酒的重担落在后来人肩上。
张二爷觉得该他出场了,于是强压着逐步升级的酒伤痛,无比感激地寻找酒词,尽量避免雷同。他说:“津南的警察哥们儿对我法外施恩,我掉牙也难忘记,请允许我先共同敬大杯酒,然后每人分敬三小杯。如果王队带头不同意,我就跟着警车回津南收费站,强烈要求重新从重处理我。”
话说得如此给力,王中队长一行深受感动,他们听出张二爷的义气和真诚没加任何杂质,便不约而同地端杯碰杯。
大杯喝进肚里,张二爷再分别敬三小杯,每句酒词拉动一片感情,最后和喝水警察也干了三杯。陪酒者陪过酒,便退后三步让位给还没陪酒者。
范水水中午勉强支撑回家,进屋后吐得一塌糊涂,抱着马桶找感觉,连站起身的力气全都跑光。幸亏张二爷没跟着上楼,否则只能陪着吐,啥事也干不成。但她睡了一下午,体质大面积获得恢复。所以张二爷叫她陪津南客人,她继续传承随叫随到的作风,洗把脸打出租车就赶来了。
来酒场干什么?当然为的是陪客人喝酒。张二爷交代得很清楚,范水水深知重任在肩。轮到她冲上去的时候,该冲后撤是小狗,关键是她装纯装嫩不主动敬酒,也无法向张二爷交差。
范水水善于装纯装嫩,这是电男人们的基本要素。她说:“张总酒后捅出这么大的娄子,王队却能宽宏大量,要不我们公司群龙无首找谁去?正是基于这个特殊原因,我代表公司的全体员工敬您三杯酒,王队必须开面。如果拒喝的话,我会发动全体员工排队敬酒。”
这话既亲切又温柔又实在,王中队长简直无法拒绝,他干脆利落地说:“谢谢小范的盛情,我照单全喝。”范水水照葫芦画瓢,酒词既到位还不重复,另外三位警察全部被敬下三小杯酒。
她敬完一圈酒并未见好就收,反而得寸进尺套近乎:“我分头敬过四位警察大哥,没有共同干过杯。我提议咱几个整杯大的,再次表达我对你们的敬意。”
王中队长看出范水水与张二爷关系暧昧,认为给范水水面子就是给张二爷面子,况且这个女人很来电。他无法把持越喝越高的酒兴,半真半假地回应:“范科长颇具范冰冰的风采,难怪张老板选你当管家,换成我恐怕不止是当科长。这杯酒我提个要求,咱俩干掉,让你那仨警察大哥随意喝。”
范水水转身瞧张二爷的眼神,张二爷给她做主说:“我同意王队的提议,两位喝酒的警察大哥应该量化量化,水水与王队喝大杯,你们两位喝三小杯如何?”
王中队长和手下的弟兄都赞成,几人喝下不同层次不同质地的酒水,出现皆大欢喜的局面。
王青昭最后一个出场敬酒,准备来招凶猛的,尽快把津南警察灌趴下。她刚说句该我敬酒啦,王中队长迎头拦下她的话,抢着致酒词:“我说教授姐姐,喝过半天酒,该让我们说句话啦。等我插完话,姐姐再接着来,有啥招我都接下。”
司马相关觉得客人的话很在理,敬酒也不能唱独角戏,便顺着王中队长的话茬说:“王教授最擅长收尾,应该先让王队提个酒词。”王青昭十分理解地回应:“没问题,只是王队刚才说过的话要算数。”
王中队长点头哈腰地说:“我们已经领教新运弟兄们的风采,王教授这杯酒说嘛也留着喝。”
接着他发表酒场感言:“虽然我与弟兄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喝酒,但是弟兄们的深情厚意令我们感动。这羊脖这牛头转遍津南市也没处吃,足以看出弟兄们对我们的重视程度。趁着现在还清醒,我代表同行的几位弟兄,敬在座的新朋友们三小杯酒,所有的话语都在酒里。”
新运方面的几人没话可讲,跟紧王中队长的酒节奏痛快地干杯。
酒场进程过了大半,王青昭以为该现场抓落实了,故意败坏淑女气质爽快地叫号:“王队的事迹感人肺腑,我为张老板交结这样的警察朋友而自豪。来来来,从您开始,我敬津南警察朋友每人一大杯酒,王队可要落实刚才的承诺。”
王中队长被叫住板,信誓旦旦地亮态度:“王教授敬的酒,即便是毒药我也必须喝下去,当然毒药也是香水毒药。”王青昭听着顺耳,端起小杯变淑女口吻回应:“为了奖励王队说话甜蜜蜜,我再加敬一小杯,表示对王队的特别敬意。”
往下敬酒有些难度,东道主们主敬王中队长的同时,随行的两位喝酒警察并没闲着,总体算账与王队不相上下。毕竟酒量因人而异,喝到八两酒已难胜酒力,如果再一口气喝干大杯,非要闹出笑话。俩警察也有自知之明,专门拣世上最顶级的奉承话讨好王青昭。司马相关和鱼玄木从旁边讲情,王青昭这才饶过他俩免喝大杯,每人被逼无奈地喝下两小杯。
酒场上说话多喝酒少,进入大话胡话虚话的尾声阶段。张大力上来打先锋,最后替张二爷进行总结,用他的话表述,这叫做善始善终。
王中队长保持一份强打的精神,尽管说话没走板,但是动作分明流露出醉态。他握住王青昭的小手不撒开,嘴里来回重复一个内容:“教授姐姐真有范儿,到津南市务必找我,给我当回东道主的机会。”
张二爷强行推开王中队长,并扶他上车话别:“欢迎王队老弟有时间再来新运叙旧,过段时间我会去津南看您。”王中队长拉长声调表硬态:“谁要是到了津南不找我,就是看不起哥们儿兄弟,我会找后账的。”
送走津南警察,张二爷等准备回屋里继续盘桓几杯,回顾与总结酒场战果,给虚荣心披层虚荣的光环。
张二爷推开大门走进厅里,只见卫姐和戴白帽的厨师撕扯着。他大喊一声:“大老爷们撕扯女人成何体统,快他妈的松开手,有话好好讲嘛。”
卫姐总算见到能为她做主的亲人,挣开厨师的撕扯,抱着张二爷委屈地哭起来。范水水跟进后看到这一幕,醋意大发,尖声斥责道:“姓卫的姐姐,有话好好说,别抱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