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九点钟,检察院两个办案人过来把我领到提审室,我拉拉前衣襟,身板挺直地在他俩面前的木椅上坐下来,心想我没有犯罪,问心无愧,也不怕你如何审问。
“你叫什么名字,职业?”昨晚那个高个检察官瞅着我问。
“鲁强,警察。”
“身为人民警察,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寻衅滋事致人重伤,知罪不?”登记完自然情况,他开口便进入正题。接下来又强调说:“经医学鉴定,你这一脚让当事人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后果非常严重。”
“不是寻衅滋事,我是正当防卫!”我觉得他这个词用得太刺耳,立即反驳道。
“当事人正在胡同口吸烟呢,你看着不顺眼,上来就是一脚,这不是寻衅滋事是什么?”检察官瞅瞅我,厉声反问说。
“他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前后夹击,我是在脑后挨了一棒子被打晕倒下,等醒过来后才采取自卫行动的。”
听此一说,检察官瞅着我乐了,他认为我在说谎:“两个人夹击?真是笑谈。那你说说,那个人是谁?”
“另个人我没抓住,给跑掉了。”
“鲁强你刚到公安,还没办过案吧?得凭证据说话,可不能信口开河呀!”
“你不信可以问问省公安厅蹲点的陈爱民,我们正在侦办一个涉黑的案子,他们这是暗中报复。”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把原委说出来。
“你说的这个人早上已经找我们院长了,你怎么能证明受害人是黑社会组织成员?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我看就是你们省里包厅长来了也救不了你的。”
“案件正在侦查之中,要是有证明早就把他们绳之以法了。”
相互对峙着舌战了一个上午,胜负毫无结果。胖检察官抬腕看看手表,不耐烦地结束了审问:“鲁强,袒白从宽你应该清楚,既然你承认受害人身上的伤是你踢的,如果你拿不出合理的证据来,我们照样可以起诉法院判你三到五年徒刑。不过自首认罪可以从轻,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没犯罪有啥可想的?”我义正词严回敬说。
回到牢房里,看守所长杨春晖跟着进来了。瞅瞅我张口说:“鲁政委没想到你能摊上这样的事,我这个小破所长也帮不了啥,只能让你在这里呆得尽量舒适一些。”
“不用,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你就拿我当个人犯对待好了。”来局里这一年,我知道他就是个玩嘴的滑头,特别是跟在徐世昌屁股后点头哈腰那副可怜相,让我非常恶心。
“那你需要点啥不?”
“别的我不需要。你若是能帮忙,就想办法让我见见省厅指导组的陈爱民吧?”此时我最想见的就是这位老战友,得想办法让他把我保释出去,因为东辉几天就高考了,我不能让儿子带着心理上的阴影上考场。
杨所长倒背着手,扫了一眼我,沉思了片刻摇摇头说:“这恐怕不行。驻所检察官天天不离这儿,你的案子没有一定,这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那就不为难你了,快去忙吧杨所长。”我觉得自己太天真了,求他办事没有任何可能。
“你没事那我回屋了。”杨春晖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告诉道:“刚才徐局长来电话问了你的情况,他让我把你转到大屋子里去。”
我一听就愤怒了,没想到已被关进来了,他还不放过我,便冲着杨春晖吼道:“随他便!”
没一会功夫铁门打开了,昨晚夜班那个警察走了进来。他凑到近前小声说:“鲁政委,所长让我给你换监房。那里鱼龙混杂,你小心点,要有人欺负你千万告诉我。”
“你叫什么名字?”听他这一说顿时让我心里一热,没想到自己都变成阶下囚了,还能得到他这个普通民警的同情。
“我叫孔大军,我爸就是孔振华呀,记得小时候你在我家吃过饭的,鲁叔你不认识我了吗?”他瞅瞅门口没人,兴奋地告诉说。
我眼前一亮,没想到孔校长的儿子会在这个重要的时刻出现。瞅着他惊喜地说:“孩子,你这一穿警服我真没认出来,离开大榆树这一晃就十多年了,你爸他还好吧?”
“他提前退休了,在嫩江与人合伙做生意呢。”说着,他停下来听了听,见走廊里没动静,便凑近我耳朵压低声音问:“鲁叔,听同事说你是被人暗算的,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大军,你赶快去找省厅的陈爱民,让他请示包厅长支持,成立专案组尽快抓捕李三麻子,只有揭露真相,才能救我出去。”我一口气说出了憋在心中的想法。
“政委这没问题。”大军嘴里答应着,他扬手指了指天棚角的摄像头,担心地催促道:“监控室的主机被我关了,咱们说话不能太久了。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这就领你到大监室去吧?”
瞅着他,我忽然又想起了儿子的事,赶紧补充说:“大军我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怕因我的事受影响,不过你别出面,让陈爱民帮着关照一下。”
“好的,我一会就过去。”
这个大监室算我共六个人,进门来这五个人就都冷眼瞅着我,个个都默不作声。我知道这里的规矩,一般情况下,犯人们为减刑都得巴结狱警或所长,巴不得有立功线索呢。之所以把我调到这里来,徐世昌有可能在犯人中暗设耳目监视我,因为我呆在单间里他不放心。
晚上开饭了,看守进来塞给每人一个窝窝头,一碗白菜汤,一转身拎着捅出去了。瞅着几个人狼吞虎咽地吃着,可我坐在床边并没有一点食欲。心里不住在想:“大军把信儿送到没有?也不知家里翠花她们娘几个咋样了。”
“新来的,你犯啥事进来的?看你文质彬彬的也不象个老百姓,是不是强奸人家漂亮娘们儿了?”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大胡子放下手里的碗凑过来嘻皮笑脸的问。
“哈哈,哈哈——”听他这一说,另四个人立即瞅着我哄堂大笑起来。
“妈的,你敢这样污辱老子!是不是活腻歪了?”经他这一刺激,胸中火焰顿时燃烧起来,我怒目横眉,嘴里骂着上去照着他的鼻子猛地就是一拳。
“哎呀——”大胡子没提防我这一手,顿时满脸开花。鼻子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嗷嗷直叫。
我瞅着他还不解气,张口骂道:“你以后收敛点,别他妈的给我顺嘴胡咧咧!”
“草,你竟敢打老子!”片刻之后大胡子缓过劲儿来,他抹一把鼻子上淌出来的鲜血,起身操起饭碗冲着我脑袋就撇了过来。
我一歪头这碗从耳边擦了过去,啪的一声砸在了身后的墙面上,立即被撞得粉碎。见没打中我,他随后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了。
觉得军训学过的格斗擒拿术已好久没练了,是该派派用场了。我假装站着不动,就在他来到近前的一刹那,猛然侧身一闪,抬右脚啪一个扫荡腿。窟通,这个笨猪立刻被绊倒在地,来个狗抢屎。
我回身一下骑在了他的背上,抡起铁拳对准他脑袋一阵狂砸,嘴里骂着:“打死你个龟孙子!今天我让你认识一下爷爷!”
“大爷您快住手啊!我告饶还不行吗?”面对我雨点般的拳头,胯下的这个蠢猪招架不住了,杀猪一样的嚎叫着彻底认败服输。
我气愤至极,眼珠子都红了,几乎把心中的所有怨恨全倾注在了这拳头上,任他怎么求饶就是不停下来。
旁边站着的细长脖子吓坏了,冲着门外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出人命了。”
“快住手!快住手!”门外突然冲进来两个狱警,扯着胳膊把我拽了起来。
大胡子从地上爬起来已是鼻青脸肿,他揉着后脑勺子告状道:“长官,你可得给我做主啊!瞅他把我打这样。”
“再让你得瑟,我看就是揍得轻!”我喘着粗气冲他瞪眼吼道。
狱警回头向我使了个眼色说:“你住嘴!还不少说两句。”
“是不是又你先动手的,这回遇到横的了吧?以后接受点教训。”狱警把大胡子扒扯一顿,然后领着他去了医务室。
刚才的架势把屋里的几个人都吓蔫了,他们几乎再不敢正眼看我。一会工夫大胡子脑袋缠绕着棉纱回来了,他象霜打的茄子一样,眯着眼睛躺在床上象个死猪,一声不吭。
细长脖子马上凑过去献殷勤,他坐在床边抚摸着大胡子的前额陪着笑脸问:“大哥你头疼不?我去跟警察说说,弄点热水给你用毛巾敷一下。”
“他妈的,真是贱货!”我瞅着实在来气,嘴里骂着冲他瞪了一眼。
细长脖子瞅瞅我,屁都没敢放,缩着脖子回到自己床铺上,他再不吱声了。